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右拐下樓梯就是了?！?/br>
    楊綿綿一蹦三跳下了樓，下面是一個小院子，一邊是廁所，另一邊卻是個狹長的通道，也沒人說不能去，她就準備去散散。

    出人預料的是沒多久就走到了頭，那是一個挺穿越的小院子，看起來和北京的四合院似的，也不知道金碧輝煌的飛天館為什么會有那么一個樸素的院子。

    院子里有個年輕男人，穿了件對襟的唐裝，和打太極拳的老頭似的，躺在搖椅里一邊晃悠一邊從一個籮筐里拿出一個碗來，掂了掂，啪一下一甩，瓷片四濺。

    “……你有病??？”楊綿綿忍不住出聲了，這也怪不了她，別人最多看到一地碎瓷片，她看見的是一地尸體。

    太觸目驚心了，尤其是剛剛那個碗還在哭“不要砸我我真的是古董”，話還沒說完就掛了。

    那沖擊力太強，楊綿綿怎么也憋不住了：“你砸碗干嘛？”

    “一堆贗品，留著有什么用？”那男人懶洋洋地抬起一只眼睛掃了她一眼，大約是因為她的美貌大發慈悲地把另一只眼睛也睜開了。

    楊綿綿冷笑：“那就要問人造贗品來干什么，不就是以假亂真么，是人自己心懷不軌，你還怪碗？真沒天理?！?/br>
    “我摔個碗關你屁事？”那男人躺在搖椅里搖啊搖，夾著二郎腿抖著，“你以為你長得漂亮就能來教訓我了？”

    楊綿綿瞪他：“你還不準人說了啊，我偏要說?！?/br>
    “我不欺負女人，你趕緊滾?！?/br>
    在別人的地方罵人，而且她也的確不好管別人家的閑事兒，這事兒她不怎么占理，楊綿綿忍了忍，忍住了，深吸口氣，露了個笑臉：“你干嘛摔碗呢？”

    “關你什么事兒??？”

    楊綿綿撐著笑臉，實在不忍心那半籮筐的碗都死于非命：“這多浪費啊，你看就算是贗品，好歹也做得挺漂亮的，很好的一個碗，可以拿來吃飯啊?！?/br>
    “你有病吧？”那個男人這次把楊綿綿打量了一番，“我頭一次看見有人替一個碗出頭的，媽蛋比言情腦殘劇里還要不科學啊，你當你偶像劇女主角呢我該對你一見鐘情啊?！?/br>
    楊綿綿呵呵一聲，特別冷靜：“沒什么不科學的，我好看對我一見鐘情不丟人?！?/br>
    “不要臉?！蹦莻€男人大概真的是無聊了，一翻白眼居然和她說了，“砸碗么也沒什么原因，這里有一個是宋代的真品，其他都是假貨，可惜我拿了那么多，每一個是真的，假的我懶得放回去就砸了唄?！?/br>
    “……”這真的是太拉仇恨了！楊綿綿問：“如果沒有呢？”

    “有，我放進去的?！蹦悄腥寺N著腿，懶懶的曬著太陽，那么大的太陽也不怕曬死他。

    楊綿綿奇道：“你就不怕把真的摔了？”

    “那就摔了唄，當我走眼了?！彼f得漫不經心，楊綿綿也不懂行，不知道其實那么一個碗上一次拍賣是賣掉了八百多萬。

    她就翻了翻白眼：“找出來你就不砸了是吧？”

    “找出來這些碗都歸你了！”那個男人也干脆，“省得你老煩我?！?/br>
    楊綿綿一撇嘴：“我要一堆碗干嘛，你別砸了，煩死了?！?/br>
    “行啊，你能找出來就聽你的?！?/br>
    楊綿綿就蹲在籮筐旁邊一個個把碗拎出來，那些碗長得都一模一樣，釉色青白，青中帶白、白中閃青，瓷胎極薄，花紋迎光照隱隱可見，是宋代非常有名的影青釉。

    然而長得一模一樣??！至少以她有限的知識來說根本不可能鑒賞出來。

    她只能挨個聽過去。

    “別砸我了我真的是古董！”

    “為什么我是古董還要被砸(gt﹏lt)”

    “救命啊有沒有人來救碗??！”

    “作為一只古董碗，心好累?！?/br>
    分辨不出來……楊綿綿蹲在大太陽下面一曬，額頭上就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她恨不得搖著籮筐問一句“別吵了快告訴我誰不是古董”。

    那個男人看她急了，反倒是浮現出一絲笑容，嘲笑她：“多管閑事也要看自己有沒有能力，趕緊回去吧?！?/br>
    楊綿綿現在雖然改了點臭毛病，但倔強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她也不聲不響，一個個慢慢翻著。

    直到最后有個聲音出現了：“他要找的是我?！蹦锹曇羝届o，從容，和那些急上火的碗完全不同。

    它一說話，其他碗不服：“他是要找古董，我們才是古董！”

    “不是，古董不是指你們，是指有了年頭，有了價值的東西，你們都不是?！彼托牡睾退鼈兘忉?。

    可其他碗從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個古董碗，嘰嘰喳喳反駁它：“不，我們是宋代影青釉的古董碗！”

    “就是，我們就是古董！”

    真正的宋代影青釉碗：“……”

    楊綿綿忍著笑把那個碗拿出來：“我找到了?！?/br>
    那個男人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錯了，你沒機會了，滾吧?！?/br>
    楊綿綿一臉你不識貨的表情：“這是真的！你仔細看看！”

    “你煩不煩，你覺得是真的你就自己拿去吧，別來煩我?！蹦莻€男人不耐煩，看到楊綿綿還想說什么，冷冷道，“你再說一句我把這些碗全砸了?！?/br>
    楊綿綿頓時噤聲，在原地站了會兒，把碗小心地放在一邊，還沒走出一步，就看見那個男人腳一抬，一腳把那個碗給踢飛了，楊綿綿嚇了一跳，連忙撲身去接，好險把碗救了下來。

    “別把那個贗品放在我面前，看一次煩一次?！?/br>
    楊綿綿也來了火氣：“那你想怎么樣??？”

    “和你一起滾！”

    “滾就滾，你別后悔！”楊綿綿也氣著了，拿著碗轉頭就走，嘀咕道，“不識貨的神經??！”

    她就捧著碗回去了，叢駿一看就笑噴了：“綿綿，你是去尿尿還是去討飯啊，拿個碗回來？”

    “有個神經病非要給我的?！睏罹d綿氣呼呼地把碗塞進了包里，心里記了一筆，等那家伙發現東西是真的來討的時候她非狠狠嘲笑他不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后沒多久，那個男人就拿到了今天的簽名簿：“這次的請柬是不記名的？”

    “是的?！迸赃呉粋€經理恭敬地回答，“是二爺散出去的，在黑市上的價格不低呢?！?/br>
    “我就知道是跟人來的?！蹦莻€男人不緊不慢地敲著搖椅扶手，“去查查是和誰來的?！?/br>
    沒一會兒經理就回來了：“他們是三個人，其中一個是叢駿?！?/br>
    “叢駿？”蕭天對他顯然也有耳聞，微微皺眉，“他的立場可不好判定，指不定是誰派來的呢，這樣吧，你替我留意留意，看過段時間市面上有沒有流出那個碗，再順著線查一查，替我把人查出來?！?/br>
    “好的少爺?！?/br>
    那個男人微微瞇著眼睛，看手法就是完全不懂鑒別古董的人，居然能在那么多一模一樣的碗里挑到真貨，難道純粹是憑運氣？

    他從來都不相信這種小概率的偶然。

    雖然不知道她和叢駿是什么關系，但只要那個碗出現了，不管是從哪條線流出來的，只要出現了，他就能把人找出來，況且看她那樣子就知道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身上的衣服鞋子雖然是新的，但誰家小姐會那么寒酸的出來了？

    多半是會為了錢把碗出手的。

    （看起來女主角天生麗質艷壓群芳的技能沒發動，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不過仔細想想，大概“很好，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的光環起效了。）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楊綿綿充分尊重了一個碗的使命與需求，根本沒有想到去賣，而是擱在衛生間里放肥皂了。

    為什么不是吃飯？宋代的，太臟了，實在下不了這個嘴。

    當然，這是后話了。

    第103章 真假

    拍賣會結束，佛像被22號拍賣者以高價拍得。

    叢駿怕人丟了，急忙要追，在后門正好看到那群老外拿了一個手提箱出來，楊綿綿剛擰開一瓶水想喝就聽見手提箱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勞資的兄弟姐妹都是用來裝軍事武器的，為什么勞資要裝塊破木頭?！?/br>
    “屁，誰是破木頭！我是古董，古董你曉得伐！很貴的！”

    楊綿綿噗一口水全噴出來了。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拍賣的時候那尊佛像被端上來，面對一群貪婪的人類，佛像依然慈眉善目，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媽蛋這會兒怎么變成假貨了？！

    叢駿剛要掏出手機打電話，被楊綿綿一把拉?。骸暗鹊?？”

    “妹子，哥要盡快把消息傳出去，等這群老外上了飛機，那就追不回來了！”叢駿想把手機拿回來。

    楊綿綿脫口就說：“那是假的！”

    叢駿震驚地看著她：“什么？你怎么知道？”

    楊綿綿腦袋里就一句話“完了”，她不能猶豫太長時間，必須馬上想出一個理由來，她的大腦頓時緊急開動起來，堆得亂七八糟的房間里什么信息都往她臉上飛，第一張紙拿起來一看，避孕藥的多種用法與注意事項。

    要死，這是以前做的功課，不對。

    第二張紙：恐龍圖鑒，上面全是花花綠綠的恐龍和它們各自的特性。

    圖書管理拿的書，也不對！

    關鍵時候怎么找不到要的東西呢真是太捉急了！楊綿綿都快抓瞎了，但她表面上還是很鎮定的，那也不過是三秒鐘的事情，叢駿完全沒有發覺，只有荊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后，握住了她的手：“別急，慢慢說?！?/br>
    楊綿綿的思路頓時就通了，種種線索突然串聯起來，在她大腦里勾出一個真相：“飛天館的老板是不是很年輕？”

    這問題跳躍得太快，叢駿眨了下眼睛才回答：“是聽說挺年輕的?！?/br>
    “很多這種，嗯，古董在這兒拍賣？”

    “是挺多的?！眳豺E摸不著頭腦，“老板有能耐，東西收了不問來歷?！?/br>
    楊綿綿說：“調頭，我們先回酒店去，我覺得我可能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叢駿看了荊楚一眼，有點兒猶豫，但是荊楚對他點頭：“回?！眳豺E一聽，牙一咬，打了方向盤往回走：“綿綿，我這可是冒了風險的啊，如果弄錯了損失就大了?！?/br>
    “那你就先打電話把人攔下來唄，反正不也是買么?！?/br>
    “呸，那群混蛋精著呢，你當我為什么一路跟過來，捉jian捉雙還要在床，如果是假的，人家說是個工藝品你能咋辦？功虧一簣！”

    楊綿綿噢了一聲：“那個不是工藝品?！?/br>
    工藝品和贗品是不一樣的，工藝品不會說自己是古董，做的人沒有那假冒的心思。

    飛天館距離蘭州有一段路，因此這會兒他們就不回蘭州，直接去敦煌，負責這次案子的警察老唐也在那兒，正好碰個面。

    叢駿在開車，楊綿綿就在那里整理思路，她先從那個喜歡砸碗的年輕人開始說起：“……一籮筐的碗，一模一樣，挨個砸過去，我當時以為他有毛病，但是我現在想想這挺奇怪的?！?/br>
    “是挺奇怪的，好端端的誰在飛天館砸碗玩兒啊?！?/br>
    “不是啊，關鍵是，一模一樣的?！睏罹d綿和荊楚坐在后面，這會兒說得激動了就爬到前面副駕駛的椅背上去了，“懂嗎，一模一樣！”

    叢駿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了：“臥槽，你是說造假？”他頓時頭皮發麻，覺得這事兒絕沒有那么簡單，“不能啊，那東西是賀老太爺親自帶過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