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蒙的,”孫問渠往床上一倒,“你繼續往下寫吧?!?/br> “你理科生?”方馳回過頭問。 “我看著像文科生嗎?”孫問渠笑笑。 “我以為你應該是藝術生?!狈今Y說。 “你太天真了?!睂O問渠笑著說。 “那你大學學的什么專業?”方馳有些好奇地又問了一句。 孫問渠枕著胳膊偏過頭看了看他:“我沒上過大學?!?/br> “???”方馳愣了愣,過了一會兒才轉回去對著桌子,“哦?!?/br> 接下去兩個人都沒再說話,方馳埋頭寫卷子,孫問渠很安靜地躺在床上,聽他慢慢放緩的呼吸,估計是睡著了。 小子在書桌下枕著方馳的腳也睡得挺安靜的,沒聽到磨牙打呼嚕帶吧唧嘴。 寫卷子挺要命的,方馳又困又累寫得還很煩,一張卷子沒寫完都快淚流滿面了,再看看時間,已經快五點,得收拾準備出門了,最早的班車六點。 本來他沒打算趕這一班,太早了,但怎么也沒想到孫問渠睡個覺還能被耗子咬了,他得讓孫問渠早點兒回市里打疫苗。 孫問渠靠在床頭睡得還挺沉,方馳猶豫了一下才過去推了推他:“哎醒醒?!?/br> “……嗯?”孫問渠的確是瞌睡淺,輕輕一推就哼了一聲。 “到點兒了,起來收拾收拾去坐車?!狈今Y說。 “不,”孫問渠睜開了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我困?!?/br> “那你在這兒等著瘋耗子病發作吧?!狈今Y說完就下樓了。 洗漱完他看到孫問渠已經換好衣服拎著包從樓上下來了,一臉的不情愿。 “回市里再吃早點吧?!狈今Y說。 “能煮點兒熱巧克力嗎?”孫問渠問,“起太早了胃里感覺好空啊?!?/br> “沒有巧克力了,吃光了,”方馳想了想,“還有一盒牛奶喝嗎?” “也行?!睂O問渠點了點頭去洗漱。 倆人收拾完,去后院跟早起的爺爺奶奶道了個別。 奶奶在方馳臉上狠狠搓了幾下:“哎我的寶貝大孫子又要走啦,注意身體啊,別讓我們擔心?!?/br> “嗯?!狈今Y點點頭。 “你說要讓水渠帶回去的山貨,”爺爺笑著拎過來一個編織袋,“都給你裝好了?!?/br> “這么多!”孫問渠很吃驚。 “都是經得住放的東西,不會壞的,”奶奶說,“慢慢吃,吃完了告訴小王八蛋,讓他再給你拿?!?/br> “謝謝爺爺奶奶?!睂O問渠拎過沉甸甸的袋子。 老人把他倆一直送到村口才被方馳趕回去了,這種依依不舍的送別讓孫問渠有種莫名的傷感,不過小子一直跟在他們身后。 “還得走一陣,”方馳拿過他手里的袋子,“太早了村里沒車出去,得走過去了?!?/br> “走走沒事兒,空氣挺好的,”孫問渠仰起臉吸了口氣,又回頭看了看小子,“不讓它回去?” “現在讓它回去肯定不走,”方馳說,從兜里掏了牛奶給他,又拆了袋餅干,給小子喂了兩塊,“我們上車了它自己會回去的?!?/br> “你這么一走兩天的,黃總自己在家吃什么?”孫問渠喝了口牛奶,牛奶是熱的,盒子還有點兒濕潤,估計是方馳把牛奶盒擱水里加熱過了,他挺感慨,方馳有些地方細心得讓人意外。 “貓糧啊,我弄了個自動喂食器?!狈今Y說。 “它會用嗎?”孫問渠笑笑。 “……不會用,”方馳嘆了口氣,“一般都是一爪子拍倒了從上面掏著吃,不過從你那兒拿的貓糧它倒真是挺喜歡吃的?!?/br> “要不月底我給你發的工資折成貓糧得了?!睂O問渠笑著說。 “不,小娘炮不能慣著它,”方馳嘖了一聲,想想又轉過頭,“你真要發工資???” “嗯,真發?!睂O問渠點點頭。 “不用發,”方馳有些尷尬,“借了那么多錢,干點活兒也……沒什么的?!?/br> “真要不發工資可就是賣身契了,”孫問渠勾勾嘴角看著他,“賣身契,賣身契哦,賣身契喲……” “沒完了是吧?”方馳看著他。 “完了?!睂O問渠說。 “不用工資?!狈今Y說完就悶頭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小子目送他倆上了班車,回頭順著土路跑回去了。 早班車上人不算太多,他倆占到了兩個人的座位,孫問渠把衣領一拉,靠在窗邊就閉上了眼睛開始打瞌睡。 不過躺床上都睡不踏實的人,坐在這種亂糟糟還顛突突的班車上,基本睡不著,也就閉著個眼睛做個姿勢,自我安慰一下而已。 不過方馳這樣的就不同了,這小子坐下之后往下滑了滑,腦袋一低就開始睡,還沒過十分鐘,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孫問渠身上。 “哎,”孫問渠沒動,眼睛睜開一條縫瞅著他,“挺會選床啊你?!?/br> 方馳估計是真困了,靠他身上睡得很沉,孫問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伸手在他臉上輕輕勾了一下,他動都不帶動的。 孫問渠打了個呵欠,也沒再吵他,閉上眼睛繼續假寐。 假寐其實挺累的,左邊靠著個方馳,右邊擠著車窗,因為自己非要留下過夜結果還被耗子咬了害得方馳沒休息好,這事兒他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一直也沒推開方馳,就這么撐著。 撐著也還湊合,就是有時候車一顛簸,方馳的腦袋會跟著晃,頭發會從他臉上脖子上掃過,相比之下,這個事比撐著方馳更折磨人。 好容易車進了市區,也不知道是哪個點戳到了方馳,他突然就一個激靈醒了,接著就唰一下坐直了身體,迷瞪地看著前面座位的靠背,好半天才轉過頭說了一句:“不好意思?!?/br> 孫問渠揉了揉都快僵了的肩膀:“你是不是腦子里有定時器啊,到地兒就醒?” “沒,就突然醒了?!狈今Y抓抓腦袋,又悄悄往孫問渠肩膀上看了一眼。 “沒流口水,”孫問渠看到了他的目光,“要不我早一巴掌扇開你了?!?/br> 車到了總站,倆人下了車,準備打個車走。 “你先去打針,”方馳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地址,“最近的防疫站在我們學校那邊,去那兒打吧?!?/br> “我要回去放東西,換衣服,吃東西,”孫問渠皺皺眉,“這個時間人家還沒上班呢?!?/br> “你別不去啊?!狈今Y很懷疑地看著他。 “去去去,肯定去,”孫問渠說,“我也不想得瘋耗子病?!?/br> “那你打個車先回去吧,”方馳看到路邊有一輛出租,“你坐那個?!?/br> “方馳,”孫問渠笑了,“你眼里我是不是什么都不會干啊,車都不會叫?” 方馳看了他一眼:“嗯,是?!?/br> “滾蛋,”孫問渠往車那邊走過去,“行了你趕緊去學校吧,下午過來做飯別忘了,還有我屋柜子要收拾了……” 話還沒說完他轉過頭,看到方馳差不多是小跑著走開了,他樂了半天。 車開快開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孫問渠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到屏幕上居然顯示的是孫嘉月。 現在九點不到,孫嘉月估計有十年沒在這個時間起過床了。 “什么事?”孫問渠接起了電話。 “哎你是不是沒在家?!睂O嘉月問。 “……是,”孫問渠愣了愣,“你怎么知道?!?/br> “還真沒在家啊,”孫嘉月笑了起來,笑得特別歡,“哎我跟你說,你要把孫遙氣死了,這個點兒去堵你居然都沒堵著人?!?/br> “大姐去找我了?”孫問渠很吃驚。 “現在估計還在呢,”孫嘉月還在樂,“要不要見她你自己拿主意啊,別跟她說是我告訴你她去找你了?!?/br> “嗯?!睂O問渠應了一聲掛掉了電話。 本來挺好的心情,因為這個電話,猛地一下全泡湯了。 孫問渠看著車窗外上班上學的人,擰著眉拼命壓著自己心里的不爽。 孫遙是老爸的得力助手兼心腹,無論是老爸和老媽之間,還是老爸和他之間,孫遙永遠都站在老爸那邊。 這個大他八歲的大姐,對于孫問渠來說,就像是老爸的復制品,雖然看上去很溫柔,骨子里卻同樣的強硬,同樣的理性,同樣的……讓他不想靠近。 沒有非常必要的原因,孫遙不會來找他,如果來找他而且是以這種讓他沒法提前躲開的方式,那肯定是老爸要找他。 一想到這些,孫問渠就一陣心煩意亂,要不是還帶著個大包,還有一兜山貨,他真想讓出租車隨便開到個什么地方下車了。 不過孫遙這架式,找不到他估計不會走吧。 出租車在院子門外停下,孫問渠看到了孫遙的車以及坐在車里的孫遙的司機。 他拎著包和袋子唏里嘩啦地穿過院子進了屋。 果然,孫遙坐在沙發上,正慢慢喝著茶,聽到他進屋,轉頭笑了笑:“回來了???” “嗯,跟博文他們去爬山了?!睂O問渠把包和袋放到了墻邊。 “那趕緊先收拾一下?!睂O遙說。 “不用,”孫問渠站在她面前,“什么事?” “先收拾,”孫遙皺著眉輕輕推了他一下,“這一身灰啊土的,一會兒再聊?!?/br> “我一會兒還要出去?!睂O問渠說。 “剛回來又出去?你也玩得太……”孫遙嘆了口氣。 “如果是回去做陶的事就不用聊了吧,”孫問渠把外套脫了走進臥室,拿了套衣服出來邊換邊說,“這事我該說的話都說了,該吵的架也吵了,該刨的土也刨了……” “問渠,你知道你的問題不在于做不做陶,而在于你對爸爸的態度?!睂O遙拿著茶杯走到客廳窗邊。 “我對他的態度是因為他對我的態度,”孫問渠換好衣服走出來,“算了我也不想說這些車轱轆話,說了多少年了,我也已經找不著新詞兒了?!?/br> “我真想不通你為什么會這么任性,”孫遙看著窗外,“從小全家最疼的就是你,每一個人對你都全心全意,你呢?什么事都以自己為中心,我不愿意,我不舒服,我看不慣,我想怎樣我想……” “大姐,”孫問渠打斷了她的話,“說正題?!?/br> “好,”孫遙轉過身看著他,“你有一個月時間認真考慮這些事,你的前途,你和爸爸的關系,你和這個家的關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