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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你會怎么破這個局?”燕瑯視線落在他抬起的精致流暢的下頜線上,輕聲詢問。 程榭之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會下棋?!毕缕暹@種古老的娛樂方式在星際時代早已經被淘汰,成為只供瞻仰的一種遺留古文化,在上個世界姬瑯教過他一點關于下棋的規則,不過在這個世界里,下棋的規則又不一樣。但是他看燕瑯有一種非要他給出一個答案不可的認真意味,便歪了歪頭繼續道:“如果換了是我,我大概會直接把棋盤掀了?!?/br> 這個答案完全在情理之中,燕瑯也不覺得意外,他無聲勾了下唇角,又落下一子,“這個做法倒是很符合你的性子?!?/br> 程榭之托著下頜看燕瑯一步一步將困死的黑子解救出來,尾音拉出一絲懶洋洋的意味:“既然我不會下棋,為什么要和對方死耗著?!?/br> 燕瑯微微一笑,對程榭之的說辭不置可否,他舉著棋子即將落在棋盤上時,卻忽地移開了位置,落到旁邊,一步之差,卻失之千里。 “方才南召太子來見我的時候,說邊境遇刺一事南召國主已經下令調查了,很快就會水落石出?!?/br> “哦?”程榭之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不知道誰是這個倒霉的替罪羊?” 南召太子有十幾個兄弟,除掉早夭的也還有七八個,但再去掉幾個沒什么存在感的,能和南召太子旗鼓相當的也就三個,一個是皇長子,生母雖然不是皇后,但是南召國主的三夫人之一,外家是南召一等一的士族,也是南召太子的最大競爭對手,另一個是素來在讀書人間頗有聲望的辰王,出身也不低,最后一個則是南召國主的老來子,十七皇子,至今還養在南召國主身邊,是最受寵的一個兒子。 燕瑯對南召如今的局勢也心知肚明:“我猜是辰王?!?/br> 程榭之笑吟吟地和他對視一眼:“我猜也是?!北绕饎荽蟮幕书L子,背靠南召國主的小皇子,夾在中間的辰王無論怎么看,都像個軟柿子。辰王雖然有名聲,但是也只有名聲了,一旦和刺殺這件事扯上關系,辰王經營多年的名聲必將一敗涂地。 燕瑯輕聲笑了笑,又說:“南召國主想要見你一面。南召太子本想親自告知你,但是方才你恰好不在?!?/br> 他將這個消息告訴程榭之,眉目殊麗的青年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全然不感興趣的模樣。 程榭之沒有對南召太子明著說出自己的身份,但是有些話本就不必說的太明白,何況程榭之來到南召后,聽了不少護國神獸修煉成人,庇護南召風調雨順的故事,知道南召這個國家和其他國家并不一樣,他們真心實意地信仰著神明,將護國神獸視為神明在南召的代言人。 也難怪那位南召太子對程榭之的身份接受得迅速。 程榭之淡淡道:“沒必要見?!狈凑饶险俚撵肷窆澮坏?,祭神塔開啟,他就可以結束自己的任務。至于南召國主,對他來說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何況聯想到如今南召國主病重,護國神獸又素來有能救命的傳說,程榭之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南召國主的心思。 他的態度太過冷淡,作為一只生長在南召、享受南召供奉的神獸,他的態度本不該這樣冷淡,但偏偏是這樣的冷淡,才像是程榭之。 “說起來,我本以為你不會管南召的事情?!?/br> 燕瑯從南召太子口中套出南召國脈有損,需要護國神獸以身獻祭才能挽救的事實,程榭之并非無私善良到舍己為人不求回報的人,尤其是他一開始根本不清楚自己作為護國神獸的身份,對南召也沒有什么感情可言。那么程榭之愿意回到南召,并且答應獻祭的事情,背后的動機讓燕瑯不得不懷疑。 ——程榭之真的會因為這么可笑的理由去換南召江山永固嗎?燕瑯清楚那個答案,他不會,他只會覺得王朝更迭不過常事,更不會為了這樣的原因放棄自己的性命。 除非,做成這件事對他來說有足夠的好處,而且他也根本不會真正死去! 燕瑯稍微一想,就知曉“好處”就是程榭之曾對他提到過的氣運。程榭之要氣運做什么?得道成仙嗎? 他心不由得一緊。 對于燕瑯展露出的困惑,程榭之淡淡挑了下眉頭:“哦?” 燕瑯不給他輕描淡寫揭過的機會,單刀直入地問:“你愿意插手南召國脈的事情,是為了氣運。榭之,你要氣運做什么?” 程榭之聞言,如刀鋒一樣冷而厲的目光仿佛要望進他的眼睛里,有殺意在漆黑的瞳眸里一剎那流轉而過,極度的危險,燕瑯毫不退讓,直直對上程榭之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那道危險的目光最終化為一抹漾開在唇邊的微笑,輕而淡。 他湊近燕瑯耳邊,吐息拂亂他耳邊鬢發,一字一句道:“我不告訴你?!?/br> 他聲音壓得很低,每一個字的尾音都輕輕勾出一個旖旎的聲調,有種說不出的纏綿繾綣,宛如情人的低喃輕語。 但燕瑯偏偏從中聽出來一絲惡劣。 他無奈地偏過頭去,程榭之已經重新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視地離燕瑯三尺遠,一副什么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拿著燕瑯撥開的棋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面,鴉羽似的眼睫輕輕垂落,他半張臉掩在陽光投下的陰影里,有種奇異的莫測感。燕瑯這才發現他的五官尚未徹底的成長開,有種少年人的青澀感,只是過于秾麗的眉眼遮蓋了這一點,讓他硬生生給人一種美麗但不近人情、高不可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