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果大概是方影唯一的軟肋了，她馬上說：“我一定，一定，一定會還給你，小馳姐謝謝你，姐不是東西，但真從來沒坑過自家人，我一定……”

    “行?！狈今Y說，掛掉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沒到七點，方馳就去了孫問渠家，他得簽了那個什么收拾屋子打掃衛生洗衣服做飯的cao蛋玩意兒才能拿到錢。

    大概是時間有點兒早，門鈴按了快十分鐘，鄰居院里的狗都叫出哮喘了，孫問渠才光個膀子穿著條睡褲一臉不爽地出來開了門。

    “幾點??？”孫問渠聲音里還帶著沒睡醒的鼻音，“簽個賣身契這么積極……”

    “我還要上課?！狈今Y說。

    “上課？”孫問渠勾勾嘴角，轉身的時候很隨意地問了一句，“幾年級？”

    “初二?！狈今Y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喲，”孫問渠回過頭，“反應挺快?！?/br>
    方馳沒說話。

    孫問渠往屋里走的時候能看到他睡褲腰那塊兒有文身，文的是什么看不出來，不過孫問渠皮膚挺白的，文身被襯得很顯眼……

    方馳很快地把目光從他腰際挪開了。

    茶幾上放著張寫了字的紙，他拿起來看了看，大概就是這東西了，上面寫著“服務合同”。

    狗屁的服務合同！

    但是讓方馳意外的是，孫問渠這筆字寫得實在是很漂亮，舒展有力，看著跟字帖似的。

    方影說學校有什么要寫的東西都找孫問渠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吹?！?/br>
    這德性的人，簡直是糟踐了這么好的字。

    “就那個，”孫問渠套了件睡衣從臥室出來了，手里拿著個紙袋，“簽吧?！?/br>
    “錢呢？”方馳問。

    孫問渠把手里的紙包往他面前一扔：“趕緊的，我還要睡覺?！?/br>
    方馳坐到沙發上，拿過紙包打開，里面是扎好的錢，一沓沓的，他數了數，正好十沓，于是拿過了那個“服務合同”開始看。

    內容不多，主要就是昨天說的那些，還有括號，括號里寫著服務項目隨需要增加，方馳皺了皺眉，再往下就是期限什么的。

    但看到最后一行的時候，他又愣住了，抬頭看著孫問渠：“還有工資？”

    “好歹是個合同，”孫問渠拿著杯子邊喝水邊說，“要不給錢上面就得寫上賣身契，要改么?！?/br>
    方馳沉默了幾秒鐘，低頭在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把紙遞給了孫問渠。

    “哎喲這字兒，”孫問渠接過紙看了一眼，“都沒有勇氣看第二眼?！?/br>
    “閉眼兒就行了?！狈今Y說。

    孫問渠簽好名字之后又進了另一間屋子，應該是書房，打開門的時候方馳往里看了一眼，兩面墻的書柜滿滿當當全是書。

    還看到了中間書桌上放著的筆架和墻上掛著的幾幅裱好的字，還真寫毛筆字？

    “原件我拿著，復印件給你?！睂O問渠走出來把復印好的那張給了他。

    “我要不要都沒所謂?！狈今Y一看到“服務合同”四個字就犯堵，這東西他根本不想碰。

    “別啊，”孫問渠挨著他往沙發上一倒，笑了笑，“要我悄悄把內容改改加個陪睡什么的你照做么？”

    方馳像是被戳了一刀似地蹦了起來，一把抓過那張紙就往門口走。

    “哎，電話號碼給我留一個，”孫問渠指了指茶幾上的手機。

    方馳轉身回來拿過手機按下了自己的號碼：“明天開始吧，今天我事兒多?！?/br>
    “那不一定，看我心情?！睂O問渠打了個呵欠。

    方馳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兒子——”孫問渠笑著喊了一嗓子，“給你爹爭點氣！”

    把錢的事處理好之后，方馳也沒心情再管方影纏著繃帶的手，掉頭就往學校趕。

    從圍墻翻進學校的時候，已經過了第一節課的時間，第二節課都上了十分鐘了，第二節還是班主任老李的課。

    方馳在教室后門晃了半天，趁著老李往黑板上寫字的功夫，趕緊溜進了教室。

    “方馳一會兒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崩侠铑^都沒回地一邊寫著一邊說。

    “……哦?！狈今Y一陣泄氣，慢吞吞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睡過頭了？”梁小桃在他旁邊輕聲問。

    方馳轉過頭：“你怎么跑這兒坐著了？”

    “換了一下唄，”梁小桃笑笑，又撇了撇嘴，“剛跟林薇吵架了……哎，自習的時候我給你講講前兩天的卷子吧？”

    “好?！狈今Y點點頭，梁小桃跟他同班三年，關系一直不錯，是唯一能跟他有私下交情的女生。

    上課的時候方馳有點兒走神，老想著兜里那張所謂的合同，又想著自己就這么莫名其妙心不甘情不愿地背上了十萬塊的債。

    真是太神奇了。

    如果三個月之后方影沒還上錢，那他的生活就更神奇了。

    下了課老李把東西一收拾，目光往方馳這邊掃了過來。

    “哎，來了?！狈今Y無奈地站了起來，跟著老李走出了教室，本來還想著上了一節課老李能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怎么進來的？”老李邊走邊問。

    “就那么進來的唄?！狈今Y說。

    “你這個攀巖技能用得最多的就是翻學校圍墻了吧？”老李看看他。

    學校只有一個門，三面都是教學樓，圍脖也高，除了幾條墻縫和兩塊凸起的磚，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所以翻圍墻的難度對于普通學生來說難度有點兒大，方馳倒是很輕松就能進來。

    “也不是，”方馳說，“有時候還翻翻公園圍墻?！?/br>
    “還挺有成就感？”老李斜了他一眼，“要不要周一晨會的時候給全校講講攀爬要點??？”

    “我今天出門晚了?！狈今Y低下頭。

    “這幾天都干什么了，不是說晚上不去訓練了嗎，晚自習也沒見你來，”老李嘆了口氣，“你這狀態可真是……明年怎么高考？”

    “我今兒晚上來?！狈今Y說。

    “你要碰上什么事就跟我說，你父母不在身邊，我也答應過你爸多盯著你點兒，”老李說，“你要是能靜下心來，成績還能再提高一些……”

    “知道了?！狈今Y點點頭。

    老李要說的也不多，倆人邊聊邊走，到辦公室的時候基本也就聊完了，老李一揮手：“行了你回去上課吧?！?/br>
    老李這些話其實方馳平時聽了不會有什么感觸，就今天聽完了，回到教室里有點兒出神。

    他成績不好不差，屬于一不留神會往后退但踹兩腳又上去了的狀態，所以他這陣是打算好好看看書，明年考完了再接俱樂部向導的活了。

    可現在感覺有點兒郁悶，孫問渠那個賣身……不，合同，和孫問渠那種態度，讓他覺得接下去的三個月自己可能沒好日子過。

    他也想過，什么破條件的到時不管就行，但兩次接觸下來，他覺得這方法不太可行，一是孫問渠有錢，二是孫問渠成天閑的五脊六獸的，這樣的人要想給他找點兒麻煩，他沒準兒更吃不消。

    “你今天一天都心不在焉的，”最后一節晚自習梁小桃給他講卷子的時候忍不住說了一句，“我剛跟你說什么你聽見了沒??？”

    “聽見了?！狈今Y說。

    “扯呢，我剛什么也沒說?！绷盒√覈K了一聲。

    “我有點兒餓了?！狈今Y按按肚子。

    “活該，”梁小桃往教室門那邊看了看，“肖一鳴剛出去買宵夜了，問你要不要來著，你神游呢?！?/br>
    “我一會兒回去吃?！狈今Y說。

    還幾分鐘下課的時候，肖一鳴拎著兩袋熱騰騰的餃子回到了教室。

    “哎喲可算回來了?！庇腥苏f了一句。

    等了半天的幾個人立馬圍了上去，認領了自己的那一盒。

    人散開之后，肖一鳴面前的袋子里還有兩盒餃子，他往方馳這邊看了一眼：“你……”

    方馳站了起來，把桌上的東西胡亂塞進書包里往肩上一甩：“我回去了?！?/br>
    肖一鳴咽下了后面的話。

    “是不是多一盒啊，給我吧，剛我還不餓，一聞著香就餓了?！绷盒√艺f。

    方馳走出校門的時候琢磨著要去吃點兒什么，在校門口的小街上轉悠了一會兒，他決定還是去吃碗面得了，頂飽，還熱乎。

    面館里有幾個他們學校的同學，都是下了晚自習來塞一口的。

    方馳端了碗面剛找到個空座，還沒坐下呢，手機就響了。

    他一邊往碗里放調料一邊摸出手機看了看，是一個陌生號碼，第一反應就是孫問渠。

    他有些煩躁，但還是坐下接起了電話：“喂？”

    “兒子啊，”電話里果然傳來了孫問渠的聲音，但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酒意，有些口齒不清，“晚上好啊?！?/br>
    “晚上好?！狈今Y有點兒無語。

    “會開車嗎？”孫問渠問，聽筒里還傳來了有些嘈雜的背景音，音樂聲，人聲，似乎還有人吵架的聲音。

    “會，”方馳回答，低頭拌了拌面，吃了一口，“但我沒有駕照?！?/br>
    “怎么會沒駕照呢？”孫問渠聽聲音是喝了一口水。

    “我只有14歲?！狈今Y提醒他。

    孫問渠沉默了兩秒鐘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厲害，半天都停不下來，感覺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

    “沒事兒我掛了?！狈今Y說。

    “過來接我，現在，馬上，我在gravity門口，紅色甲殼蟲，”孫問渠收了笑聲，報了個地址，還想再說話的時候，旁邊有人叫了他一聲，他有些不耐煩地說，“別管我行不行……”

    方馳正想再問一句，那邊電話已經掛掉了。

    盯著自己碗里只吃了一口的面條，他有些郁悶，猶豫了一下拿起筷子低頭繼續吃了起來。

    這個gravity是個什么鬼地方他不知道，不過根據孫問渠報的地址差不多能猜出來，酒吧夜總會ktv一條街，他一共就去過那條街三次，都是同學生日去唱歌，不過估計那里是孫問渠這種人的常駐地。

    他吃完了面，走到街邊叫了攔了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