第74頁
它捧著自己的臉,等待著事情接下來的發展。 燕瑯染著血的手指在即將觸碰到程榭之側臉時,又瞬間抽離,動作珍而重之,怕驚擾了什么一樣。他語氣溫柔尋常和每一次說話時沒有什么區別:“因為希望榭之對我稍微心軟一點?!?/br> “我做事總是要有目的?!?/br> 他彎著眼睛對程榭之說。 早在知道程榭之準備以身祭塔時,燕瑯就著手尋找解決的辦法。南召多鬼神之說,南召太子為他提供了一個辦法——南召國脈承載的是氣運,因此也只有氣運能修補。比起護國神獸身上的生機轉化為氣運來修補國脈,燕瑯這個帝王身上的氣運自然也可以用來修補南召國脈。 他和南召太子暗中做了一筆交易,將祭神的陣法稍作改動,在燕瑯用自身氣運修補完國脈后,程榭之踏入陣法,只需要用一點生機來蒙蔽天命,反饋的國運就會落到程榭之身上。 他知道程榭之答應修補國脈別有目的,但是對燕瑯來說,程榭之想做什么并不重要,他只是不能再忍受一次程榭之的痛苦了。他無法看著程榭之奔赴一個必死的結局——即使他猜到程榭之為自己準備了后路。 可是程榭之在這個世界上一天,燕瑯就想好好對待他一天。 程榭之冷冰冰地開口:“我不需要你這么做?!?/br> 細聽之下,他的聲音有一絲僵硬。 可惜此時燕瑯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沒有察覺程榭之這一點兒不自然。陣法抽空了他的氣運,也間接影響到了他的精神狀態,一陣一陣的疲憊虛弱感涌上來。 燕瑯勉強笑了笑:“沒關系。是我自己愿意這么做,是我想要博取你的同情。只是榭之,你真的太心狠了?!?/br> 他微微嘆氣。 程榭之面無表情地聽著他說話。 燕瑯已經虛弱到極致,話音一落,便順勢倒在程榭之的胸前,血色染紅他純白斗篷。程榭之伸出指尖,慢慢拭去他臉上劃開傷口上的血痕。他表情冷淡,鴉羽似的的眼睫垂落,情緒暗涌,最后化作一聲極淡的笑。 …… 燕瑯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分才醒過來,程榭之負手站在宮殿外的長廊上,南召太子側過臉和他說著話,火紅的云層仿佛要壓下來一樣,層層疊疊在天邊鋪開,一直到遠處山巒盡頭。 “我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做到這一步?!钡弁鯚o情,從來不是一句戲文。但燕瑯,就像個格格不入的特例。 南召太子感慨地說著。 程榭之的長發被暮風吹亂,他隔了好一會才回答:“我也沒有想到?!?/br> 南召太子笑了笑,口吻變得輕松起來:“其實這樣子也挺好的,你現在也不用死了,燕瑯他也不用承擔很嚴重的后果?!?/br> “不過你似乎太想和燕瑯劃清楚界限了。不然也不會這么急著把自己的生機補償給他?!蹦险偬尤粲兴嫉卣f著,“燕瑯沒有了氣運,頂多是做不成皇帝,但你沒有生機,大概是活不了幾年?!?/br> “你這樣做,不是讓他的心血白費了?” 程榭之:“我不喜歡欠任何人?!?/br> “可是他喜歡你,你可以不用和他計較這么多?!蹦险偬拥?。他都完全沒有料到燕瑯居然會主動來找他,同意用自己的帝王氣運換程榭之的生機。 “可是如果我喜歡他的話,我更不愿意欠他分毫?!背涕恐亻_口,說完便轉身走進殿內。南召太子聽見他的話,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似的搖搖頭走開了。 系統也十分驚訝:“您說的這句話,是不是可以不用加‘如果’的前綴?” “我不知道?!背涕恐D了一會,回答。他很少這么直白地表示自己對一件事不知曉,但這也讓系統知道,這是一句實話。 系統于是沒有再問下去了。 它看著自家宿主走到燕瑯面前坐下,心里忍不住想,就算現在還要加“如果”的前綴,終有一天也不會再需要的。只希望,宿主能真正擺脫來自那對父母籠罩的陰影吧。系統有點擔憂又樂觀地看向他們。 燕瑯仿若大病初愈,神情還有些蒼白,他笑著對程榭之道:“榭之還是心軟了嗎?” “我把生機換給了你?!背涕恐f,“過幾天你的氣運會逐漸恢復?!?/br>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平靜,冷冷淡淡的,叫人琢磨不透心思。 燕瑯唇邊的笑意在程榭之話出口后倏然淡下去。 氣氛在兩人間逐漸冷凝。 “不過我確實心軟了?!背涕恐聊?,才接著往下說。他像是難得有些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的想法,聲音放得輕,望進燕瑯的眼睛里去,想從中看出一點他的心思,從而知曉該怎么開口。 “……” 燕瑯抓著床沿的手背上泛出根根青筋,他聽著程榭之的話,每一個字在心中重復播放過無數遍,他才終于確定了程榭之話中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看向程榭之。 程榭之也一直看著他。 他心情有些復雜。 他想,燕瑯并不想讓我對他心軟。如果他真想那么做,就不會說出來。燕瑯知道他不喜歡有人算計他的心思,才故意這么說。 …… 在滿室寂靜里,程榭之良久才再一次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沒有付出全部生機去修補你的氣運。不過咱們做過一筆交易——你說你想要一個皇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