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撲哧”一聲,懷安公主忍不住笑了出來,雙手環上祁青遠的脖頸,脧了一眼意外的祁青遠,軟聲吩咐道:“既是如此,那起駕回房吧?!?/br> 祁青遠一愣,這才想起他們還在船上,而且船上只有他和懷安公主兩人,想回去,自是需要他撐船,到時還是得把她放下來。 “額,”祁青遠尷尬的笑了笑,指了指小幾上的蓮花河燈,溫聲道:“我們把河燈放了,就回去好不好?!?/br> 懷安公主沒吱聲,只是原本纏在祁青遠脖頸上的雙手軟了下來。 祁青遠小心翼翼的放下懷安公主,殷勤的為懷安公主研起磨來,懷安公主執起筆,在下筆的前一刻,朝祁青遠說道:“你轉過身去,這是秘密?!?/br> 祁青遠好笑的看了眼懷安公主,依言背過身去,等懷安公主把寫的紙條卷好放進河燈里,才轉了過來,牽著她,與她一起放了蓮花燈。 等兩人回到喜房時,都快亥時了,懷安公主的嬤嬤侍女急得直打轉,見祁青遠終于帶著懷安公主回來了,忙一窩的圍上去,殷勤的問候。 因為之前已經梳洗過了,所以祁青遠只叫人打了盆熱水,凈了凈面,換上寬松的居家袍子,就坐到喜床上等著懷安公主。 懷安公主由幾個丫鬟伺候著,換衣、脫靴、凈面,大晚上的還抹了香膏,懷安公主從銅鏡里看到祁青遠嘖嘖稱奇的樣子,羞紅臉了,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祁青遠見懷安公主終于收拾妥當了,揮了揮手,沉聲吩咐道:“都下去吧,門口也不用人守著,明日一早聽罄聲就是了?!?/br> 幾個丫鬟見懷安公主也微微頷首,想到今日是兩位主子的大喜之日,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言而喻,俱都紅了臉,行了禮后忙不迭的退出了喜房。 祁青遠朝懷安公主招招手,也不說話,拍了拍床沿,示意懷安公主過來坐。 懷安公主見祁青遠臉上掛滿了笑,大紅的喜床襯得他豐神俊朗,不由得心一緊,臉又燒了起來,好半天都挪不動腳,嚅了嚅唇,開口道:“本宮之前的話還沒說完呢,第四……” 哎喲,祁青遠一聽什么四五,就頭疼,三步并做兩步走到懷安公主面前,攔腰抱起,粗聲道:“春宵一刻值千金,這些以后再說吧?!?/br> 第89章 國公府 隔窗瑟瑟聞飛雪,洞房半醉回洞房。銀燭照更長,羅屏圍夜香。 天雖已放亮,可屋子里卻沒有半點動靜,曲嬤嬤帶著懷安公主的幾個丫鬟在新房外面面相覷,還是大丫頭山彤開口道:“要不,嬤嬤您進去瞧瞧?” 曲嬤嬤是懷安公主的乳娘,從小伺候懷安公主長大,也沒幾個宮女的顧忌,見天色實在不早了,肅著臉輕輕推開了門。 大紅的帳子籠著喜床,隱隱可見床上交頸而臥的兩人,曲嬤嬤微紅著臉拾起腳踏上雪白的綢褲,輕聲道:“殿下、駙馬,該起身梳洗了?!?/br> 祁青遠在曲嬤嬤進門時就已經醒了,可攬抱著懷里的玉人舍不得起身,等懷安公主聽到曲嬤嬤的聲音,迷糊的翻了個身,把半截玉臂搭了出去,祁青遠才一邊把懷安公主的手拿進被窩,一邊出聲道:“知道了,你們先在外面候著?!?/br> 曲嬤嬤從柜子里取出兩套新的衣衫,放在塌邊后,才退出了門外,吩咐丫鬟們把洗漱的用品準備好。 祁青遠捏了捏懷安公主的瓊鼻,在她耳邊呵氣,“小公主,起床了?!?/br> “唔,”懷安公主嚶嚀一聲,半睜著眼睛,拍了拍祁青遠作怪的手,縮在被窩里,哼哼唧唧:“再睡一會兒……” 祁青遠輕笑兩聲,吻了吻懷安公主睡眼惺忪的眼眸,顧自取來衣衫,穿戴整齊后,敲了罄,曲嬤嬤帶著一溜丫鬟魚貫而入。 祁青遠指了指床榻,吩咐道:“服侍殿下起身?!闭f完自己也不要人服侍,自己進了內間梳洗。 因為今日還要回國公府敬茶認親,想著中午讓懷安公主歇息好點,祁青遠讓于嬤嬤等人暫時留在了曠心齋,只安排了外院的管事小廝到公主府。 加上他在神機營也是自己動手,所以并沒有喚懷安公主的侍女伺候他,倒是讓紫魚幾個丫鬟有些惶恐,不安的望了望內間。 懷安公主被曲嬤嬤哄著起了身,看著肩頭斑斑點點,渾身酸軟無力,某處更是傳來微微的刺痛感,想到昨夜香艷至極的溫柔纏綿,紅著臉朝祁青遠的背影鼓了鼓腮幫子,眼珠子一轉,召來自己的大宮女,嘀嘀咕咕的吩咐幾句。 等祁青遠梳洗完畢,瞧見房里的情形一愣,七八個侍女圍著懷安公主,穿衣的穿衣、梳妝的梳妝、旁邊還有兩個小丫頭捧著瓶瓶罐罐,各色名貴妝物,忙得不可開交,還真是公主做派。 不一會兒,懷安公主就打扮妥當,祁青遠本是盯著懷安公主瞧的,可曲嬤嬤領著兩個丫鬟提了食盒進來擺早膳,那一大盤白面饅頭,讓祁青遠臉都綠了。 “怎么,白面饅頭不合駙馬胃口?”懷安公主笑盈盈地抿了兩口八寶蓮子羹,眨了眨眼戲謔道:“時辰不早了,青菜豆腐駙馬還是晚上再吃吧?!?/br> 祁青遠看著自己面前的白粥和饅頭,再瞧瞧懷安公主面前的蓮子羹、糖蒸酥酪、水晶絲卷、如意糕等糕點,僵笑道:“怎么會,為夫覺得甚好,甚好?!?/br> “嗯,”懷安公主似模似樣的點點頭,煞有其事道:“本宮也覺著駙馬會喜歡,已經吩咐下去了,之后一個月駙馬的早膳就照著今日的來?!?/br> 祁青遠瞧著懷安公主眼里的狡黠,想著昨晚親口認罰的事兒,可不敢賴賬,深吸口氣,寵溺道:“是,公主高興就好?!?/br> 幾個伺候的宮人忍不住笑出了聲,把懷安公主臊得喲,恨不得把那盤饅頭扔出去。 等祁青遠苦哈哈的吃完三個大饅頭,力行在外稟報:“少爺,已經準備好了?!?/br> 公主府內院當差的雖然都是懷安公主的宮女嬤嬤,外院卻是祁青遠親自安排的,從國公爺那把于嬤嬤一家和力勤一家的賣身契要到了手,調到了公主府當差不說。 還早在外面招攬了幾個得力的管事,安排在了重要的位置,加上皇帝賜給懷安公主的陪房,都是罪臣家的官奴,祁青遠一番調教之后,也勉強能用。 而皇帝賜給懷安公主的五十名侍衛,也被祁青遠分散打亂,同這幾年伍昊為他培養的幾十個好手重新編制,外院盡在祁青遠的掌握之中。 祁青遠見懷安公主也用得差不多了,朝她微微示意后,揚聲道:“吩咐下去,半刻鐘之后出發?!?/br> 搖搖晃晃地六輪五彩華蓋馬車上,祁青遠潤了潤嗓子,繼續道:“國公府的親戚差不多就是我說的這些,殿下無需緊張,要是不知道說什么,就隨便笑兩聲?!?/br> 懷安公主揚了揚下巴,看著念叨了一路的祁青遠,睥睨道:“本宮乃當朝唯一的嫡公主,在父皇面前都沒緊張過,一個祁國公府還能吃了本宮不成?” 祁青遠一愣,頓時回過味兒來,是啊,他的妻子是嫡公主,現在公主儀仗全開,還有二十個侍衛開道護航,他在擔心什么? 國公府已經困不住他了,祁高格和趙氏也不再是昔日那個高高在上,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生死、決定他未來的人了,他十多年來萬般籌謀不就是求的這些么。 祁青遠緊了緊拳頭,指尖陷進掌心中,微微的刺痛感竟讓他覺得興奮,他頭一次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國公府,看看趙氏滿心不甘卻要低頭行禮的樣子,看看祁高格故作清高卻一臉諂媚的樣子。 “呵呵,”祁青遠忍不住笑出了聲,在懷安公主狐疑的目光中,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 懷安公主一臉“你傻啊”的表情,古怪道:“你這是以敵示弱?” 祁青遠悠哉的往軟榻上靠了靠,露出狐貍般的笑容:“這叫扮豬吃老虎,你照我說的做,肯定能看到一場好戲?!?/br> “好?!睉寻补饕猜冻鰤男?,她是知道祁青遠這些年在國公府過的是什么日子,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會會祁國公府的人,既然祁青遠也有這個意思,她自會配合。 懷安公主的六輪五彩華纓馬車穩穩地停在國公府門口,祁青遠先下車,就見祁高格領著國公府眾人候在府門前。 祁青遠眼里飛快閃過一絲晦暗,也不向祁高格等人行禮,轉身朝正要下馬車的懷安公主伸出手,可懷安公主沉著臉,似沒看見祁青遠一般,把手遞給了自己的侍女。 這一幕被祁國公府眾人盡收眼底,祁高格臉色一僵,看了看祁青遠尷尬的表情,忙上前躬身行禮道:“微臣祁高格,叩見公主殿下?!?/br> 本來祁高格身為超品國公,又作為懷安公主的公爹,就算在府內等著懷安公主敬茶,也不會真有人拿皇權說事兒。 可祁高格不僅帶著國公府眾人親迎懷安公主,見懷安公主似乎不待見祁青遠,一時慌神,竟連腰都直不起來。 國公府眾人見祁高格都躬身行禮了,也忙上前行禮問安,祁青遠見趙氏額頭都爆起了青筋,可還是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 懷安公主捕捉到祁青遠臉上閃過的輕蔑和快意,矜驕道:“無須多禮,都起來吧?!逼钋噙h也上前扶起祁高格。 懷安公主是女眷,自是由女眷招呼,雖然趙氏對這個庶子媳婦兒的身份萬般不滿,但也因為正懷安公主的身份不敢造次,僵笑著臉道:“許久不見懷安了,我們姑侄有緣分,成了婆媳,來,進府里說?!?/br> 趙氏出身成王府,按趙氏宗親算,與武順帝同輩,懷安公主的確要叫趙氏一聲姑姑。 懷安公主一聽,心知這是趙氏在放言,就算她作為婆母不能拿捏住懷安公主,可好歹她還是趙氏宗親呢,再怎么懷安也不能太過分了。 “老夫人先請?!睉寻补骺蜌獾?,示意老國公夫人先行,自己卻微微領先趙氏一步,心里暗哼一聲,就算同為皇族,可一個失權失勢連封號都沒有的王府小姐,怎能同她這個當朝嫡公主相比,想拿趙氏宗族來壓她,也是趙氏太天真了。 老夫人劉氏見懷安公主并不買趙氏的賬,心里一喜,忙在前為懷安公主領路,不時與懷安公主寒暄幾句。 祁高格領著府里的男丁跟在后邊,刻意拉開與懷安公主等人的距離,頗為焦心的朝祁青遠問道:“殿下似乎有些不喜?” 祁青遠裝作委屈的樣子道:“殿下身份尊貴,她的心思兒子猜不著?!?/br> 祁高格自是知道以祁青遠庶出的身份是配不上懷安公主的,可國公府好不容易攀上皇家,現在國公府又式微,自是更加看重懷安公主的分量。 忙低聲吩咐道:“殿下乃皇家公主,脾氣自是大些,你平時多順著她點,不要擺少爺譜,多為國公府想想,為父必不虧待你?!?/br> 哈,少爺譜、不虧待!祁青遠怒極反笑,正要忍不住出言諷刺,余光瞟到祁青喆幸災樂禍的表情,話音一轉,低聲湊到祁高格耳邊嘀咕幾句。 祁高格一愣,難以置信地問:“真的?” 祁青遠苦著臉,聳搭著肩,澀聲道:“父親若不信,一問便知?!?/br> 祁高格臉上流露出不忍,思索片刻后咬咬牙道:“為父名下有一家酒樓,日后就轉給你經營,若是……唉,你就到那兒去吃?!?/br> 祁青遠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正要意思意思的推辭幾句,就聽祁青喆紅著眼道:“父親!什么酒樓,這是為何?” 話音一落,惹得眾人都停下腳步,紛紛望向祁青喆。 祁高格狠狠瞪了祁青喆一眼,打著哈哈朝同意側目的懷安公主道:“殿下您請,我與喆兒說笑而已?!?/br> 懷安公主看了看一臉漲紅的祁青喆,施施然道:“既是如此,那我們走吧?!?/br> 眾人又繼續往府內走,祁高格壓低聲音怒斥道:“為父做事自有主張,豈容你置喙,日后凡事多向你大哥學學,毛毛躁躁,成何體統?!?/br> 祁青喆敢怒不敢言,怨恨的看了看祁青遠,只得作罷。 祁青遠面色一片愁苦,心里卻樂開了花,不過是告訴祁高格他早膳吃的是白粥饅頭而已,他就送了一家酒樓給他。 本來祁青遠的意思是想告訴祁高格,他不受公主待見,想通過他謀取好處,還是算了吧,可祁高格怎會輕易放棄,拿一家酒樓堵住他的抱怨,還勾起了祁青喆的不忿。 酒樓、祁青喆、趙氏,祁青遠微瞇著眼,嘴角劃過詭異的弧度,暗道,一切都才剛剛開始而已。 第90章 驚茶 新婦敬茶認親是大事,更何況祁青遠尚的是嫡公主,祁家宗族的人來了大半,不僅是本宗,連旁支都來了不少人,為的就是在懷安公主面前混個熟臉。 “請新人敬茶?!逼钜黄皆谄罡娙税锤髯暂叿值匚宦渥?,高聲唱和道。 祁青遠攜懷安公主跪在蒲團上,向端坐在上首的祁高格和趙氏磕頭敬茶,國公府的兩個丫鬟在旁伺候,一個躬身端著托盤,一個伏身把茶遞到新人手中。 “公爹喝茶?!睉寻补靼肭碜影巡柰氤实狡罡吒衩媲?,祁高格忙不迭接過,抿了兩口,從袖里拿出一個紅封,溫聲囑咐道:“和和氣氣,好生過日子?!?/br> 懷安公主勾了勾唇角,接過紅封,淡聲回應:“多謝公爹?!?/br> 兩個丫鬟換到趙氏身邊,依舊是那個圓臉丫鬟,把茶杯從托盤里端起,遞到懷安公主手上,懷安公主雙手接過,大拇指扣按在杯身,中指和無名指托起茶盞,食指不經意掃過圓臉丫鬟的手指時,卻皺了皺眉。 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頓,行云流水般呈到趙氏身前,趙氏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為難懷安公主,臉上的笑雖然怎么看怎么勉強,但還是僵著臉接過了茶杯。 懷安公主待趙氏一接過茶杯,就伸回手,直起了腰,可趙氏還沒把茶送到嘴邊,茶杯“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砸在懷安公主身前,還冒著煙兒的茶水大半灑在了懷安公主腿邊。 國公府眾人都像石化了一般,誰也沒看清茶杯是怎么從趙氏手上摔落到地上的,誰也沒想到茶杯竟然會摔在地上。 “公主!”祁青遠第一個反應過來,把潑灑在懷安公主衣裙上的紅棗、桂圓還有茶杯碎片一把掃落,猛地把懷安公主抱起,咆哮道:“力勤,請大夫?!?/br> 本來在隔壁耳房侯著的力勤兩人,并不知道正房發生了何事,聽到祁青遠的怒吼聲,嚇得一哆嗦,要知道祁青遠說話從來溫文爾雅,幾乎都沒發過脾氣。 國公府眾人也在祁青遠的咆哮聲中反應過來,連忙往祁青遠身邊湊,七嘴八舌的關心懷安公主有無受傷,祁高格滿額頭都起了褶子,猛然起身,指著趙氏氣得說不出話來。 懷安公主把頭埋在祁青遠懷里,不理會眾人的問候,祁青遠更急了,朝被國公府眾人阻在外圍的懷安公主的侍女吼道:“把他們給我叉開?!?/br> 曲嬤嬤滿臉心疼,都快急暈了,就算祁青遠不吩咐,她也打算把添倒忙的國公府眾人攆開,指揮著懷安公主的侍女,與匆忙跑進正房的力行兩人配合著,清出了一條路。 祁青遠抱著懷安公主快步朝外走去,嘴里快速發出指令:“力勤去秦大夫那兒討治燙傷的藥;力行回曠心齋,讓于嬤嬤準備好冷鹽水;曲嬤嬤派人請御醫;還有把石靖(公主府侍衛首領)給我叫來,就說曠心齋的防衛就交給他了?!?/br> 力行幾人正要領命而去,卻被祁高格陰沉著臉攔?。骸扒卮蠓蜥t術高明,府里也備有燙傷的藥,立刻拿來給殿下用著,就不用勞煩御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