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例子在先，其余人便也沒有再堅持，而是一個個地低下了頭。

    凌曉得出的結論是——

    “他們的確不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做的?！?/br>
    而是被控制了。

    但那種控制方法，越看就越是像……

    她皺緊眉頭。

    這幾人身上再也找不到什么多余的線索，于是凌曉讓人把他們給帶到一邊，暫時分別關入了牢房之中。雖說是無意識的，她在他們的體內也沒發現什么異常，但誰知道他們之后會不會再“無意識”地做出什么事呢？還是保險為上。

    想到此，凌曉扭頭對蔚然說道：“那天出現花屏時的所有隊員……”

    “都控制起來了?！焙笳哒Z氣淡定地回答說，“理由隨便找了個，沒有引起恐慌?！?/br>
    “所以，這群人是被控制了，然后呢？剛才那四個人是怎么一回事？”林麟再次問道。

    凌曉深吸了口氣，組織語言說道：“尤彌爾廢墟內早有他人存在，而那些人……恐怕就是議會放正在通緝的實驗者?！睕]錯，做那危險的“蟲人”實驗的家伙們。

    “實驗？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嗎？”

    凌曉點頭，她曾經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過同伴們，所以他們自然是知道。

    第一次探索時，部分隊員被控制；第二次探索時，部分隊員不僅被控制，并且還被注射了……較之之前又有了新變化的病毒。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對方大概就是在最后那漫長的花屏時間內做的吧？

    而所謂的“磁場問題”，毫無疑問是對方刻意拋出來混淆視線的。

    她以為只是出一個簡單的任務而已，為什么會出現這種事？是巧合？還是說……刻意的安排？如果真的是后者，目的是什么？

    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

    “他們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焙蜗Ｒ苫蟮貑柕?，“如果真的想要把我們全部殺了，也不是太難的事情吧？”

    “那大概是因為對方并不想殺我們?！背填Ｍ蝗徽f道。

    “你什么意思？”

    “既然想不到對方做這件事的原因，那么不如立足腳下?！彼斐鋈皇种?，“一，屏蔽信號；二，動力源出問題；三，飛行器被破壞。這么做的理由還是很好想的，對吧？”

    其余人都是一怔，隨即異口同聲地說：“對方需要時間離開！”

    “沒錯?！背填｜c頭，“無論對方出現在這里是巧合還是早有預謀，既然來了，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不可能長時間停留。而在‘目標達成’后，自然也需要撤離。也就是說——”他緩緩合起手心，“如果我們想要做些什么，現在是最后的機會了?！?/br>
    “我去?！背填５脑捯魟偮?，凌曉就如此說道。說話間，她側頭看向林麒，“我要帶他一起去?！辈恢罏槭裁?，她就是覺得自己應該這樣做，沒有任何理由。而他，也許真的沒有等待的時間了。

    “我也一起?！?/br>
    “我也……”

    “我……”

    “不能一起去?！绷钑栽俅伍_口，“飛船需要有人留下維持秩序。而且，我們也沒有足夠多的飛行器?！闭f到這里，她側頭看向蔚然，“我們還剩下多少？”

    蔚然沉默了下，回答說：“一艘單人的，勉強可以塞下兩人?！?/br>
    “其余飛行器的修復可能呢？”

    “科學部和維修部都在努力，但短時間內恐怕沒辦法修復完成?！?/br>
    凌曉聽到這話，低笑了聲；“是巧合，還是特意給我們留下的?！钡珶o論如何，她都非去不可。她看向其他人，再次重復了剛才說過的話，“我去，我帶他去?！?/br>
    其余人大多也都理解她的想法，并未提出異議。其中更為糾結的有兩人，一是林麟，她現在無比痛恨自己平時的懶惰，卻也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沒什么用處；而另一人是程睿，他神色變幻了數次后，最終還是選擇了退讓。

    “要好好地回來，你們都是?！彼苌贂裢忄嵵氐卣f這種話。

    “放心，”凌曉認真地看著他，“就算我回不來，也一定會把他送回來?！彼刹幌牒土主柽@么蠢的家伙死在一起，絕對會影響下輩子的智商的！

    “不要說這樣的話?。?！”梅麗莎突然喊出聲來，她走上前，一把握住凌曉的手，用力地握著，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你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凌曉朝她勾了勾嘴角，算是回應。

    已經沒有多余的供耽擱的時間里，所以凌曉即刻起了程。為了防止引起內訌，飛行器被破壞這件事朝飛船中的其他人公開了。雖說也引起了一陣恐慌，但很快就被壓制了下來，畢竟這艘船上的人都可以說是精英，并且，公開的信息中還說“飛行器正在被修復，信號屏蔽也即將解除”，在有希望的情況下，人也不會那么容易陷入絕望。而他們通過光屏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駕駛者飛行器的凌曉并沒有拋棄所有人離開，而是去了引發了這一切的尤彌爾廢墟。

    飛行器中。

    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林麒節肢微微顫抖，睜開的眾多復眼中滿是可怕的殺欲。如果不是因為全身被束縛，他也許已經開始了獵食。

    凌曉非常淡定地推開他越走越近的堅硬腦袋，低聲說：“你現在這樣可一點都不帥氣哦?！?/br>
    “……”復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又變成了殺戮之色。

    “如果你之后還想吃我，我可以大方地給你咬一口?！绷钑蕴鹗秩嗔巳嗨哪X袋，“但現在，還不行?！彼€不能變成失去理智，在找到救他的方法前。

    “……”

    “……對不起?！笔撬腻e，一切都是她的錯。

    【需要我幫忙cao控飛船嗎？】

    【滾?！?/br>
    【……？】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從今以后，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腦中，有多遠給我滾多遠?！俊尽?/br>
    凌曉的黑眸中暗影重重，第一批被控制者所做的事也許其他人不知道，但監控著整艘飛船的凌泉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家伙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而那個時候，告訴她林麒距離最近的人，也是凌泉。也正因此，她在會拜托他行動。也許這是巧合，也許不是。但是，這家伙的確因為一己之私做出了這種讓人惡心的舉動。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個所謂的系統隱藏著很多秘密，也有著自己的思維，但在沒被觸及到底線的情況下，她都容忍了。只是從來都控制自己，不讓自己太過依靠凌泉。并且暗自積蓄力量，希望有一天能徹底擺脫他的干涉。為了將來，也許眼下她該忍耐，但很可惜，她做不到。

    虛擬的空間中。

    站在光屏前那身穿執事裝的男子抿緊唇角，眼中是壓抑的瘋狂。他沒有再試圖說什么話，因為知道這只會讓她更加反感。也許給一個解釋能讓她接受，但問題是，他根本沒辦法給她這個解釋。因為……

    他的目光落到那只不成人形的蟲人身上——這個已經不能被稱為人的生物正緊挨著她，眼中滿是殺欲。而凌泉看著他的目光也同樣滿是殺欲——

    沒錯，他就是希望這個叫林麒的家伙死掉。

    因為他真的太、討、厭、了。

    第350章

    就在凌曉前往尤彌爾廢墟之時，她的目的地中，也有兩人正在進行談話。

    巧合的是，其中一人她認識。

    明明身處實驗室，這人卻詭異地穿著一身雙排扣禮服，頭上戴著一只黑色的高頂禮帽，這幅打扮與他周遭的環境可以說是格格不入，不過看他的表情倒像是完全沒意識到這一點，十分之從容。

    潘。

    凌曉只需要一眼就可認出，這人正是曾經在馬戲團中掀起腥風血雨、幾乎將所有客人都變成了蟲人的潘。

    而站在潘對面的是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他看來約有四十歲，戴著一副厚重的框架眼鏡，聲音低沉嘶?。骸澳慊ㄙM這么大的工夫，就只為了見那孩子一面？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br>
    “嘖嘖嘖——”伴隨著這聲音，潘有節奏地晃了晃手指，“羅，你錯了，那不是孩子，是我的女神，闊別了多年好不容易才再次重逢的女神！”說話間，他動作有些夸張地展開雙臂，如同在表演舞臺劇。

    羅：“……”那怎么看都是個男孩子吧？

    不過他也很清楚，和眼前的家伙爭論這種事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這家伙精神壓根就不正常，雖說與這種人為伍的自己精神也正常不到哪里去。但與這家伙不同，他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說起來，你問這個做什么？”潘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手杖，他用它抵著對面人的胸膛，語調危險地說，“丑話說在前面，就算你很有用處，但若是敢覬覦不該沾惹的事物，后果也是很嚴重的?！?/br>
    羅抽搐了下嘴角：“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彼m然是個變態，卻也是個有cao守的變態，對男孩子完全不感興趣，對“把男孩子稱為女神”這種新奇的play也是完全不感興趣。不過，怎么說呢？作為一個理智的變態，發現有人比自己還變態真是件既欣慰又心酸的事。不過考慮到生命的重要性，他還是很快撇開了關系，“五分鐘后我會離開，祝你玩得愉快?！?/br>
    潘果然對這句話很滿意，原本威脅性地在對方心口處逡巡的手杖在他手腕的cao控下回轉，他用它頂了頂禮貌。而后他又整理了衣領、紐扣甚至衣服上的每一個褶皺，努力將每一個細節做到盡善盡美，就如之前那次會面前所做的那樣。動作間，他的手一直很穩，直到他想到“馬上就能聽到她絕望的哭喊”這件事。

    “啊——”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嘆息，“太過甘美了?！彼谡硇淇诘氖直鰩赘嘟?，每根指頭都微微顫抖著，差點控制不住力度將整顆扣子碾成齏米分，好在他控制住了。事后，他一臉慶幸地說，“差點就需要再去換一件衣服了?！?/br>
    羅對此的回應是——忽視。

    以及再次詢問：“19803號真的很珍貴，你確定不讓我把他帶走？”

    “同樣的話不要重復問我?！迸嘶卮鹫f，“這只會過早地暴露出你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出現瑕疵的工具，價值會降低?！?/br>
    羅做了個“你隨便吧”的手勢，轉身就走。

    作為一名科研者（雖說很多人用“白衣屠夫”這個名字來丑化他的形象），他不愿意放棄19803號，因為他真的很有用——之前之所以能悄無聲息地控制那群來自戰艦的孩子，正是因為他使用了從19803號身上提取的“特效藥劑”?？上У氖?，這種控制只能持續很短時間，且是一次性的。如果給他更多時間，他有信心地得到更多成果?？上У氖?，這個很不錯的實驗室即將廢棄，而19803號恐怕也會隨之一同毀滅。

    羅心中再次強調，作為一名優秀的科研者，他不愿意見到這種事發生。但是，作為一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提出任何異議，如果不想被留下來一起陪葬的話。

    而就在他離開后，潘終于結束了自我打理的行為，當然，在見到久別后第二次重逢的女神之前，這肯定不會是最后一次。而很顯然，他樂此不疲。

    眼看著那艘載著她而來的飛行器越來越近，潘決定這里前去“迎接”。在經過某個培養槽時，他停下了腳步。這只培養槽足有兩米高，其中裝滿了淺藍色的液體，一具赤裸的男性身體在其中漂浮著，他雙眸緊閉，并且再也不會睜開——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誰讓他各種意義上說都只能算是“標本”呢？

    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曲起手指輕輕地敲了下透明的槽身。雖說羅用特殊方法維持著這具身體的活性，但已經死去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度活過來的。不知道她看到這具身體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還真是讓人期待。

    懷著良好的心情，潘哼著曲子走出了房間。

    曾經被他觸摸過的那只培養槽的上方，赫然有著“19803”的編號。

    水中人依舊靜靜地漂浮著，他紅色的長發如同海藻般飄散在水中，也許是因為培養槽中并非死水的緣故，那發絲輕輕地擺動著，來來回回，宛若他從未死去，或者下一刻就會睜開雙眸。

    而此時，凌曉也終于到達了廢墟的中心——一切發生的地方。

    幾乎才一進入這片區域，她的心頭就涌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并且她下意識地就浮起了一個念頭，如果一開始就是她來就好了，那么接下來的一切也許都不會發生。

    這種直覺毫無理由，就像她覺得自己該帶林麒來一樣，毫無理由。

    她也像來不是會被各種感覺迷惑的人，卻不自覺地信了。

    總之，一切都太過微妙。

    而對方顯然知道她的“拜訪”，并且，沒有玩什么“過關斬將見boss”游戲的興致，而是直接給她開啟了進入的通道。

    凌曉注視著前方驟然挪動開的廢墟、下陷的地面以及通往不知名方向的階梯，抿了下唇，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當然，沒忘記拎著林麒。他現在很不老實，一直在折折騰騰反復掙扎，時不時還想咬上她一口，實在是讓人煩惱。她不得不時不時拍下這家伙的腦袋，以讓他保持安靜，可惜，成效不大。

    雖說現在的他可以用“皮糙rou厚”的來形容，但凌曉卻還是不那么忍心暴揍他，于是也只能默默地忍耐了。等他恢復，哼，有他好受的。

    階梯是螺旋形的，一圈圈地下沉著，一眼看不到盡頭，只能看到濃重的黑暗——這些總是不那么討人喜歡的幽靈將道路藏匿于自己的陰影之下，肆意散播著陰霾與絕望。

    “這可真是‘下地獄’啊?！绷钑缘吐曕洁炝讼?，卻并沒有膽怯，而是直接邁步走了上去。

    寂靜的黑暗中，唯二存在的聲音是腳步聲，以及被束縛了嘴的家伙發出的“唔唔”聲。托他的福，她這一路倒是不怎么寂寞。

    這條階梯看來長，但凌曉卻并未走太長時間。

    而它的盡頭，一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正站在那里。才一看到她，這人就將手貼在心口，微微躬身行禮：“歡迎光臨?！?/br>
    “潘?！绷钑跃従復鲁鲞@個名字，“又是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