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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哽咽。 長長久久,相依相伴。 如何能夠。 “大人?大人?你在嗎大人?”疏璃站在流淵的洞府外,被禁制擋著進不去,只能揚聲問。 石窟內半晌沒有動靜。 【“你確定他在里面?”】 【“嗯?!薄?/br> 疏璃蹙起眉。 疏璃本來想著,流淵這段時間對他的態度大為松動,要趁熱打鐵才行。沒想到自從那次崖角聊天過后,他又是一連幾天都見不到鬼王大人的影子?,F在他找上門來,流淵就在里面,卻偏偏一聲不吭,明擺著不想見他。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 流淵整整三天都沒有修煉,只是坐在寒玉臺邊緣發呆。疏璃靠近時他已經感應到了,他卻一動不動,聽疏璃的聲音很清晰地傳進來。 【“大人,我算著距上次的業火之痛發作已經過了一個月,若是,若是……我明日再來?!薄磕贻p的鬼王眼睫半垂,指間凌霄玉發出瑩瑩的青光。 若是什么? 若是他撞見自己發作,再像那次一樣用全身的靈氣為他平緩痛楚嗎? 流淵安靜地坐著,聽外面的聲響漸消。 良久,他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 流淵來到大楚京都街邊的餛飩攤。 大概因為容貌太過出眾,老板娘一眼就認出了他,在為他擦桌凳時還特意問:“上次那位小少爺呢?沒和您一同過來?” 流淵沉默一瞬,道:“他有事?!?/br> 他落座后便靜靜地看老板娘下餛飩。中年婦人系著一件紅底圍裙,動作熟練利索,幾縷發絲垂在臉側,沒有了上一世的美貌,卻依舊溫柔。 阿姐。 他在心里這樣喚她。 老板娘端著餛飩過來放在流淵桌前,笑著招呼:“您慢吃?!?/br> 海碗熱氣蒸騰,皮薄餡多的餛飩上下沉浮,鮮香撲鼻。 上一世他的阿姐也煮得一碗好餛飩,經常在他溫書溫到夜深時送來他房間,笑著讓他吃完安寢。 流淵動了動唇,想說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道了一聲謝。 他握著勺,始終沒有動。 他不敢。 此時已是傍晚,天色漸暗,街上只有稀稀落落三兩成群的行人。老人扛著一把冰糖葫蘆走在夕陽下,一路叫賣:“冰糖葫蘆哎——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蘆哎——兩文錢一串——” 餛飩攤的簾子猛地一掀,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噠噠噠跑出來喊道:“娘!娘我要吃冰糖葫蘆!” “瞧你這孩子,咋咋呼呼的?!崩习迥镟凉忠宦?,蹲下來將男孩略顯凌亂的發揪重新束好,又把兩枚銅錢塞進他的掌心,“快去吧?!?/br> “哦!吃冰糖葫蘆嘍!”男孩歡呼著走了。 一幕幕皆落入流淵眼中。 他知道她有一個勤快老實的丈夫,還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但那一次他翻看她的命書,并沒有完整地看下去。 他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開口:“您的兒子……叫什么名字?” 老板娘一邊收拾案板一邊笑吟吟地答:“那混小子叫長生?!?/br> 流淵一頓。 聽見背后忽然就沒了聲響,老板娘轉過頭,對上流淵的眼睛。這位黑衣的年輕人生得白皙俊美,還有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讓人一眼見不得底。此刻這雙墨潭般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她一個恍惚,竟覺得心中生出莫名的悲怮之感來。 那絲莫名的悲怮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幾乎是瞬間沒了蹤跡,就如錯覺一般。老板娘醒了神,問道:“客官,怎么了?” “長生?!绷鳒Y重復一遍,輕聲問,“為何要叫長生?” “孩子還沒出生就想好了,”老板娘道,“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該叫這個名字,便叫了?!?/br> 流淵靜了靜,道,“長生,喻一生順遂長壽?!彼麖澚艘幌麓浇?,聲音低而溫柔,“是很好的名字?!?/br> 老板娘聽了很開心,端著案板往回走,“我也覺得,這名字跟我很有緣分?!?/br> 等老板娘重新掀開簾子出來時,發現剛才的那位年輕男子已經走了。她走近一瞧,桌上留著一錠碩大的銀元寶和一碗分毫未動的餛飩。 當流淵還是許長生的時候,從小父母阿姊和先生都教他,要以和善之心待人,體諒世間諸多不易,磊落行事,坦蕩為人,不求回報,但求無愧于本心、無愧于天地。 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最后落得一個全家慘死的地步。 被縛在刑架上時,每一刀落在身上時,他都在想,為什么。 為什么許家人一生良善,得到的結局卻是這般。 難道只因天道無情,命運作弄? 后來他到了冥界,才知哪里是命運作弄,作弄他的,分明是天上看戲的一群神仙。 狗屁神仙。一個個都裝出清高慈悲的嘴臉,實則自私偽善,孤陋卑鄙,傲慢愚蠢,冷血殘酷,恬不知恥,惡心至極。 于是他跳進了煉魂池。 煉魂池以業火煉魂鍛魄,是世人口中的無間,千萬年間沒有人能從里面出來,偏偏他做到了。 他有剜心刻骨之恨,不共戴天之仇。 他對自己發誓,定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他們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冥界鬼王的洞府上空,一道紅芒沖天而起,高天之上的明月頃刻間變得暗紅,散出濃重陰沉的血氣。只生于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簌簌搖動著,仿佛受到某種感應,瘋狂蔓延滋長,綻開大片大片靡麗而不詳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