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第36章 隱情 管霄翰和夏信鴻是在陳東勝他們離開不久后到的,見兩人進了包間,祁青遠把擱在凳子上的右腳放下來,有些抱怨道:“你們怎么這么久才來?!币窃琰c來,說不定就可以免去他的一腳之痛。 管霄翰大大咧咧道:“今日街上人多,馬車走得慢了些。怎么,你等了許久?” 祁青遠才不把他被一個小姑娘整了的事說給他當笑話聽,撇撇嘴說到:“也沒等多久,就是我把菜都點上了,你們再來晚點,說不定我就開吃了?!?/br> 夏信鴻和管霄翰一左一右的坐到祁青遠身邊,管霄翰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問道:“都點了些什么?!?/br> 祁青遠把點的菜說了一遍,又轉頭問夏信鴻:“信鴻,你看還有什么你想吃的么?!?/br> 夏信鴻從進包間開始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此時見祁青遠問他,他也只是搖了搖頭,臉色青白,目光游離,心思顯然不在吃喝上面。 祁青遠有些擔憂,他朝管霄翰使了個眼色,管霄翰聳聳肩,一副他也無能無力的意思。 “那就點酒吧,我剛剛只點了菜。你們想喝點什么酒?”祁青遠又問到。 管霄翰見夏信鴻還是不說話,他出聲道:“來壺梨花白?!?/br> 祁青遠有些猶豫,“梨花白是不是太烈了些?!?/br> 管霄翰哼了哼,瞧著夏信鴻,意有所指的道:“不烈些,怎么能解我們夏大少爺的愁?!?/br> 夏信鴻苦笑幾聲,也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就梨花白吧?!?/br> 祁青遠見這兩人已經拍了板,也不多說,招來力行,吩咐他去點酒,并招呼聚味樓的小二可以上菜了。 力行領了命,快步的出了包間,桌上的幾人又開始出現短暫的沉默。 夏信鴻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管霄翰是看著他表兄的樣子發愁;祁青遠在想怎么詢問夏信鴻,讓他把憋在心里的話說出來。 屋內靜悄悄的,連守在門口的兩個小廝,也察覺出屋內的氣氛異常,大氣都不敢出。 祁青遠和管霄翰面面相覷,還是管霄翰奈不住性子,朝夏信鴻說道:“表哥,你有什么事不能同我和青遠說么,今天我們把你叫出來,就是為了你的事?!?/br> 祁青遠也連忙接口到:“對,信鴻,你心里有什么不舒坦,說出來會好過一些。再說,說不定我和霄翰還能幫你出出主意?!?/br> 夏信鴻抬頭,勉強朝他們笑了笑,啞啞的道:“你們不必擔心,我沒事?!?/br> 管霄翰氣結,把手里把玩的茶蓋重重往桌子上一磕,喝道:“一副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樣子,你這是沒事么,當我們眼瞎啊?!?/br> 夏信鴻握緊了雙拳,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嘴硬道:“你又不是我,我說沒事就是沒事?!?/br> 祁青遠見兩表兄弟弄得氣氛更僵了,忙勸道:“信鴻,霄翰也是關心你?!?/br> 夏信鴻垂下頭,閉了閉眼睛,他何嘗不知道他們是關心他,可是他心里的煎熬、矛盾、懷疑、痛苦,他自己都理不清,要他怎么說出口。 力行帶著兩個小二把酒菜送了進來,聚味樓的小廝都訓練有素,察覺到包間的氣氛有些緊張,手腳麻利的擺好了菜盤就退了出去。 祁青遠低頭在管霄翰耳邊嘀咕了一句:“酒后吐真言?!?/br> 管霄翰眼睛亮了亮,起身把位置換到了夏信鴻身邊,拿過酒壺給每人倒了一杯,舉著杯子對著夏信鴻:“表哥,既然你不愿意多說,那做弟弟的就不問了。來,今日我們一醉方休?!?/br> 夏信鴻眼里閃過感激,拿起桌上倒得滿滿的酒杯,二話不說,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祁青遠起身,走到門口,朝著力行吩咐到:“你再去拿幾壺梨花白來,然后吩咐廚房做兩碗醒酒湯,把熱水干凈帕子也備著?!?/br> 又把管霄翰兩人的小廝打發在包間外候著,就關上了包間的門。 “來,表哥,我再敬你一杯,自從我們小時候偷喝我爹的映月紅喝醉之后,我們兩兄弟就再也沒喝得這么痛快了?!惫芟龊材闷鹁茐?,又倒了兩杯。 夏信鴻也來者不拒,連喝三杯之后,青白的臉也染了些紅暈。 祁青遠回到坐位上,趕緊給他們各夾了一片魚rou,“還是先吃點東西墊墊底,空腹喝酒對胃不好?!?/br> 管霄翰紅著臉瞪他,像是在說,不是你說的讓他多些酒,好問話么。 祁青遠暗嘆,真是一個大兵犢子,你一上來就把他灌醉了,還能問出什么來,要慢慢吃慢慢喝,循循誘導嘛。 祁青遠也不理他,又夾了一個涼拌小黃瓜給夏信鴻,“來,信鴻,這個季節的黃瓜可是新鮮東西?!?/br> 夏信鴻放下酒杯,感激的說道:“你們不必如此照應我,我吃就是?!闭f著拿起筷子,低頭把碗里的魚片和黃瓜都吃了。 祁青遠笑了笑,自己也夾了個腌介皮嘗了嘗,“嗯,這介皮腌得恰到好處,咸淡適宜,清爽可口?!?/br> 管霄翰撇撇嘴道:“介皮有什么好吃的,還是嘗嘗這花菇鴨掌吧,這可是聚味樓的招牌菜?!?/br> 夏信鴻也道:“聚味樓的菜都挺不錯,聽說掌勺的大師傅是從宮里退下來的?!?/br> 管霄翰立馬反駁,“那老師傅都七老八十了,早就不掌勺了,現在掌勺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孫?!?/br> 祁青遠見他又開始找茬了,端起酒杯,“霄翰,來,我們兩人喝一個?!?/br> 管霄翰嚷嚷道:“還是一起來吧,我們三個碰碰杯?!?/br> 夏信鴻放下筷子,“成,我們一起干一杯?!?/br> 酒過三巡,幾人都有了醉意,祁青遠喝得最少,而且他酒量是三人中最好的,只是有些醉眼朦朧,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夏信鴻被灌得最多,有些迷迷糊糊了;管霄翰喝得最猛,酒氣上頭,都有些胡言亂語了。 “表哥,酒都喝了三壺了,快點吐真言吧……” 祁青遠撫額,真是那什么一樣的隊友啊。 夏信鴻嘿嘿的笑,“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小子沒安好心,哼哼?!?/br> 祁青遠把東倒西歪的夏信鴻扶正,也沒不好意思,直言道:“信鴻,我們都是認識了十年的朋友了,彼此都理解對方。自你出孝后,你整個人都大不對勁,如果是因為你母親的逝世,可已經過了三年了,最難熬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伯母的在天之靈,也不愿見你這樣頹唐下去?!?/br> “對,姨母在世時,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出人頭地,你現在半死不活的模樣,她能安心嗎?”管霄翰大著舌頭指責道。 夏信鴻沉默片刻,又喝了一杯,聲音有些顫抖的問:“你們能說說,我爹在你們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么?!?/br> 管霄翰冷笑兩聲,“你爹,白眼狼、忘恩負義、寵妾滅妻、攀附權貴,簡直就是一個大混蛋?!?/br> “霄翰!”祁青遠喝止道,“不管怎么說,夏大人都是信鴻的父親?!?/br> “我說的都是實話,是他爹又怎么了,信鴻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投生給夏炳元當了兒子?!惫芟龊擦x憤填膺的嚷道。 祁青遠有些無奈,看管霄翰的樣子是真的有些醉了,不然這么放肆的話,他平時就是再怎么飛揚跋扈也不敢直接說出口。 祁青遠看了看夏信鴻,他神色痛苦,嘴里喃喃的道:“對,霄翰說得沒錯,他本就是一個薄情寡義,利益為上的人?!?/br> 祁青遠剛想出聲勸慰,又聽他道:“他馬上就要迎娶衡國公府的小姐了,我馬上就有一個新的母親了??墒俏夷锬?,張婆婆明明說我娘只是風寒,為什么吃了他拿給我娘的藥,我娘的病就突然惡化了!” 管霄翰砰的一聲從椅子上滾了下去,驚聲的問道:“你說什么!難道姨母是被夏炳元害死的!” 夏信鴻痛苦的抓著頭發,驚恐的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是出孝后才見了張婆婆,她說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br> 管霄翰撲過去抓著他的身子,恨恨的道:“你把事情說清楚?!?/br> 原來,這個張婆子是夏夫人的奶嬤嬤,夏夫人心慈憐她年紀大了,就把她一家的賣身契賜還給了她,把她送出府榮養。 這個張婆子也是個重情義的人,三天兩頭就進府給夏夫人請安,在夏夫人逝去的前幾日,她曾進府看望過夏夫人,那時夏夫人的身體還硬朗,雖得了場風寒,但并無大礙。 那天夏夫人還頗有些感動的對張婆子說,夏大人最近對她十分好,還專門請了府外的名醫來給她看病開藥。 可是沒過幾天,夏夫人的病就加重了,張婆子想進府照顧夏夫人也被門房攔住,說夫人病重,外人不得打擾。 之后又忽地傳來夏夫人的噩耗,張婆子趁著夏府治喪的那幾天,憑著以前的舊關系,打聽到伺候夫人的幾個貼身丫鬟,都被夏大人送到了莊子上,再也聯系不到。 張婆子就肯定夏夫人逝世之事,另有隱情,連夜帶著兒子搬了家,等夏信鴻出了孝才找到他面前,把她知道的這些事告訴他,讓他為母伸冤。 第37章 落子無悔 管霄翰聽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氣得眼睛都紅了,把手里的酒杯狠狠的砸了出去,“肯定是那個夏炳元害死我姨母,他就是殺人兇手?!?/br> 祁青遠制止住管霄翰踹凳子的舉動,忙安撫他:“霄翰,現在只憑張婆子的一面之詞,什么都不能說明?!?/br> 管霄翰推開他,大聲道:“馬上報官,讓刑部、大理寺的人把夏炳元抓起來,和張婆子對峙,看他夏炳元有什么好說的。表哥,走,我們去官府,去抓他?!?/br> 夏信鴻置耳不聞,抓著自己的頭發,喃喃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br> 管霄翰氣急,抓著他的衣領:“什么怎么回事,不是都已經清楚了嘛?!?/br> 夏信鴻被他大力的搖晃了一下,本就有些醉了,一個趔趄,倒在桌子上,桌上的酒壺酒杯,乒乒乓乓的全摔在了地上。 祁青遠連忙上前想把兩人從桌子上扶起來,但兩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守在外面的幾個小廝聽到動靜,連忙打開門,見里面一片混亂,連忙跑進來幫忙。 好不容易把兩個人分開,扶到椅子上坐好,管霄翰又嚷嚷起來:“兇手!捉兇手?!睅讉€小廝不明所以,都有些驚訝,祁青遠趕緊吩咐他們:“鐵松去廚房把醒酒湯端過來,桂玡去廚房打水,拿幾張干凈的帕子,力行也跟著去,快些,要冷水?!?/br> 幾個小廝慌慌張張的領了命,祁青遠一陣頭疼,早知道會是這么大的事,他打死也不讓他倆喝酒,現在一個失神落魄,一個醉得四仰八叉。 祁青遠見桌上一片狼藉,好在茶壺一早被撤到了旁邊的矮幾上,他拿了桌上還幸存的一個小碗,先給自己倒了杯茶,他也需要清醒清醒。 才喝了兩口,管霄翰又叫嚷起來,祁青遠趕緊走到他身邊,把他胡亂揮動的手壓住,把茶給他灌了一碗,見他稍微清醒些,忙道:“你別添亂了,你有多少酒量我還不清楚!現在不是你耍流氓的時候,你看信鴻那樣子,還等我們給他出主意呢?!?/br> 管霄翰不依:“我是磕到了一個盤子上,現在腦門還疼著呢。再說,我不是說了嘛,馬上報官,必須要讓夏炳元為我姨母償命?!?/br> 祁青遠又強行給他灌了一碗茶,冷哼道:“報官,大趙刑律,民告官首先要先打二十板子之后,才能遞狀紙。要依你所說,子告父,呵呵,你猜要打多少板子?!?/br> “那你的意思就說這件事就算了?”管霄翰一把坐起,質問到。 祁青遠看他沒先前那么迷糊了,松了口氣,他真怕他趁著酒意就不管不顧起來。 “我的意思是我們都先清醒清醒些再說,你好好想想,你說的法子真的有用?”祁青遠反問道。 管霄翰有些泄氣,沒有證據,光憑一個婆子的一面之詞,別說要告倒一個朝廷命官,就是告一個平民百姓,也有困難。更別說,大趙以孝立國,講究的是子不言父之過,要是夏信鴻真的和夏炳元公堂對峙,夏信鴻的前途也毀了。 力行幾人很快就把醒酒湯和冷水帕子找了來,桂玡和鐵松服侍著自家少爺,聚味樓的管事也帶著幾個小二進來收拾。 祁青遠有些歉意的對管事說:“出點點意外,貴樓的一切損失在下會照價賠償?!?/br> 那管事聽到想要的答案,笑著說:“幾位公子請稍后,小的馬上送一桌新的酒菜上來?!?/br> 祁青遠見那兩人的樣子,哪里還吃得下,就道:“酒菜就不必了,重新沏一壺熱茶送來就好?!?/br> 小二很快就把包間收拾好,管霄翰和夏信鴻喝了醒酒湯,又用冷水凈了面,酒意消了一大半,三人坐在小塌上,各自沉默著。 “信鴻,你對張婆子的話相信幾分?!逼钋噙h斟酌的問道。 夏信鴻垂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答:“七八分吧?!?/br> 祁青遠心里有數了,又問:“那你是不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br> “這不是廢話嘛,肯定要查啊,不然我姨母豈不是冤死了?!惫芟龊布奔钡牡?。 祁青遠看了管霄翰一眼,又回過頭盯著夏信鴻。 夏信鴻捏緊了拳頭,吐出一口氣,雙眼通紅的看著兩人,堅決的說:“查,不查我就枉為人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