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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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娘快去,清兒等著!”小娃娃好哄的很,知道有吃的,就乖乖地窩在被窩里等著。 屋子里的灶是跟炕連通著的,一把柴火既熱了水做了飯,又暖了炕,別處不知怎樣,下元村方圓幾十里,甚至縣城里好些人家都是這樣的規制。 所以像沈家這樣,兒子們各自成了親生了娃,還未分家的人家大多是天熱的時候一個鍋灶吃飯,到了天冷要燒炕的時候就給兒子媳婦們按著家口分了糧食各自在自家的炕火上坐鍋造飯,既省事兒又省柴火,當然了,活還是要一起干的。 只是大冬天里,地里都凍的比石頭還硬,自然干不得活,家里的些許活計,倒用不著都去伸手,柴房里的柴火是男人們的事兒,秋日里,得空就上山,幾個月下來,柴房里堆的滿滿的,足夠一冬的使費,家里的雞和豬自有婆婆和小姑照看,媳婦們則要趁著貓冬的時候紡紗織布把孩子男人們一年的衣裳鞋襪都做出來,有那手快些的娘們兒還能有多余的空閑幫襯幾家做不得針線活計的人家換些糧食或者做些小件兒送去上元村的當鋪換幾分銀子使。 看看陶罐里的一小把粟米,這是娘倆一天的口糧。 繡虹看了看這只夠熬一頓粥的米,一些早已遺忘的記憶漸上心頭。 這是沈三郎走后的第四年,夏日里一場雞蛋大的雹子,秋糧減產只剩了往年的一成,年景不好,靠天吃飯的莊戶人家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勒緊了褲腰帶死扛,貓冬的時候沒什么活計,家家戶戶都是一天一頓稀粥求個餓不死罷了。 沈家過冬向來是每日晚間婆母按人頭給各房關了第二日的糧食,若有不夠,各方自己出銀子買糧食填補。 沈三郎四年前被抽了丁,三房只剩下姬繡虹帶著三歲的兒子,雖然常有娘家的接濟,可是娘家母親常年臥床,每日里吃的藥都要不少錢,便是接濟女兒一些也常常有心無力。 抓米的時候,姬繡虹猶豫了一下,待看到眼巴巴窩在被窩里看著的兒子時,一狠心,一股腦的全倒了出來。 家里的鍋灶都是沈三郎離家時候收拾出來的,那時候她才剛剛有孕,正是孕吐難受的時候,鄉里抽丁,沈家四個兒子必得出一個才行,沈三郎運氣不好,抓鬮抓住了‘去’字,只得打點行李離家,卻是放心不下剛剛有孕的媳婦。 知道家里的行事習慣,忖著媳婦力氣小,還要帶個孩子,便跟爹娘強要了銀錢,專門在打鐵鋪子里另作了小尺寸的薄皮鐵鍋,又照著新打的鍋,重新壘了灶,鄭重拜托了兄弟們給她擔水,這才依依不舍地離了鄉奔赴邊關。 繡虹其實已經想不起來那個曾經淳樸體貼的農家漢子,她記得的沈三郎從來都是那個妻妾不分,寵妾滅妻的混賬王八蛋。 不愿意多想,繡虹快手快腳地淘了米下鍋,給兒子熬粥要緊。 和兒子兩人一人一小碗濃稠的粟米粥,小兒吃的格外歡實,直說比昨日的更加香甜。 姬繡虹寵溺地看著喝粥的兒子,思忖著,求人給哥哥帶個信,回趟娘家才好,一來治好娘親的病,二來也需和哥哥尋摸一個來錢的路子,不為別的,總要讓兒子爹娘兄嫂熬過這一冬才好。 姬繡虹上輩子活到三十多歲,雖干過幾件為子報仇的大事,卻也不過是個內宅婦人,于上古經營之道卻是一竅不通的,唯二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一手經過名家點撥的繡活和花了好幾年偷師宋家送給宋紅英的大廚,做得一手好茶飯,雖不敢說什么川魯淮揚,幾個清兒愛吃的菜不比外頭飯館子里的大廚差多少,那是跟著沈三郎進京后她們娘倆縮在自己的院子里唯有的溫馨。 吃過早飯之后,清兒去了正房找大他七歲的小姑姑玩耍,姬繡虹從炕柜子里翻出了她的小匣子。 沈家歷來的規矩,兒子們打短工,出苦力賺的銀錢要一分不差的上繳婆母,以應家中的開銷和親戚鄰里之間走禮,給兩個未婚嫁的小叔和小姑攢嫁妝和聘禮,兒媳婦們卻可攢些私房銀子。 她和兩個嫂子在后院養的雞并不和婆母的混在一處,都是各自剪了雞翅膀用籬笆圈在一處,各喂各的,賣雞蛋也各賣各的。 匣子上面整齊的疊著一張已經完工的鴛鴦戲水紅蓋頭,這是繡虹靠著兄長從縣里錦繡莊接來的活計,一身花開錦繡的嫁衣和鴛鴦戲水的蓋頭,若是領了細棉布的料子,工錢是一百三十個銅錢,半個月能完成,若是帳子,還要多一些,有那好的一年,能接兩三個大活,得錢五六百個,若是繡功了得,入得了東家的,能領出絲綢的料子,同樣的花樣一個活計的工錢便能漲到五百個銅錢。 繡虹上一世的女紅針腳細密整齊,繡功很是不錯,但在錦繡莊里也僅僅是不錯而已,平日里只能接些棉布活計,賺些銅板度日罷了,直到后來隨著沈三郎進了京城,宋紅英仗著得了先機,用銀錢疏通了婆母妯娌,得了管家之權,對正院的繡虹母子多有苛刻,繡虹便常常接了繡活為生,因緣巧合之下得了一位年老的繡工的指點,母子倆的日子才漸漸的好過起來。 前事不提,繡虹將繡好的蓋頭放在一邊,打開匣子,里面只得六十八個銅板。 繡虹將銅板放回匣子里,嘆了口氣:還真是可憐! 早上一頓飯就吃了一天的口糧,接下來的兩頓就沒了著落,姬繡虹想來想去,除了打打后院的幾只雞的主意,沒別的法子。 喊了四郎去后院抓雞,小姑和兒子也興致勃勃的都要去。 “行,都去!”繡虹含笑應下,四人去了后院。 繡虹的籬笆里只剩了六只雞,一只公雞,四只母雞,原先可不只這么點,今年糧食歉收,人都吃不飽,哪有東西喂它,秋天里賤賣了十好幾只,只剩下了這么幾只,為的是來年春天能再抱兩窩小雞仔。 “三嫂,要哪只?”四郎咽了一大口口水,磨拳接掌躍躍欲試地盯著臭烘烘的雞圈,幾乎都能聞到雞rou的香味了。 “那只,那只,還有那只!”姬繡虹用手指著柵欄里的三只母雞,若不是怕公婆嫌她不會過日子,照著她的本意,是要全都抓來殺掉吃rou的,雖說上輩子進京以后過的不痛快,卻也沒有困頓到如此地步,尤其是后來的幾年里,雖不敢說什么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卻也是好吃好喝好穿好戴的日子,現如今,她有上好的繡工,不怕賺不到銀子錢,心態上自然不會和凡事精打細算,任何能賣錢的東西都舍不得吃進嘴里的公婆妯娌一樣。 十五歲的四郎正是能吃好動的時候,不到一會兒功夫,便抓住了繡虹指過的三只母雞。 “我去殺雞!”四郎并不用催,非常自覺地避著爹娘吩咐meimei去拿工具:“蘭花兒,你去給哥拿把菜刀來……哎,等等,再端個木盆,拿三嫂家的,避著點,別讓娘看見!” 十歲的蘭花脆生答應了,歡快地領著清兒往前院跑去。 姬繡虹有些不放心兒子,便問四郎道:“你自己能行么?” 四郎歡快地拍著胸脯趕她保證道:“肯定行,你就放心吧,交給我了,一準把毛拔的干干凈凈!” 沈家家貧,除了兒媳婦們生孩子能殺一只雞下奶,四郎長到十五歲,在自家只見過兩次殺雞,跟著吃過兩次雞rou,那味道,香的,到現在想起來都還能流下口水來。 到底是男孩,干這種活,不比大人差,到晌午的時候,繡虹大鍋里的雞就已經燉的差不多了。 三只雞,姬繡虹沒有全燉,拿出兩只來剁開分成幾分裝入竹籃里蓋好凍在了院子里的空缸里,剩下的一只,剁成小塊,燉了滿滿一鍋。 不一會,滿院子的雞rou香味,十歲的蘭花和三歲的清兒留著口水守在灶臺跟前,一會一問:“娘,熟了沒?”“三嫂,還沒熟嗎?” 十五歲的四郎到底大了些,沒好意思守著灶臺,那也是一會屋來轉一圈,一上午的功夫轉了七八圈了。 姬繡虹看著頭疼,拿了五十個錢,使喚他去村東的趙三家里換幾斤白面來。 趙三家是村里的富戶,有十好幾畝地,種了七八畝的麥子,村子里誰家想吃一口白面,除了少 數的幾家能攢下一點,大都是拿了銅錢去他家買。 四郎用五十銅錢換了小半袋白面回來,說是趙三嬸子給稱了高高的八斤三兩。 繡虹舀出兩瓢來,做了手搟面。 煮熟的面撈進碗里,再連湯帶rou舀一大勺的雞湯放進去,香的能把舌頭吞進去。 繡虹先舀出兩碗雞rou面來讓四郎給正房的公婆送去,再舀了兩小碗的雞rou,帶著雞湯讓一路小跑過來的四郎給老大老二一家送去一碗,這才拿了一個半大的陶瓷盆將鍋里剩下的雞rou連著雞湯倒了一半出來,給他們三個盛了面,雞rou雞湯任他們自己吃去。 一頓飯下來,都吃圓了肚子,三歲的清兒直說好吃,小肚子吃的鼓漲,若不是繡虹拿走了他的碗筷承諾明天還有,小兒還要接著吃呢。 四郎兄妹倆也是,久不沾葷腥,乍然多吃,怕他們腸胃不好,只讓他們吃了半飽,便把鍋里剩下的雞rou分了一半出來讓蘭花兒端去正房。 不管上一世,還是現如今,沈家的公婆兄嫂,弟妹,都不是什么大jian大惡,令人厭惡的人,有一些耳根子軟,愛財的小毛病再所難免,姬繡虹不愿多做計較,上一世的仇已經報了,這一世,為了將來能和兒子出了沈家門,娘兩個好好的過日子,該有的孝道,和睦妯娌兄弟,為人處世,她一份不能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