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我可以把他們三個都帶進國子監么?!逼钋噙h有些疑惑的問,那待遇也太好了些吧。 祁一平笑著說:“按規矩您只能帶一個小廝去您住的監舍伺候起居,長隨會接您上下學,您平時有事也可讓小廝去找他,他會在國子監外的一個書局做工,隨時等候您的吩咐?!?/br> 祁青遠點點頭,暗道派一個長隨既是保護也是監視啊。 祁一平又給祁青遠講了些國子監的規矩,臨走的時候還傳達了世子解了他禁足的命令。 第20章 郁結于心 解了禁足就意味著恢復了每日的請安,這對于祁青遠來說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一大早去了松柏齋請安謝恩后,祁青遠朝著趙氏的拾新閣走去。 他心里盤算著,剛才祁高格說今日可以去見一下伍姨娘。他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伍姨娘他和伍家兄弟接觸的事情。 前幾日于磊給他帶回來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是他寫的那個戲本子賺得的錢。伍家兄弟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明,伍俊親自去找了春喜班的班主,只給班主看了一半的戲本,引起了班主強烈的興趣,一番討價還價之后,戲本子以兩百兩銀子的價格賣給了春喜班。 兩百兩銀子具體值多少錢祁青遠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他每個月的月例是五兩銀子,這十年下來,加上逢年過節長輩的賜與,除開平時給下人們的賞賜后,他的小箱子里也只剩五六十兩。 賣了戲本子后,戲班主為了籠絡伍俊這個會寫系本子的大哥,把伍昊收成了弟子,親自帶在身邊照顧,伍昊在戲班里的日子好過多了。 祁青遠拿到銀票,賞了于磊十兩辛苦費,自己留了一半,把剩下的一百兩讓于磊帶回去,囑咐伍俊好好讀書,并一定要交代好可以讓伍昊在戲班子管事,但一定不要學唱戲,希望他們能了解他的苦心。 祁青遠吐出一口氣,收回了思緒,拾新閣到了。 “給母親請安?!边@是禁足一個多月后第一次來給趙氏請安,祁青遠結結實實的磕了一個頭。 “起來吧?!壁w氏懷里正抱著她的嫡女,三歲的祁思珂。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珂姐兒正在鬧脾氣,眼睛紅紅的,見到祁青遠進來也沒有往日的笑臉。 祁曼珂是大房嫡子女中唯一對祁青遠表示親近的孩子,奇怪的是趙氏也不阻止她對祁青遠的親近,要知道她的兩個兒子小時候,趙氏是不允許他們接近的。 祁青遠也比較喜歡這個meimei,愛笑愛鬧,很是活潑,讓祁青遠很羨慕。 祁青遠見趙氏這里只有珂姐兒一個孩子,就知道祁青喆的禁足還沒解,他有些猶豫,每次來大房都有幾個孩子,他雖受排擠,但只要一個人呆在旁邊熬過時間就好了。 可現在屋里除了下人就只有她們三人,還有一個在鬧脾氣。 祁青遠見趙氏也不怎么想搭理他,可請安有請安的規矩,至少要呆足一刻鐘才好告退。傻站著不說話很是尷尬,他只能主動逗弄珂姐兒,“三meimei怎么啦,跟大哥說說,看大哥能不能幫你。女孩子要笑著才漂亮啊?!?/br> 珂姐兒還小,但最愛漂亮,一聽又要撇嘴了,哽咽的說,“我的大大和小小沒了,不聽話,打架?!?/br> 祁青遠有些疑惑,就看了看珂姐的養娘。養娘見趙氏沒阻止就向他解釋,大大是珂姐兒養的貓,小小是珂姐兒養的狗,兩個寵物爭吃的,弄得珂姐兒住的地方雞飛狗跳的,還差點傷到珂姐兒,趙氏就吩咐人把那個寵物弄走,珂姐兒不干,已經鬧了好半天的脾氣了。 祁青遠有些失笑,這才是一個孩子應該cao心的事情,而不是像他。 他笑著問:“珂姐兒是喜歡大大還是小小呢。我們求母親留一個陪珂姐兒好不好?!?/br> 珂姐兒一聽,就歪過頭看趙氏,趙氏想著要是把兩個都弄走了,這個祖宗還不知道要鬧多久,留一個下來也安分些,就點了點頭。 可珂姐兒又傷心起來,大大小小她都喜歡啊,有巴巴的問祁青遠:“大哥喜歡大大還是小小?!?/br> 祁青遠想著貓要溫和一些,就道:“大哥喜歡大大,大大還可以抓小老鼠呢,可有用了?!?/br> 珂姐兒一聽忙道:“我也喜歡大大,”又怯怯的搖了搖趙氏的袖子。趙氏就吩咐把貓留了下來,見女兒不鬧脾氣了,趙氏心情也好些,就問祁青遠,“過幾日國子監就要開學了,你可準備好了?” 祁青遠有些詫異趙氏對他要去國子監上學的事這么淡定,忙回道:“都準備好了,多謝母親關心?!?/br> 趙氏又來了句,“去了國子監要好好讀書,不要惹是生非,掉了我們國公府的威名?!?/br> “是,兒子遵命?!逼钋噙h低頭回道,心里更是狐疑趙氏的態度。 “好了,世子爺允你今日去見見你姨娘,你去了就早些回你的曠心齋溫書吧,國子監可不比家里,那里天資出色的人多的是,聽說你們每年還有考校,你可別被除了名?!壁w氏有些尖酸的道,到底不待見祁青遠。 這才正常嘛,出了拾新閣,祁青遠暗道。 許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惜顏閣早早的就打掃一新,伍姨娘大丫鬟香蟬還在院子外邊等著,一見到祁青遠就行禮,“大少爺來了,姨娘親自給你熬了松子蝦仁兒湯,現在還在爐子上煨著呢?!?/br> 惜顏閣是沒有小廚房的,但世子開恩,允準辟了兩個燒水熬藥的爐子,伍姨娘近年身體不大好,時時吃著藥。 祁青遠走近惜顏閣就聞到空氣中漂浮的中藥味,有些皺眉的問道:“姨娘又在吃藥了么,怎么沒報來我知曉?!?/br> 香禪有些苦澀道:“自國公壽宴后,姨娘就一直病著,您又在禁足,姨娘不準我們打擾您?!?/br> “那可請了大夫?”祁青遠怔道。 香禪把頭垂得更低,吶吶的說,“姨娘不讓請,吃的還是上次大夫來開的方子?!?/br> 祁青遠心里蹭的冒出一股無名火,大聲的喝道:“力行,你去,去把府里的大夫請過來?!?/br> 說完一甩衣袍就進了門。 伍氏聽到動靜迎了出來,見一臉委屈的香禪和腳上生風跑出去的力行,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因剛才的急步染了絲紅暈,祁青遠忙上前扶住她,有些抱怨道:“姨娘,您生病了就應該請大夫過來看看,吃之前開的藥方算怎么回事,要是吃出了好歹怎么辦?!?/br> 伍姨娘溫柔的道:“都是老毛病了,每次大夫來也是開一樣的方子,姨娘就是想偷一次懶而已,你莫要憂心?!?/br> 祁青遠想著反正力行已經去請大夫了,也不跟伍氏爭論此事,扶著伍氏到軟榻上坐著,“姨娘坐這兒,舒服一些?!庇帜昧怂系囊粋€祥云墊放在她腰后。 伍氏含笑的任他擺弄,吩咐香菱去把爐子上熬的湯端過來。熱騰騰的好大一碗,松子和蝦仁兒都熬的軟軟的,十分入口。 伍氏見兒子吃的香一臉的滿足,又關心的問道,“隔幾日你就要出府讀書了,準備好了么,可還差些什么?” 祁青遠不住的點頭,“姨娘放心,東西都是奶娘在準備,齊全著呢。而且父親和祖父都賞了東西下來,什么都不缺?!?/br> 伍姨娘溫聲道:“于嬤嬤的確是個妥帖人,有她在你身邊,姨娘才能睡好覺??涩F在你小小年紀就要出府去讀書,萬事都要小心些。在外面受了氣忍著些,回來跟姨娘說就好,可千萬不能再和人動手了?!?/br> 祁青遠放下碗,知道伍氏說的是之前壽宴的事,她雖知道那事是他受了委屈,可和人動了手確是事實。他安慰道:“姨娘放心,我聽的你的話,再也不和人打架了?!?/br> 伍氏一臉的慈愛的點點頭,祁青遠看著伍氏消瘦的臉,有些心疼,也顧不上心里的猶豫,就把和伍家兄弟的事告訴了伍姨娘。 伍姨娘聽到祁青遠見過了伍昊,他還幫助伍家兄弟擺脫了生活的困境,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又撐出笑臉,撫摸著祁青遠的頭,“遠哥兒真的長大了,你能幫你兩個表哥一把,姨娘就是死了,也能對你外祖父交代了?!?/br> “姨娘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把這事兒告訴您就是想讓您高興高興?!逼钋噙h見伍氏一臉再無遺憾的樣子,忙道,“以后伍家的事姨娘交給我吧,您只要好好將養身子便好。我馬上就去國子監上學了,說不定還能見到兩位表兄,我會把國子監講經師傅講的筆記帶給大表兄,您就等著聽大表兄金榜題名的消息吧?!?/br> “好好,姨娘等著聽你和你表兄的好消息?!蔽橐棠镄牢康牡?。 門外傳來敲罄的聲音,祁青遠知道是大夫到了,忙整了整儀容,開了門,就見力行領著府里的鐘大夫到了。 “老朽給大少爺請安?!辩姶蠓蛄嗔?,微微顫顫的行禮,祁青遠忙扶他起來,客氣的道:“又要麻煩鐘大夫了?!?/br> 等丫鬟們置好屏風,鐘大夫把一張薄的錦帕隔在伍姨娘手腕上,開始看診。 “如何,我姨娘沒什么大礙吧?!逼钋噙h見鐘大夫診完,有些焦急的問。 鐘大夫擺擺手,低頭開方子,“還是老毛病,沒什么大礙,不過姨娘還是需心緒開闊一些,郁結于心可不好啊?!?/br> 郁結于心!讓伍姨娘郁悶糾結的,也只有祁青遠的事了。祁青遠暗自愧疚,又囑咐道:“鐘大夫,您給開些滋補的藥吧,價錢貴些都沒問題?!?/br> 鐘大夫點點頭,刷刷的開了藥方。祁青遠悄悄的把伍家兄弟送來的那張銀票給香菱,囑咐她想辦法給伍姨娘弄些補藥,又陪著伍氏說了一會話,才回了曠心齋。 第21章 國子監 國子監開學的前一天,祁青遠見到了以后要跟在他身邊伺候的長隨,陳大川。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是國公府一處產業的小管事,看著很是精明,祁青遠和他客套了幾句,就算認識了。 待陳大川走后,祁青遠坐在書房揮筆寫下力行力勤的名字,他們都是跟了祁青遠幾年的小廝,說對他忠心算不上,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幾年他們兩個服侍祁青遠還是比較上心。 力行是因為家里遭了難,自愿賣身進府的,性格沉穩做事麻利,只是祁青遠那時候還小,不便打聽他的賣身契是在趙氏手上還是在國公世子那兒;力勤是國公府的家生子,父母是國公府外院產業的小管事,但性子浮躁一些,有些小聰明,而且有些膽小。 要從這兩個人中選一個隨他到國子監,從辦事能力上看力行要合適一些;可更讓祁青遠放心的是力勤,國公府外院產業的管事,趙氏是插不進手的??蛇@幾天冷眼旁觀,力勤好像對這差事不太上心,倒是力行表現得更好一些。 其實想想也很有道理,力行在國公府沒有根基,就算他是趙氏的眼線,趙氏也不可能特意關照他這一個小小的下人;而力勤是家生子,父母得力,他更愿意留在國公府靜等時機,不愿意陪祁青遠這個庶少爺去冒險也在情理之中。 下人們之中早就有傳言,說大少爺去國子監讀書,表面聽著風光,實際是被國公和世子流放了,勛貴家的子弟要出頭靠的是皇帝的圣心和家族的蔭蒙,而不是科考。 祁青遠把他們兩叫進了書房,都是十三四歲的少年,垂著頭規矩的站在下面。祁青遠開門見山道:“明日國子監開學,按例每位學子只能帶一個貼身伺候的人,你們兩個誰愿意跟我去?!?/br> 力行力勤對視了一眼,力勤想著他爹托人帶給他的話,有些猶豫,力行上前一步躬身道:“小的愿意跟在少爺身邊,伺候起居,讓少爺能安心讀書?!?/br> 力勤也跟著慢聲道:“小的也愿意伺候少爺?!?/br> 祁青遠見狀沉吟片刻,“那就力行跟著吧,力勤留在曠心齋幫襯些于嬤嬤?!?/br> 兩個人的小心思都得了逞,聽了祁青遠安排,忙到:“是,小的領命?!?/br> 因是第一天入學,世子派了他的心腹祁二全護送祁青遠。從國公府坐馬車坐了半個時辰才到達目的地。 國子監坐落在皇城北邊的正陽街上,整個建筑莊嚴恢弘。祁青遠到的時候門前已經停了十多輛馬車,時辰還早,國子監的大門緊閉著,眾人都在外面等候。 祁青遠開了窗觀察周圍的馬車,有的是翡纓翠蓋馬車,有的是朱輪華蓋馬車。每三年國子監通過上一年年科考通過的人數確定新招收的人數,再加上走關系托人情的,每次招生也不過四五十人,所以國子監門外的馬車非富即貴。 在莊嚴肅穆的國子監門前,連馬兒也異常聽話,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到了巳時,國子監朱紅色的大門才緩緩打開,領頭的是一位五十多歲,面容嚴肅著緋色云雁官袍的老者,身后跟著四位著青色白鷴官袍的人。 祁二全親自扶著祁青遠下了馬車,還來不及打量周圍可能之后是同窗的人,就聽到緋色云雁官袍的老者道:“本官國子監司業,掌儒學訓導之政?,F在先請各位學子在幾位助教博士這里登記,取得監舍號后,申時在你們所在的堂院集合聽訓?!?/br> 司業大人把話說完就離開,祁二全領著祁青遠拿到了屬于他的“學生證”,上面寫著:崇志堂,丁三。 祁二全向他解釋道:“監生門以年齡和學問劃分為四種,甲等的是至少考到了秀才的,還有少許取得舉人功名的人;乙等是考取了生員準備考秀才的人;丙等的是已經在國子監呆了三年以上的學子;至于丁等,就是剛入學的人?!?/br> 祁青遠恍然,又問:“丁三的三是指三號教室么” 祁二全耐心的解釋:“三是三號監舍的意思。國子監一般是以四名監生為一個監舍?!?/br> 祁青遠微喜,還有舍友啊,“那崇志堂肯定是我們上課的教室了吧?!?/br> 祁二全微笑,“大少爺明見。國子監博士授課的地方一般分為六堂:崇志堂、率性堂、誠心堂、修道堂、正義堂、廣業堂,共三十三間房,位于琉璃牌坊、辟雍兩側?!?/br> “噢,這琉璃牌坊、辟雍又是什么,你給我好好講講?!逼钋噙h甚是好奇。 祁二全見祁青遠興趣正濃,干脆仔細的把國子監的情況給他說清楚。 國子監建筑坐北朝南,中軸線依序為集賢門、太學門、琉璃牌坊、辟雍、彝倫堂、敬一亭。主體建筑兩側有“二廳六堂”、御碑亭、鐘鼓樓等,形成傳統的對稱格局。前院東側有敬持門與孔廟相通,構成“左廟右學”。 琉璃牌坊辟雍,是國子監的中心建筑。建于中軸線中心一座圓形水池中央的四方高臺上,是一座方型重檐攢尖頂殿宇。四面開門,設臺階六級。辟雍周圍環繞著長廊,四面架設精致的小橋橫跨水池使殿宇與院落相通,這種建筑形制象徵著天圓地方。 彝倫堂位于辟雍以北,是監內的藏書處;敬一亭,位于在彝倫堂之後,是國子監的第三進院落,設有祭酒廂房和司業廂房和七座御制圣諭碑,是國子監祭酒辦公的場所;至于其他的鐘鼓樓是監生作賦寫詩的好地方;還有十三經刻石碑,廣學館,四門館都是國子監有名的去處。 監舍位于國子監的南邊,占地極廣。北及霧朦山,西至護城河,南臨珍珠橋,東達正陽外街。從甲院到丁院,上百個小院子錯落相交,還有射圃、倉庫、療養所、儲藏室,食堂都在這里。 一路走來熱熱鬧鬧,大多是像他一般年紀的少年,跟著自家管事朝著住的地方走,青蔥少年,神采飛揚。 祁青遠到丁三院的時候,院子里已經有了八九個人在收拾著,看樣子應該是兩家人。果不其然,祁青遠一進院就看見樟樹底下的石桌前做著兩個錦衣少年。一個十二三歲,臉圓圓的,穿著一件淡紫色的單衣,正對著對面跟他一般大的藍衣少年說著什么。 見到祁青遠進來,那兩個少年停下話起身迎過來,紫衣少年微微拱手,帶著有些不地道的京城口音寒暄道:“在下于耿,見過兄臺,日后我們就是舍友了,多多關照?!?/br> 祁青遠見這少年有些熱情,忙回了一禮,“不敢,在下祁青遠,有幸與兩位兄長同院,乃青遠的榮幸?!?/br> 那藍衣少年也微微頷首道:“在下鄭業?!?/br> 三人相互道了姓名也算認識了,祁青遠才打量院子,房間有十多間,分成了四個部分,左右各有四間,中間有七八間屋子分成了東西廂房;左邊和正中的東廂房已經有人在打掃收拾了,祁青遠就指了指右邊的房間,“力行,就那邊吧?!?/br> 力行忙點頭,跟著祁二全和長隨陳大川幾人忙帶著祁青遠的生活用具去了右邊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