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
凌曉對此不置可否,因為她早已認出了它。這兩年里她為了將來可能發生的事,一直有拜托菲斯幫她收集與血鷹相關的訊息,所以可以說對對方知之甚深。 然而,緊接著,莫爾說出了一件她所不知曉的事。 “我曾遇到的那個預言師,就是被血鷹的人帶走的?!?/br> “你確定?”凌曉挑眉。 莫爾沉默地點了點頭。 雖說看來平靜,但他的內心也許其實從未平靜過,更從未放棄過“恢復”之事,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出現在福里雅——這顆曾被預言過的星球了。而在他遭受重創之后、前去福里雅之前,他也曾經對當年的那位預言師做過調查,這也正常,畢竟人總是貪心的,得到了一點希望,又會希望能得到更多。然而,有時再度渴求來的,也許未必是希望,而是絕望。 就比如說他當時調查到的結果就是——那位預言師被血鷹的人帶走了,從此再無聲息。 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團“血鷹”,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好吧,也許用“臭名遠揚”這個詞要更為合適。并且,關于這群惡徒至少有幾點是公認的:一,他們跑得快; 二,他們很懂得隱藏; 三,他們很兇殘很沒有人性。 看似簡單的三點,卻已經用無數人命來驗證過了。 而莫爾也很清楚,這三點意味著遭受重創的他很難找到血鷹的行蹤,而就算找到了,那位預言師也未必還活著。所以,最終的結果是——他去了福里雅。 而如今,血鷹再現,“語言”也再現,是不是意味著,他等待許久的事終于要來臨了呢? 事到臨頭,莫爾的心跳加快了幾下,但很快就又冷靜了下來。眼下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時候,因為與其說這是“希望”,倒不如說是“危機”。 福里雅被那群人占據了,而這顆星球…… 雖說這里的人看來都極友好,他卻敏銳地從凌曉以及其他人的態度中覺察到了什么,并且潛意識地下了個判斷——這里絕不是適合久留的地方。 “如果是預言的話,一切就可以解釋了?!绷钑噪S手關掉通訊,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這次變態到底是對“紅月之夜”感興趣,還是對她感興趣,她很希望是前者,然而…… 凌曉輕嘖了聲,表示伐開心。 她與變態之間的事,莫爾與伊澤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也自然無法理解她此刻那復雜的心情。不過,在另一件事上他們卻可以達成共識,它就是—— “現在該怎么辦?” 老巢被抄的可不止是她一人,而是三人。 才剛混進去的凌曉和比她資歷稍微老那么一點的伊澤姑且不說,莫爾可在那顆星球上待了相當久,哪怕平素和其他人沒有過多交流,也不意味著他會眼睜睜地看著其他人悲劇掉。 “涼拌?!绷钑詢墒忠粩?,說了個冷笑話。 可眼下的確是一籌莫展。 她雖說已經是高級武者,但當年就比她要強的變態這些年里也不可能沒有進步……好吧,就算她有信心能對上他,但問題是:他們這邊三個人,那邊三十個估計都不止;他們這邊飛行器,那邊則是裝滿了各種武器的巨大飛船。 貿然沖過去不是戰斗,而叫送死。 當然,他們在這顆星球上是有“大部隊”沒錯。但問題是,她沒辦法把這群人給運過去。變態也不至于會傻乎乎地主動送上門,所以,嘖,真是麻煩。 更為麻煩的還不在這里,而是變態那家伙萬一一個想不開,直接開著飛船過來對這顆星球胡轟亂炸,哪怕這里的人身體素質再強,也經不住這個。 ……雖說正常人都做不出這種事,但他顯然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她也沒法對他的“人性”報以希望。 就在幾人一籌莫展之時,空氣中突然漂來了一陣誘人的香味。 凌曉一抬頭,才發現是部落中的女人們送來了烤rou、水果以及剛榨出來的果汁。rou是最鮮嫩的獸rou,用特質的香料涂抹腌制、確定入味后串進棍中燒烤的,過程中它還不斷地被刷上蜂蜜以及各種醬料,外焦里嫩,切開后隱約可見血絲,一咬十分鮮嫩多汁,水果和果汁也都是最新鮮最甘甜的,且無任何添加,這幾樣加在一起,算是這里的“豪華餐”了。她若干年前吃過一次后,便念念不忘。 眼下再見美食,又看到這群人殷殷的目光,便索性暫時不去想那些煩心事,抬起手一揮:“先吃飯吧?!币苍S吃著吃著就想到辦法了呢?……好吧,她大概是真的被包工頭那吃貨給傳染了,思維居然變得這么墮落! 她才剛這么一想,就看到其中一塊烤rou詭異地顫抖了下,里面還發出了點什么響動。 用石板端著那塊rou的少女被嚇了一跳,低頭那么一看,才發現獸rou“肚中”居然鉆出了一顆正連連打噴嚏的頭,頓時嚇得差點把手中的東西給丟了。 至于這顆頭的本體…… 凌曉扶住額頭,真是說“包工頭”“包工頭”就到,它什么時候鉆到烤rou里去大快朵頤了?還吃的一腦門子油,真是實至名歸的“肥頭大耳”! 部落中吃飯挺隨意,雖說也有桌子,不過挺多人還是喜歡一群人一起席地而坐,邊吃邊笑談。凌曉對此也是熟門熟路,所以很自然就坐下來了,她這么一帶頭,其余兩位小伙伴自然也是如此,于是大家一起愉快地團成了一個團。切塊rou,吃個水果,喝杯果汁,如果不是還有一把刀懸在頭頂的話,這真可以說是“逍遙人生”。 炎坐在凌曉右邊,動作快速地將一塊剛切下來的腿rou切成薄片,而后遞給了自己的老師。過程中,他沒忘記再撒上其中一種香料。雖說距離上一次一起團團圍著吃飯已經過去了九年,他卻還是清楚地記得她的口味。 凌曉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己這格外殷切的學生一眼,發現他目光閃閃,眼眸中居然很有幾分柔軟的“求肯定”的意味,瞬間有了種“我有了個聽話孩子”的錯覺。這滋味挺美,但只要一想到這孩子年紀比她還大……違和感瞬間就爆了。 不過這不妨礙她吃東西。 她吃飯的習慣不太好,從來不會細嚼慢咽,反倒吃的很快——實際上,不管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后,她日常中也都沒有什么閑情逸致細嚼慢咽。而且她的食量也遠比一般女孩子要大,好在rou也足夠多,所以在自家學生不斷地投喂投喂再投喂中,她到底是填飽了肚子。 七分飽,剛剛好。 這也同樣是習慣。 吃得太飽容易讓人喪失警惕,且這時如若發生什么突發情況,武力值也會大打折扣。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一個女人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購物欲與口腹之欲,那么她就無所不能——對自己都這么狠,何愁大事不成! 從這個意義上說,目前的凌曉至少也是“半個無所不能的女人”。 午飯依舊在繼續著。 凌曉一口口地喝著盛裝在木杯中的新鮮果汁,坐在她身旁的炎則在認真地捏著堅果,一手一個,十分干凈利落。捏出一小盤后,他把它們捏在掌心中,輕輕那么一搓,再一吹,那層薄皮就散去了。然后,他將它們放在了凌曉面前的板子上。 凌曉放下果汁,拿起一只果仁把弄了片刻,問:“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么?”從她吃完飯起,就覺得他有些欲言又止。 炎猶豫了下,還是問出了口:“那個人是不是也回來了?” 剛才老師與那兩人的談話雖說語焉不詳,但在他認真聽并且仔細思考后,還是得到了不少訊息。與部落中的其他人不同,那時經常跟在凌曉身后的他比誰都要明白老師與“那個人”之間的糾葛,而他也清楚地記得,老師曾經提過“血鷹”。 兩相一比對,這個結論一點也不難得出。 凌曉微愣了下,看了炎一眼,而后微微點頭。 與她不同,部落中的人對于變態并無太多惡感。這大約是因為他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極為狼狽,絲毫沒有表現出破壞力,更別提,他還有著一張與蘇天星一模一樣的臉。所以,就算她真有辦法帶著這群人回福里雅,他們也未必會真的為了她和變態干上一架。 想到此,凌曉略有些意興闌珊。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她本身并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只是“興盡悲來”,眼下氣氛太過熱烈,所以反而容易引起這種感慨。 就在此時,炎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他是不是不是來幫助我們的?” 凌曉挑眉:“你為什么會這樣想?”這里的人都極為信服長老的話,既然他說變態不是敵人,那他自然就不是。就這個意義說,持有這種想法的炎反倒是異類。 “看到他,我很不舒服?!毖着M織著語言,然而片刻后,他放棄了,“……十分不舒服?!边@種感覺很難用語言描述出來。 但這的確是事實。 從他第一次見到那個人起,就覺得相當不舒服,這種情緒并非是對抗意識,而是……更加復雜的、混沌的、無法說清的。 總之,他打心眼里排斥那個人的存在。 但是,這種話是無法輕易說出口的,尤其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長老老師的孩子”這件事的時候。 所以,唯一能聽到他心聲的,大約就只有凌曉了。 誰讓他們在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呢? 凌曉為此心情略好,抬起手就拍了拍自家乖學生的肩頭:“說得好?!辈煌魉虒粓霭?!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她也算是他半個爹吧?嗯,這孩子沒白養,貼心!想了想,她如此鼓勵他說,“放心吧,我宰他的時候,一定叫上你?!?/br> 炎:“……” “不過眼下,”凌曉微嘆了口氣,“重點是不被宰啊?!辈?,有些事,大約比被宰還要可怕。 與此同時。 福里雅星。 “副團長,沒有?!?/br> “我這邊也沒有?!?/br> …… 身穿黑色皮質風衣的男子坐在一張桌子上,修長的雙腿交疊,戴著皮革手套的雙手把玩著手中的鎖鏈,臉帶微笑地聽著手下人的報告。 他面容俊美,發色如鴉羽,左眼殷紅如血,右眼卻被一只紋著血鷹圖案的眼罩遮掩住,看不清廬山真面目。隨著報告的繼續,他嘴角的笑容更深,眼眸深處卻浮起了冰棱。 氣溫仿若都降低了。 早已熟知他性格的血鷹團員們噤若寒蟬,聲音是一個比一個小,一個個報告完后站在原地,不敢再發出任何一絲其余聲響,因為誰都知道——這位爺又要發飆了。 氣氛持續凝滯。 一些團員下意識屏住呼吸,甚至于臉部通紅,差點就這么自己活活把自己悶死。 直到…… “沒找到?”坐在桌上的青年開口。 他這一開始說話,不少人下意識松了口氣,但同時又揪起了心。 “為什么會沒找到呢?”青年歪了歪頭,似開玩笑般問,“是你們沒用心去找嗎?” 不少人腿一軟,差點當場就給跪了。 這種時候說話不好,不說話更不好。 所以片刻后,在青年不耐煩之前,有人抖抖索索地說:“所、所有地方都找遍了,的確沒有副團長您說的那位少女?!?/br> “哦,沒有?!鼻嗄贻p笑了聲,反問道,“為什么會沒有呢?”說話間,他以探詢的眼神看向剛才說話的人。 后者抖地更厲害,以至于牙齒都開始打顫。 “不不不不知道?!?/br> “是么?”青年聳了下肩,“那你沒有價值了?!?/br> 說完,他輕敲了下響指,那人大驚之下喊了句“饒——”,可惜話還沒說完,他的身上驟然爆出了一片紛揚的血花,而后整個人就“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再沒有一絲聲息。 站在他旁邊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被噴了一臉一身的熱血,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再低頭一看,那人身下蔓延出的鮮血已經流到了自己的腳邊,惡心地厲害,他卻一動也不敢動,更別提擦血了,只戰戰兢兢地祈禱向來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副團長不會遷怒。 好在,他運氣不錯,青年只殺了一個人就停下了手,轉而將注意力投落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只見他用力地扯了下鎖鏈,那原本跪在他腿邊的少女頓時發出了一聲痛呼,然后就這樣被他活生生地扯了起來。他就著這動作捏住她的下巴,飛舞而起的鎖鏈繞著她的脖子轉了兩三圈,垂落在她肩頭,冰涼涼的,刺得人心都涼了。 少女的身體再次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原本就蒼白無比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煞白。 “說好的再會呢?”他笑著看她,用聽來調皮的語氣說出了抱怨的話語,“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也許他的確是在開玩笑,但這里卻沒有誰敢和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