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節
然后,他毫不猶豫地將后者綁在了一座有幸被保留下來的手術臺上,將他的四肢……好吧,是很多根節肢束縛住。 這種做法從普遍意義上說是相當不和諧的,因為它總會讓人想起某些不可告人的猥瑣事。但是,這種事眼下應該是不會發生的。這無關性取向,而是一般人口味估計重不到這個地步——雖說有“日狗狂人”、“日磚狂人”,但至今為止似乎還沒人號稱自己是“日蟲狂人”,所以,林麒眼下應該是安全的……大約。 “你想做什么?” “……” “別告訴我說你對這小子有不可告人的興趣?!?/br> “……” “蘇璇璣!” 男子在這聲怒吼下,停下手中的動作,事實上,他還是相當不習慣這種“自己與自己吵架”的滋味,因為它真的是太奇怪了。在曾經“喪失生命”后,在不知名的指引下,他寄居到了這個身體中,最初只是個“旁觀者”。無法cao控身體,無法去做任何事,只能像隔著鏡面一樣通過這個身體的所屬者——他血緣上的親兄弟——去觀察了解外界??此侨绾螆讨豷ao擾自己的珍寶、自己曾經的未婚妻、自己發誓要保護一輩子的女孩。某種意義上說,這種感覺真是相當微妙。 有那么一陣子,他覺得如果有機會與對方的靈魂面對面對峙,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這家伙幾拳,身體力行地告訴他“死纏爛打是世界上最惡心的事”。不過仔細一想,他好像也沒什么資格教訓這家伙,因為他之前的某些行為也的確給她帶來了諸多困擾。好在死亡就如重新洗牌,將過去的一切愛恨都帶走了,從此以后,他在她的心中也終于恢復成了最好的模樣。 他對此沒什么不滿,只是希望自己的同胞兄弟腦子別再繼續壞下去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可惜,從以前開始,他心中所期待的事物就從未成真過。 這家伙終于把自己玩到了瀕死的地步。 也就在那一刻,他們見面了。 蘇璇璣,蘇玉衡。 他們都是蘇天星的孩子,而在龍國的古語中,有一種叫做“璇璣玉衡”的觀測天星的儀器——在他們還在母親腹中時,蘇天星大約就想過孩子的名字吧,比如說第一個孩子叫做“璇璣”,第二個叫做“玉衡”之類??上?,終其一生,他都沒有看到自己的第二個孩子。 一次都沒有。 見面的契機相當微妙。 在他親吻她的時候……好吧,也許用“撕咬”這個詞要更加合適。 在那一刻,凌佑晨覺得自己終于穿過了“那面鏡子”,然后他站在了一汪一望無際的湖泊上,水面清圓,無風無瀾,看來宛若一面最透明的鏡子。 那個人…… 他的同胞兄弟——蘇玉衡,和他遙遙相對。 他們互相對視了許久,當然,這只是心理感覺,因為這里的時間與現實中的時間顯然并不對等。 最先開口的是對方—— “怪不得一直覺得不太對勁,原來如此?!?/br> “……” “想不到一直活得光鮮的你居然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不打一聲招呼就住進別人的屋子,真是無恥?!?/br> “……抱歉?!绷栌映坑X得自己應該道歉,雖說這種事并不受自己控制。 “那你為什么還不滾?” 凌佑晨從同胞兄弟的眼神中看到了快意、敵意、嫉妒、仇視等諸多負面情感,卻也看到了終于會面的釋然以及……隱藏在諸多情緒下不細細搜尋絕不可能發現的—— 復雜情感。 他們是兄弟。 他曾經親眼看過“璇璣玉衡”這件古物,那是一個圓。他們都是一半,拼起來才是完整的。 “救她?!边@是他對對方說的第二句話。 “憑什么?”蘇玉衡笑了,他笑得很諷刺,也很快意,“和一心一意想為了她去死的你不同,我絕不會一人死去,我要拉著她陪葬?!?/br> “你不會?!?/br> “……你憑什么這樣肯定?” 凌佑晨說不出理由,他只是這樣覺得,只是認為對方在這件事上,會和自己做出一樣的選擇。其實就算不一樣也無所謂了,因為—— “你不是一人,我會和你一起死去?!彼f。 若干年前的人為意外,讓原本應該比誰都近的他們就此分開,他不知道可以窺見自己生活的蘇玉衡、陷入地獄的蘇玉衡、幾乎從不知道何為幸福的蘇玉衡是怎么一路生活到今天的。而他也知道,比起對方,自己只是運氣稍微好了一點而已,并沒有什么其他值得夸耀的地方。 他們不能一起出生,一起長大,但至少可以一起離開。 以及…… 一起去救她。 大約是因為蘇玉衡與身體聯系最為緊密的緣故,在身體“死亡”后,他的靈魂也陷入了沉睡。再之后,他被“捕捉”并“回收”了。不得不說,他們的運氣很好,那個叫做“羅”的研究者為了達到研究的目的,一直維持著這具身體的活性。而在這過程中,尚保持著清醒的凌佑晨成為了身體的主導者。 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蘇玉衡雖然也已經醒來,但充其量也只能吐吐槽以及偶爾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短時間使用下身體罷了。 “我要救他?!彪m說不習慣,凌佑晨還是不得不采取這種方式和身體里的另一個靈魂交流。因為如果兩人都回到“靈魂之湖”(他是這樣稱呼那個地方的,在蘇玉衡陷入昏迷后,他一直都待在那里,長時間地看著一變不變的風景,偶爾會低下頭注視著在湖水中蜷成一團沉睡的兄弟,不得不說,他睡著時的樣子和醒時相差甚遠),那么身體就會因為失去主導而倒地不起。 “你瘋了?還是圣父病發作了?” “她需要被喚醒?!?/br> “你可以親自去!” “……不?!绷栌映砍聊讼潞?,堅定地說,“我們已經成為過去,而他才是現在?!?/br> “呵呵,你真偉大?!?/br> 凌佑晨聽著身體內的另一個人發出的諷刺聲,不發一辭。其實,他也想親自去,但是……不行的。在她的心中,他已經死了,他相信她曾經為這件事傷心過,但那也已經過去了,她也早已從其中走出。但,林麒是現在,如果他現在死了,她將再次陷入傷心痛苦之中。 看她現在的樣子就知道…… 絕望到讓人不忍心去看。 比起“不重要的事物失而復得”,果然還是“沒有真的失去重要之物”更會讓她開懷吧。 而且…… 他低頭看了眼林麒,輕聲說:“他是個好孩子,他很喜歡她,他們很相配?!?/br> 聽完這句話后,蘇玉衡沒有再出言反對,只是丟下了一句話:“你這個令人作嘔的懦夫,就自我欺騙到世界的盡頭吧!” 然后,他再也沒有出現,而且估計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出現了。 凌佑晨的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被討厭了。 他沒有辦法解除林麒身上正在起作用的“病毒”,這很難,而他也不具備相應的知識。但是,之前那無聲的“潛伏”也讓他知道了很多“小秘密”。 比如說—— 他轉過身,走到房間的隱秘地,果然找到了一個暗格,而里面擺放的,正是一管深紫色的藥劑。 這是一個工作人員偷偷做出的試驗品,可惜,在達成交易之前,他就被抓住并處理了。遺憾的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弄清這玩意藏在哪里,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反正這個廢墟在議會的人到來之前就會化為真正的“廢墟”,想著“那家伙偷的東西肯定還藏在這里”的工作人員索性就偷了懶,沒有再繼續搜尋。 這管藥劑沒有名字,因為它是被偷偷研制的,而作用只有一個——逆轉。 正如潘所說,這里的人不會研究所謂的“解藥”,但總有那么幾個人有著旺盛的好奇心,哪怕這可能會導致死亡。但是,不存在好奇心的人,恐怕也是無法從事這個行業的。 嚴格意義上說,這藥劑并不是成功品,它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而這個成功率也并不準確,因為那個偷偷摸摸做實驗的人到死之前只用了十個倒霉鬼做實驗,而其中一個很幸運地從“蟲人”再次變回了“人”,然后,就不幸地掛了,死于他自己的血液發生異常。 凌佑晨不知道成功率到底是百分之十,還是千分之十,抑或是萬分之十。 但眼下之際,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因為“轉變藥劑”的研制到目前為止都不算成功,幾乎所有轉變成蟲人的家伙都會很快死去。所以,就算他被議會方的人帶走,等待著他的估計也是死亡結局。 與其如此,倒不如拼一拼。他想如果這位學弟還殘存著意識,一定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而他衷心地希望,林麒能成為幸運者。因為他真的不希望她再承受一次痛徹心扉的失去——無論何時何地,他都希望她笑容常在,無憂無慮。 他打開試管,將里面的液體倒入林麒的口中。 ——撐過這一關吧。 他暗自想道。 只要林麒撐過這一關,一切就都好辦了。別忘了,屬于他同胞兄弟的這個身體,最大的特質就是cao控血液。 他伸出手,抓住林麒因為痛苦而在人手與節肢中來回變換的身體,輕聲說—— “堅持住,不要像我一樣,留下她一個人?!?/br> 后者的掙扎頓住。 然后他聽到了更為慘烈的嘶喊聲。 第353章 痛! 林麒只覺得自己的每一根骨頭好像都被碾過了一遍,然后又有人把這骨米分丟進機器里攪拌混合,倒入模具中冷卻成型,然后又再次被砸碎——周而復始。 他不是不能忍痛的人,然而這痛實在太過超越極限,并且,眼下他并不能很好地cao控自己的身體,更無法抑制生理本能。 而在疼痛之余,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才剛剛恢復意識,所以它依舊很朦朧。 是從……從什么時候起? 腦海中最后一個清晰的畫面,是她笑著走上前,遞過來一方手帕。 他原本正壓抑著突然劇烈的心跳伸手去接來著,然后…… “啊啊啊啊?。。?!” 再次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的聲帶不受控制地再次嘶喊出聲。 “堅持住?!?/br> ……是誰在對他說話? 林麒勉力睜開雙眸,入眼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但語調又是熟悉的,這人……是誰? “想想曉曉?!?/br> “……!”熟悉的名字讓林麒的心跳再一次快了一拍,潰散的精神也在這一刻驟然重聚,雖說它很快又再次潰散,卻也讓他清楚地看到了一只熟悉的眼睛。 用“一只眼睛”這個詞也許有些奇怪,然而卻又并沒有什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