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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永遠鎖著我嗎?” 當所有偽裝悉數洗去,少年微微一笑,神情是平靜又溫柔的,眼底卻有極深的陰鷙,輕輕地反問道:“為什么……不能呢?” 冬日將盡,天樞國南方曾一反常態連著下了半月的大雪。南方一帶本就河湖環繞水網密布,如今氣溫上升積雪融化,便化作洶涌而來一發不可收拾的洪水,吞沒了幾個毗鄰河湖的城鎮,死傷數千人,對于一向國泰民安的天樞國而言,已是天大的災情。 百里奕在議事堂接見巡撫大臣,索性也將百里云讓拘在了議事堂,讓他旁聽拿主意。 早上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去看看疏璃,百里云讓在議事堂待了一上午,陪皇帝用完膳后回到東宮,迫不及待走進密室,看到的卻是空蕩的烏金木椅。 慣于在上面或坐或倚一身懶散的人卻沒了蹤影。 百里云讓瞳孔緊縮,許久都不能反應過來。 地上是一截精致的銀鏈,這條銀鏈內部澆注了頂級玄鐵,藏有七七四十九道機關,集十余名手藝精湛的工匠數年之力才得以找到解開的方法。 他怎么能夠逃出去。 百里云讓彎下腰,撿起銀鏈旁被隨意丟棄的紅繩,羊脂玉觸手溫潤剔透,他的指尖卻寒涼如冰。 仿佛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扼住喉嚨,少年俊秀的臉龐浮現窒息般的青白之色,修剪得圓潤整齊的指甲摳進皮rou。 是從未有過的恐懼之感。 他昨日才向他坦白心意,滿心歡喜想要見他。他從未想過他會離開他。 他怎么能夠逃出去。 他怎么能夠拋下他。 百里云讓狠狠喘著氣,胸膛劇烈起伏,咬牙切齒地道:“我會抓住你?!?/br> 在百里云讓頒下命令抓尋疏璃的同時,讓他氣急敗壞的人扶著墻走出一旁的小巷,入眼是天樞國京都繁華的街市,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不絕于耳。 疏璃虛弱地道:【“如果我現在有力氣的話,我一定會仰天長笑三聲?!薄俊尽安还苣悻F在有沒有力氣,首先想的都應該找一個藏身之處?!薄肯到y語聲嫌棄。 三個小時前 【“我這幾年儲存的能量本來是準備用于維持你身上正常的生理機能運轉,一旦轉化成外力打開鎖鏈,就必須抽出你體內大半的能量,你的生命力將會迅速流失?!薄俊尽昂唵我稽c說,我還能活多久?”】 【“半年?!薄?/br> 疏璃盤腿坐在椅上,仔細想了想,【“應該夠?!薄繃@了口氣,【“小孩的占有欲越來越強了,我必須得給他上一課長長教訓?!薄俊尽按_定了?”】 【“來吧?!薄?/br> 腦中“滴”的一聲,全身力氣仿佛瞬間被抽得干干凈凈,疏璃臉色慘白,軟綿綿撞上木椅扶手。 腳上銀鏈應聲而斷。 【“快走,百里云讓隨時有可能回來?!薄?/br> 東宮太子寢房,美貌宮女用軟錦細細擦拭著桌上的墨具,忽然背后的書柜緩緩移開,宮女察覺到動靜,轉頭一看,就要驚惶叫出聲,下一秒卻被從密道中跌跌撞撞跑出來的少年一把捂住嘴。 “唔!” 桃花般艷麗繾綣的臉龐在眼前放大,紅衣的美人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看著她時一下就紅了眼圈,千般委屈萬般可憐的楚楚模樣。 “幫幫我好嗎?求你了,幫幫我?!彼穆曇粲值陀旨?,軟得像是哭腔。 如同受了蠱惑一般,宮女愣愣地點頭。 就這樣,疏璃拿到了出宮令牌,并在好心jiejie的掩護下成功逃出宮。 腦袋里昏昏沉沉一片,五臟六腑都仿佛疼了起來,眼前景象越來越模糊,疏璃渾身無力腳步虛浮,終于在幾步之后踉蹌著跪倒。 “這位公子……你還好嗎?” 頭頂傳來詢問聲,是極溫潤雅致的一把嗓子,一雙雪白的云底軟靴停在疏璃眼前。 細白手指抓住面前垂落的繡著精致云紋的錦緞衣擺,疏璃用力喘出一口氣,還未能開口說話就昏了過去。 第15章 曼陀花(6) 已至深夜,閉市后的街道本該漆黑寂靜,卻被大群兵衛手中的火把照得亮眼。 腳步聲雜亂,每戶人家依次被粗魯地拍開門搜尋他們口中的要犯,客棧酒館乃至大戶人家皆毫無例外。 室內燈光昏黃,一身月白長衣的年輕公子立在客棧二樓的窗邊,有著玉樹瓊花般的俊美長相,三份雅致七分溫柔,雅致是冬日踏雪尋梅,溫柔是三月軟融春水。此時略低了頭看樓下一隊接一隊的火影人影,微微蹙起眉。 秀氣侍童在一旁問:“公子,這人來歷不明,不會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吧?” 裴行止偏頭看了眼躺在床上尚處于昏迷中的少年,燈光照亮了他蒼白的側臉,映得長睫秾麗如羽,唇瓣不安地抿著,眉間輕蹙,像是睡得極不安穩。 想起之前診脈的大夫所言。這樣年輕的人,卻元氣大虧虛弱如百歲老朽,不但時日無多,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也將病痛纏身艱難以度。 他輕聲道:“若是能幫,便幫幫他吧?!?/br> 門外腳步聲漸近,官兵一邊敲門一邊粗著嗓子喊:“朝廷緝拿要犯,快開門?!?/br> 阿硯將門打開,裴行止將錢袋塞進為首那人的懷里,略略一揖,溫文爾雅道:“各位兄弟,內子受了風寒,已經睡下了,還請勿要打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