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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奏章洋洋灑灑,幾乎將劉公子說成被打成殘廢,而張鶴齡則是窮兇極惡。 朱祐樘都被氣笑了,“此事朕也有所聽聞,只是不曾像卿家所說的這般……聳人聽聞。朕知道,御史有風聞奏事之權,不過,卿家也不該聽風就是雨啊?!?/br> 一句話將那御史說得臉上一片青白交加,幾乎難以在金鑾殿上立足,訕訕的退回了班中。 朱祐樘這才道,“原本不過是兩個學子口角兩句的小事,不過,朕聽聞,似乎劉卿家的兒子,患有心疾?” 劉翰林連忙出列道,“回皇上的話,臣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的確是自幼體弱,也有大夫說過,他心肺方面似乎有些問題。只是這種病無法根治,只能好生將養,臣亦無法。從前只盼著孩子與別人一般讀書做學問,因此隱瞞,是臣有罪?!?/br> 他自己把這個罪名擔起來了,朱祐樘反而不好責怪他了。畢竟作為一個父親,一片拳拳愛子之心,并沒有錯。人家也只不過是隱瞞了一點病情,之前那么多年,也好端端的過來了,偏偏在張鶴齡手下出了事,這能怪誰? 只能怪張鶴齡自己運氣不好。而這件事,他怕是甩不脫了。 就算皇家維護張家的名聲,堅持讓九焰入宮,張鶴齡的前程也毀了?!@件事不管拿到哪里,上官給他的,都只能是一個魯莽不堪用的評語。 “罷了,聽說劉公子如今還未醒,覃吉,你讓太醫院的御醫去看看,被傷著根本才是?!敝斓v樘道。 御醫和太醫不同,雖然也是在太醫院供職,但卻是專門給皇帝看病的。其他能夠享受到這個待遇的,只有皇太后,太后和皇后三人罷了,其他的嬪妃主子們,都只能請太醫看病。 朱祐樘把御醫派出去,這就是要替張家息事寧人了。 劉翰林立刻跪下謝恩,但仍舊道,“皇上,我兒不過是離家求學幾日,就被人打傷昏迷著送回來,內子在家中日夜悲傷啼哭,懇請皇上為老臣做主!” 這句話說出來,朱祐樘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 饒是跪在地上,并沒有直接接觸到皇上的目光,劉翰林也覺得如芒刺在背,幾乎汗濕衣衫。但是他如今騎虎難下,與其這么放棄,不如放手一搏。否則的話,既得罪了張家,皇上那里怕是也討不了好。 朱祐樘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道,“先讓御醫去看看,無論如何,也要等令郎醒了,再作打算?!?/br> 見劉翰林還要再說,朱祐樘微微皺眉,“好了,不過一件小事,莫非還要在朝堂上說個不停?” 一位御史抓住了他話中的漏洞,立刻站了出來,“陛下此言,臣不敢茍同?!?/br> “這件事雖然是小事,但對大明的影響,卻意義深遠。原本先帝看中張氏門楣,欲為皇上聘娶張氏長女。但是如今看來,張家家風不正,根本沒有資格送女入宮?;屎竽锬锬竷x天下,乃女子典范,必得德行如一之人才可擔任,還請皇上三思?!?/br> 朱祐樘冷笑,“張家家風正不正,有沒有資格送女入宮,難道不是禮部考察過的?” 這拖人下水的功夫登峰造極,禮部的官員立刻急了。這張家如果真的被安上了這些罪名的話,他們就是辦事不利,皇上要是不高興,直接擼了官帽,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還能看戲,但是如今朱祐樘這話一出口,他們就必須站隊了。 這位陛下,看來比想象中的了更厲害啊。不少臣子心里都同時想到。 之前朱祐樘雖然曾經攝政,現在更是登基為帝,但他畢竟年輕,再說子承父業,三年不改其道,是孝道,所以目前他什么都不能做,一切都是蕭規曹隨。 這位皇帝陛下心性,能力如何,很多臣子都并不清楚。 但是這件事,卻是讓他們看出了幾分端倪。 皇上未必在意一個張家,或是誰來做皇后,但是,皇室的威嚴和臉面,卻不容冒犯。如果連先帝的遺詔都能這般輕易推翻,那他這個皇帝還怎么當下去? 于是立刻就有機靈的人知道要怎么做了。 見事不可為,劉翰林那邊自然也只能暫時偃旗息鼓。反正事情擺在那里,只要劉公子一天不痊愈,就總有能出手的機會。不必現在跟皇帝擰著來。 可惜,御醫的動作很快,并且檢查的結果也很快傳遍了京中。 劉公子根本沒有什么心疾。非但沒有心疾,御醫不過是給他扎了幾針,令他恢復意識,結果他醒來之后,精力十足,竟然按捺不住,在自家院子里跑了十來圈,這才消停下來。 這樣精神百倍,怎么可能是“需要靜養”的心疾? 而且之后御醫詢問劉公子,他也說自己根本沒有什么心疾。這樣一來,劉翰林的話,等于是被他的兒子親自推翻了。 之前那番聳人聽聞的話,針對張家的誅心之言,當然也就統統都要打折扣了。 不過是兩個同窗吵嘴,劉公子一時急火攻心,暈倒過去,居然被歪曲成了這個樣子,眾人看劉翰林的目光都有些不好了。 此人如此行事不端,萬一以后跟他有了什么齟齬,誰知道他是不是會暗地里給自己使絆子?一個不查,很有可能就會被他給弄倒了。 朱祐樘也適時的表示了自己的憤怒,又降了劉翰林的官,讓他滾回家去思過,什么時候想好了什么時候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