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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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卿辭自顧自的拈起冰雕細看,冰飾花樣繁多,這只兔兒冰雕盡管漂亮,但也不算特異?!昂螘r有閑情學這個?!?/br> “以前在山上無事,會取一些冰塊雕著玩?!笨床怀鏊那楹脡?,她低聲道?!吧缴侠?,可以放很久,一個院子擺滿,燃上燈很好看?!?/br> 兔子的耳朵半豎半垂,別有幾分趣致,左卿辭瞥了她一眼,“你一個人住那間院子?” 她不明其義,還是答了,“還有一個灑掃的嬤嬤,不過她畏冷,一近初秋就下山了?!?/br> 長時間的寂靜讓氣氛變得尷尬,左卿辭終于開口,“這冰兔很好,可惜我從未見過院子里置滿冰雕,點上燈燭的盛景?!?/br> 即使有些茫然,她也不會發問,只是靜聽。 “還有幾日就是冬至,白陌心粗,也不懂章法,宅子里不見半分裝飾,全不像樣子?!弊笄滢o輕淡的似在責備,又像解釋,不知怎么話鋒忽轉,“若是云落有暇,可否稍事辛苦,讓我見識一下所說的滿院冰燈之景?” 她愕住了,左卿辭不等她開口,“云落不愿?” 她沉默了很久,想說什么又沒說出來,最終低下了頭,“金陵不比山上,未必有足夠的冰?!?/br> 左卿辭輕淺一笑,分不清是何種意味,“我當云落不肯,原來僅是區區小礙,這有何難?!?/br> 對尊貴的侯府公子而言,一切都不是難事。 浩蕩的湖面是一座天然冰庫,役夫鑿開厚冰拖上滑鍬,由專人運上馬車,一輛輛冰車沿途不絕,引得路人側首,后院的廊下很快堆起了一座冰山。 冰山透出的寒氣極冷,幾乎像冬日的天都峰。那一時節山巔滴水成冰,石徑峭滑,尋釁的人也消失了,世間似乎僅剩她一個人,日子安靜而漫長。冰雕曾是她打發時間的游戲,那時她很孤獨,但很平靜,從未想過有一天,要趕制足以擺滿一院的冰雕。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拒絕,年節一天天近了,街外時常響起零星的鞭炮,帶著等不及的喜悅,在孩童們的歡呼中炸響。而她坐在空蕩的后廊,將堅冰劈開,一塊塊雕琢成型。 每隔一陣,白陌就會將完成的冰雕收走。左卿辭仿佛消失了,只剩她機械的,不停的將堅冷透明的冰鑿成各種形態。 仙鶴、香爐、古鐘、劍筒,然后是她曾記得的一些寶物形狀,如意、珊瑚、玉屏、古琴;最后她開始雕雪狼、駱駝、黃羊——大大小小的冰雕一個接一個,無數零星的記憶隨之涌現,她的手臂越來越重,心口仿佛被什么堵著,沉甸甸的透不過氣。 她隱約知道,這一地的冰雕根本毫無意義,他不過是心頭不悅,用這種方式懲責。而她甚至不懂他不快的原因。她的心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想扔下冰鑿轉身而去,遠離這難堪又可笑的境地;另一半朦朧的不舍,貪戀他曾經給予的溫柔。 一塊塊鑿下去,恍惚中又回到了山巔,所有晨鐘暮鼓、云板傳召都與她無關,屬于她的僅有一院的寂落。有時亂極了,她就將頭埋在膝上蜷一會,熨平胸口的酸澀。 翟雙衡,楚寄均是羈旅異鄉,見好友季書翰連日苦悶,索性一轟而起,將他拖去酒樓會飲,也算一解異地的無聊。三人并未叫歌妓相陪,辟了間雅座,喚了七八個下酒的小菜邊飲邊敘。 季書翰話最少,喝的最多,很快已有醉意,翟雙衡看不過去,“區區一個胡姬,季兄何以如此牽念,過幾日我與楚寄去花坊挑幾個清倌人送你,保管比那位更美?!?/br> 季書翰搖頭,拍了一下朋友的肩,既是感激也是惋傷,“多謝翟兄,我已想開了,前一陣是我魔怔了,既然左公子眷寵,一味苦求反而于她無益,如今只想求證她別后是否安好罷了?!?/br> “不好又如何?!北臼墙缓?,翟雙衡也不避忌,潑了一瓢冷水,“公子地位在你之上,又對她護得那般緊,形如禁臠,豈容你接近?!?/br> 楚寄早已好奇了多日,“你與她究竟有何過往,不妨說出來,假如確有曲折別情,兩心相悅,或許還能有一個勸解公子的說頭?!?/br> 臉龐掠過一絲苦笑,季書翰望著朋友期盼的眼,終于陷入了回憶。 在他十七歲那一年,祖母的壽辰為宗族之重,家中籌備的事務極多,親眷往來頻頻,他被一群表妹纏得不勝其煩,躲到了西園一角的偏亭。偏亭僅是地勢略高,周圍并無勝景,附近被劃為下役居所,那群鶯燕般多舌的表妹絕不會踏足于此,終于得以耳根清凈。 他看了一會書,亭下經過了幾個彩衣少女,他記起小廝似乎曾提起家中買了一批舞姬伶人,瞧著確也是俏麗活潑,只是脂粉甚重,遠遠仍有低劣的香氣拂過。 幾個女孩嬉笑著將一件東西拋入了院角的枯井,很快又結伴離去。他也未在意,半個時辰后又來了一個女孩,孤身一人在草叢與樹下行行覓覓,最終在枯井旁停下,想是發現了要找的東西在井底。 他知道那口枯井極深,加上廢棄已久,井繩俱無,見女孩望了一眼四周,扯下系發的紅繩綁扎衣袖,側身坐上井沿,竟是要跳下去拾撿。他頓時心驚,立刻趕過去制止。 第60章 初心劫 許多年后,他還記得那張雪白稚嫩的容顏,帶著輕愕仰起,瞳眸深圓,睫下生著一顆小小的紅痣,有一種讓人心跳的脆弱懵懂。一瞬間有什么突然撞入了心坎,世界變得明亮而柔軟,一花一樹從此有了不同的色彩。 他讓小廝取來長繩,從井底撈起了失物——兩枚拳頭大的彩球,綴著五色絲穗,是她演百戲時的用具,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小落。 這兩個字盈在齒間,是那樣惹人憐愛,她是府中買來演百戲的胡姬,擅拋彩球和走繩。 她連聲音都與尋常女兒家不同,低迷而柔軟,帶著三分齒拙的遲疑,格外可愛。這致使她頻頻被其他女孩取笑,越是如此,她越少開口,也不與旁人說話,愈發寂落而不合群,屢次受人欺侮。 可他從沒見過她哭泣,更不會怨訴,也不會翼求他去懲戒欺凌者。她像一枚秀小的玉簪花,芬芳心口,隱秘而美好,安靜得讓人心疼。 他情不自禁,越來越多的去往西園。有時她在練習拋球,有時在走繩,聽著教習的喝令在繩上翻躍,美妙的身姿軟若無骨,讓他迷眩神迷。管束這群伶人的是他奶娘的侄媳,豈會看不出少年的心思,常常找個由頭將她遣出,給了他接近的機會。 “季兄太魯莽了,季府素來重視聲名,此女身份過于低微,私相授受又不避人,必會出事?!背挠X出不妥,忍不住插口。 翟雙衡正聽得津津有味,頗覺煞風景,“去去去,一個年少,一個多情,我聽了都心動,何況季兄。事事拘謹,瞻前顧后,活著還有什么趣味?!?/br> 季書翰澀笑了半聲,良久道,“楚兄說的是,當時是我莽撞了?!?/br> 她是那樣青澀,連躲避的意圖都不會隱藏,可他情思萌動,怎容她避退。不吃他帶來的小食,他當面拋入水塘;不接他送的東西,他當場摔卻;甚至連射禮時長輩所賜的翡翠扳指都險些砸碎,率性而忘形。 最終,她收下了扳指,他握住她柔軟秀小的手,帶著難以自抑的心跳吻上她的額,那種清甜而迷亂的滋味,無數次輾轉入夢,一生都不會忘卻。他滿心計劃,等祖母壽辰過后將她要過來放在身邊,母親對他萬般疼愛,必會依從。 季書翰帶著醉意的話語突然停了,翟雙衡聽得入神,忍不住催促,“后來如何?” 楚辭心細,發覺季書翰神色有些不對,“季兄?” “是我害了她?!奔緯步K于開口,忽然顯出痛楚的喑啞?!拔易运酵秊?,卻不知許多事已落入他人之眼?!?/br> 兩人相覷,楚寄猜測,“莫非她與季兄的私情遭人撞破,因此而被轉賣?” “我記得離祖母的壽辰還有十余日,我與友伴出游,暮時方歸,回來后去找她,才知道——”季書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艱難的說出,“她被打了二十脊杖?!?/br> 兩人齊齊色變,一個柔弱的小丫頭受二十杖,這已經不是懲誡,而是要命了。 翟雙衡激起了怒氣,“誰這樣狠,總該有個緣由?!?/br> 季書翰飲了一杯酒,似飲下滿腔苦澀,“我一位表妹,對家母說在西園不慎掉落了一枚金鐲,隨身丫環又說見著胡姬路過,家母便令仆婦去搜檢,結果搜出了我送的翡翠扳指,以為我與她——” 季書翰話語未完,兩人已然洞悉,季夫人必是以為愛子與胡姬生了茍且之事,傳揚出去污了聲名,索性借著由頭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