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看奇怪的東西了嗎？你此地無銀三百兩??！”

    蘇萌對上吳茜妮那泛著精光的眼睛，心虛地趕緊低下頭去抽屜里找回單卡：“我突然想起來我這個月的銀行對賬單還沒打……”

    “正好，你順便幫我也打一下?！眳擒缒輳淖约鹤郎夏脕硪化B的回單卡遞給蘇萌，“有點多噢，中午請你吃外賣～”

    “好啦好啦，我還要順路去修手機，一會661問我去哪了，你記得跟她說我是去銀行了?！?/br>
    “行，早去早回！”

    每個月初，銀行的自助機器前總會排長隊，都是代理公司的人過來打銀行對賬單。蘇萌光是在農行排隊就排了很久，等她打好全部的對賬單出來時，已經快中午。

    饑腸轆轆的她一心想著吳茜妮一開始承諾的外賣，埋頭在路上走，沒走幾步路，就發覺前面路口聚集了好多人，聲音嘈雜。

    蘇萌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很好奇前面到底發現了什么事，趕緊跑過去撥開人群看。只是眼前的景象叫蘇萌一下子僵?。很嚨湰F場，血跡滿滿，觸目驚心。一動不動的傷者被大貨車碾壓，橫尸輪胎之下，大概是當場斷了氣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不住地紛紛議論，救護車的聲音響徹天際，姍姍來遲。蘇萌想走，卻被死者的慘狀而嚇得移不動腿。這些只是在新聞里看到的景象，照片也通常會打著馬賽克，但當她真實地看到這種畫面時，只覺一陣反胃，頭皮發麻，全身都冷颼颼的。

    突然一只手從背后伸過來，擋在了她的眼前。雙眼被捂住，下一秒，蘇萌就被那個人拉著轉了個身，落到了他的懷里。一開始的驚悚害怕突然被這個溫暖的懷抱所驅逐，熟悉的感覺和舉動，蘇萌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掙脫。她大概知道這個人是誰，他以前也曾從后面捂住她的眼睛，給她令人心安的黑暗。

    捂住蘇萌眼睛的手松開，蘇萌的臉貼在他的胸前，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這個懷抱溫暖得讓她恍惚，她抬頭仰望，看到的是言清然微微嚴峻的臉，正皺著眉頭看著停下的救護車和從車上下來的醫護人員。

    感覺到懷里的人又看向了車禍現場，言清然伸手按住蘇萌的腦袋，把她按回到了自己胸前。

    “別看了，看多了你會不舒服?！?/br>
    他說這話的時候不像以前跟她開玩笑的那種語氣，反而是很認真的，很溫柔的。蘇萌咽了咽口水，心內如小鹿亂撞，心跳怎么也控制不住。

    言清然的身上有一種很好聞的味道，金紡的薰衣草味洗衣液她以前也用過，味道特殊的她一下子就能聞出來。她以前只覺這味道太濃重，不大喜歡，可是現在，她的鼻尖縈繞著這淡淡的香氣，好像怎么聞都聞不夠。

    蘇萌突然意識到現在言清然正抱著自己，他們……很親密，非常親密。意識到這一點后，蘇萌不止是心跳加速了，臉也紅了起來，比菜市場的番茄還要紅。

    他們現在……在擁抱哎……

    蘇萌的想入非非還沒開始，言清然就已經松開了她，往后退了一步，皺著眉頭看起來很疑惑。他看著她問道：“你怎么跟狗一樣一直嗅嗅嗅？”

    *

    隔壁街的快餐店里，言清然點了兩份叉燒飯，兩杯中可，坐到蘇萌面前。蘇萌滿臉怨念，心里一直記掛著言清然那一句“你怎么跟狗一樣”。

    什么叫跟狗一樣，人就不能聞東西了嗎？！不然要嗅覺干什么！

    言清然無視掉她這一臉忿忿，把其中一份叉燒飯推到蘇萌手邊，問道：“吃不吃得下？”

    “……？”他突然這么問，蘇萌一愣。畫風轉變太快她一時接受不來，言清然什么時候這么貼心這么溫柔地問過她話？

    沒有，從來沒有。

    見蘇萌不回答，言清然一邊把吸管插到可樂杯里，一邊繼續說：“我看你膽子挺大，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死者的大腦被碾壓，腦漿——”

    “停！”蘇萌趕緊打斷言清然的話，縮起脖子，心有余悸，“別說了，晚上會做噩夢的?！?/br>
    “那你就別發呆了，先吃點東西吧?！毖郧迦秽苤蓸?，給蘇萌指了指她面前的叉燒飯。

    蘇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覺得有點渴，就想把另一杯可樂拿過來喝，可手都還沒碰到，可樂就被言清然移到了一邊。

    “你昨天才消化不好，可樂不能喝?！?/br>
    “那你點兩杯干什么？”

    “這是套餐里的，而且我可以一個人喝兩杯?！?/br>
    “……”蘇萌撇撇嘴，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啪地一聲掰開，開始吃飯。

    言清然突然起身離開位置，蘇萌不知道他要去哪，等他回來時，就看到他手里多了一杯熱開水。

    言清然很自然地把熱水放到蘇萌面前，隨后自己也開始動筷子。蘇萌慢慢嚼著嘴里的那塊叉燒，想起剛才在馬路邊上的那個擁抱。他的突然出現，他的溫暖懷抱，竟給她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心里某個地方開始變得柔軟，就像手邊這杯熱開水，冒著騰騰熱氣。

    “你在想什么？”言清然看蘇萌又在發呆，就問她。

    蘇萌回過神，心虛地低下頭，不想讓言清然發現自己剛才的心猿意馬，就隨便說了句：“在想你怎么會在這……”

    “我今天休息，本來想去圖書館，半路看到剛才那個路口出了車禍，就下車來看看能不能做點急救措施。不過我到的時候救護車正好來了，然后就看到你站在那看?！?/br>
    言清然當時趕過去，因為救護車到了，他也停下了腳步。他隨意地往四周一看，一眼就看到蘇萌站在人群中，第一反應就是過去捂住她的眼睛。這么血腥的場面，真的不適合一個女孩子看。

    不過蘇萌沒想到言清然會這么一本正經地解釋這個事情，她沒說話，之后又聽到言清然說：“你上班時間出來看熱鬧，你的老板這么大度？”

    “我是出來工作的好嗎，本想著早點回去——”蘇萌突然想起吳茜妮，她都沒有跟她說自己不回去吃午飯了。蘇萌放下筷子去包里掏手機，掏到一半又想起手機已經壞了，只好長嘆一聲。

    算啦，吳茜妮要是真給她叫了外賣的話，那她一會回去再吃一頓好了。

    蘇萌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跟著言清然過來這里吃飯，其實她也沒想到會碰到言清然。

    “你的手機還沒拿去修？”

    “本來打算去的，但是……”別提手機還好，一提起手機蘇萌就憤憤然，“你昨晚給我打電話干什么？你不打的話，我手機還不會掉進洗手池?！?/br>
    “手機掉水里，一般情況下，這屬于人品問題。你人品不好，也能怪我？”言清然又是正經臉，把歪理講得很溜。

    蘇萌知道自己講不過他，就把手機重新扔到包里，埋頭扒飯。還是趕緊吃完趕緊把手機送到店里修，要是遲回去了，金蔓真的會跟她碎碎念的。

    言清然像是想了一下，隨后問道：“手機還在保修期內嗎？”

    “當時買的港版的，沒有保修?！碧K萌咀嚼著米飯，抬起頭來，不知道言清然問這個干嘛。

    但言清然沒繼續說什么，就淡淡地回了一句：“哦?！?/br>
    蘇萌不想理他，夾起一塊沾滿醬汁的叉燒rou正想送進嘴里，言清然又開口了：“你不覺得你現在夾的這塊rou滿滿的醬汁很熟悉？半小時前，前面路口，大卡車——”

    “言清然?。。。。。?！”

    吃飯

    蘇萌知道言清然一定是故意的，偏偏挑在的時候講剛才看到的車禍現場，大卡車下猩紅的血跡以及死者的慘狀，真的有點重口。

    她咽了咽口水，放下自己夾著的叉燒rou，有點吃不下去。

    言清然笑了一下，把自己碗里的叉燒rou全都夾給蘇萌：“吃吧，多吃點，別跟我客氣?！?/br>
    這么欠揍的笑，蘇萌看著真想給他一個白眼。她用筷子戳著米飯，撇著嘴：“你都這么說了我還怎么吃？”

    “你不想不就沒事？如果看了稍微重口一點的東西就吃不下飯，那葉檀估計已經餓死了?！?/br>
    “葉檀？”

    “他在肛腸科實習，每天看不同的菊花，照樣該吃吃該喝喝，現在白白胖胖的?！?/br>
    “你是說葉檀每天看別人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蘇萌簡直要笑噴，葉檀竟然看別人□□，這真的太好笑了?。?！

    蘇萌的大笑引來了周邊人的側目，言清然卻沒覺得尷尬，反而也跟著她笑起來。蘇萌笑著笑著突然想起什么，忙問言清然：“那你在皮膚科，你看的東西也很重口吧？我記得皮膚科不止叫皮膚科，全名叫皮膚性/病科……”

    蘇萌一邊說著，一邊往言清然下身看，寓意在明顯不過。言清然嘶了一聲，輕輕拍了拍桌子，滿臉正經：“你能不能別笑得這么猥/瑣？”

    “那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有看那些部位？”蘇萌兩眼泛著精光，不問到底誓不罷休。

    可是言清然卻在那跟她裝糊涂：“什么部位？”

    “就是那里啊……你知道我在講什么的，你跟著袁醫生，是不是也要每天看？我記得袁醫生是那方面的權威哎……”

    “那你經常去找他看皮膚，難道你也是看那方面的？”

    “呃……”言清然這一擊反問，讓蘇萌啞口。

    言清然彎了彎唇，拿起手邊的可樂慢慢喝著，然后說道：“我是要當醫生的人，病人無論什么病癥，在我眼里都沒差別，看什么部位都是一樣?！?/br>
    這句話在蘇萌腦海里轉了個彎，猛地讓她聽出弦外之音：“所以你是有看的了？！哈哈哈，承認又沒有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蘇萌又開始大笑，言清然無奈的夾了塊叉燒塞到她的嘴巴里，堵住她哈哈笑著的嘴巴：“你還是吃叉燒吧，笑點這么低?！?/br>
    蘇萌一邊嚼著叉燒一邊艱難地忍著笑，又問言清然：“你的身體還好吧？”

    言清然微微蹙眉，他總覺得蘇萌笑得這么猥/瑣問著這么問題，肯定不簡單。索性他就順著問：“身體？”

    “是啊，你昨晚不還吃著山藥粥嘛，我上網查過了，你不用害羞的……”

    言清然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你查到什么了？”

    蘇萌收斂住笑聲，把頭湊近言清然，一臉很懂地說：“腎虛遺/精不是什么大問題，補腎就好啦～”

    言清然聽完就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腦袋，道：“你一女孩家家的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蘇萌捂著被拍疼的腦袋，有點委屈：“我哪有想什么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會嘲笑你的?！?/br>
    “我——”

    “哎，不用解釋了，我可以理解你身為一個男人有男人的尊嚴，我不說就是啦，吃飯吃飯?！?/br>
    蘇萌說完就埋頭繼續扒飯，可把言清然憋到了。這種事情他該怎么解釋，明明是沒有的事，但蘇萌好像就是篤定了。早知道早上不說山藥粥是昨天自己吃剩下的了，他自己都忘了山藥還有一個功能：補腎。

    但他也不能明說山藥粥是他特意早起給她煮的，因為山藥粥對腸胃也很好。這個事情說出來他就更沒面子了。

    思前想后，言清然只好忍下這口氣，腎虛就腎虛吧，誰還沒個病痛。他以后會讓蘇萌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腎虛，讓她深刻地反省今天對他的嘲笑是多么的錯誤。

    吃過了午飯，言清然把蘇萌帶到一家手機修理店，鋪子很小，但他對這好像挺熟。

    蘇萌跟著言清然走進來，看到柜臺前有個戴著黑框眼鏡泡面頭的男的，正邊看電腦邊吃著香噴噴的排骨面。

    張禹發現店里來了人，看一眼，瞧見是言清然，就放下筷子趕忙站起來：“喲，難得。今天怎么有空來了？”

    言清然走到他面前，說道：“朋友手機壞了，你應該能修吧？”

    張禹顯然已經看到了跟在言清然身后的蘇萌，沖言清然挑眉：“朋友？不是女朋友？”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碧K萌被這么一說，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忙揮手否認。

    “我就隨便問問，你這么緊張否認，看來……”

    “蘇萌你把你手機拿給他看看?！毖郧迦怀鲅源驍嗔藦堄韺μK萌的“調戲”，蘇萌應著從包里拿出手機放到柜臺上，有點不好意思看張禹。

    “昨晚上掉水里進水了，自動關機，我就沒再開過機?！碧K萌跟張禹解釋著手機的問題，但心里卻有些不大放心，這樣一家小店能修好手機嘛……

    大概是有點看出蘇萌的顧慮，言清然開口說道：“他叫張禹，是我小學同學，修手機是他的長項?！?/br>
    “這可不是我自夸，在這條街上，我可是有名的快很準，別人都這么夸我?！睆堄砉膿v著蘇萌的手機，邊弄邊說。

    蘇萌干干地笑了笑，為毛她總覺得這個人信不過呢……

    “妹子，你手機里面都是水，我試著給你烘干看看，如果硬件被泡壞了，就得換新的?！睆堄頇z查了一下手機后，對蘇萌說道。

    “大概要多久？”

    “你這要是在別人那，肯定要三天以上，不過放我這嘛，一個下午。你跟言清然去逛個街看個電影約個小會，再回來找我，我肯定已經幫你搞定了。畢竟我叫‘快很準’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