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餓著餓著,他到底是睡著了。 一旦進入宇宙中,時間的概念就被模糊了,往外看到哪里都是一片漆黑,誰又分得清什么白天黑夜呢?而飛船中則時時刻刻都是燈火通明的。 好在還有鐘表這種東西,能讓人清楚地知道此刻的時間。 青年沒睡多久,大約四五個小時的樣子,就起了床。穿好同樣破舊的外衣外褲后,他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走了出去。 凌曉也轉而從衣柜中走了出來,在屋中晃悠了下,還順帶解決了點小生理問題。她很好奇如果自己此時把蟲晶從空間紐中拿出,那人會不會一路飛奔回來。不過想想還是作罷,他的“異?!比绻鹚俗⒁?,她眼下的情形也會隨之被破壞,何苦來哉。 三四個小時后,開門聲再次響起。 而凌曉已然在那之前縮進了衣柜里,她不驚訝地發現他的身上再次變得很臟,不過這次沾染的不是灰塵,而是菜湯。頭上,臉上,口罩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除非他自己把飯菜倒在地上再滿地打滾,否則絕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所以說…… 是被欺負了? 下一秒,現實證明了她的判斷。 他脫掉衣服露出的身體上,滿是青紫色的瘀傷。 然而他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般,近乎淡定地將脫下來的衣服塞入了清洗設備中。 兩分鐘后,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并且一聲比一聲急促,隱約還有些嚷嚷聲。 青年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按停了清洗機器,從里面拿出濕答答的衣服褲子擠了擠干,就這么穿在了身上。而后,走到門邊,金屬門應聲而開。 然后,他被一把推回了房中。 三名男子一邊推推攘攘著青年一邊走進來,臉上滿是惡意的笑容。 后者一個踉蹌之下,就坐倒在了地上。 三人頓時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陣,其中一人蹲下身,用手拍了拍青年的臉:“喲,衣服怎么這么濕了?” “來來來,我給你擦擦?!绷硪蝗艘贿呥@么說著,一邊抬起腳就在青年的衣服上踩了幾腳,“哎呀,不好意思,弄得更臟了?!?/br> 第三人則從懷中拿出了一只面包,“親切”地拍著青年的肩頭說道:“剛才我們不小心打翻了你的飯,你一定沒吃飽吧?來來來,我特地給你帶了點東西?!闭f著,他將面包從包裝袋中拿了出來。 青年的視線落在它上面,喉結明顯地動了動,與此同時,肚子也發出了一聲叫。 三人對視了一眼,又是一陣哄笑。 “餓了吧?來來來,吃吧?!钡谌藢⒚姘嗄昝媲斑f了遞,“別客氣,吃!” 青年猶豫了下,伸出手想抓住。 幾乎是同時,那根面包落在了地上。 原本抓著面包的第三人夸張地叫道:“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br> 青年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撿,一只腳卻先他一步踩在了面包上,它的主人一邊碾著腳下的食物一邊同樣夸張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也狡猾了?!?/br> 青年抿了抿唇,縮回了手,沒有再試圖去拿。 就在此時,一直得意地看著這一幕的另一人說道:“只是掉了而已,又不是不能吃?!闭f著,他拍了拍同伙的腿,“讓開點?!比缓?,從地上撿起那只已經被踩到很是惡心的奶油面包,將它朝青年的嘴塞去,“來,嘗嘗看?!?/br> 青年下意識避了開來。 “喲,還敢躲?”拿著面包的人斂起笑容,朝其他兩人說道,“把他抓住?!?/br> 那兩人于是一左一右地把青年按住,而拿著面包的人則用一只手掰開拼命掙扎的后者的嘴,眼看著這只面包就要塞入他口中—— “住手!” 這樣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三人后背一僵,轉過頭,就看到門口正站著一名少女。 她因為過于氣憤,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質問道:“你們在做什么?” 三人訕訕地松開手,那拿著面包的人說道:“就和他開了個玩笑?!闭f著,他拍了拍青年的頭,語帶威脅地問道,“是吧?” “有你們這么開玩笑的嗎?”少女壓根不信他們的鬼話,氣沖沖地走過來,一把將幾人推開,蹲下身將地上的青年扶了起來,“我聽說你們在飯廳欺負白,然后又跟著他回了房間,就知道不好,你們真是太過分了!” “我們也沒做什么……” “是啊,還給他帶了吃的呢?!?/br> 少女怒極反笑:“沒做什么?如果不是我問爸爸要了臨時開啟房間的權利,你們已經強迫他把這種東西吃下去了?!闭f話間,她嫌棄地看了眼落在地上的臟面包。 三人隱秘地對視了一眼,最終,其中的那名相貌相對而言最好的青年站了出來,說道:“蜜斯蕾,我只是……” 少女卻毫不客氣地一手指著門口:“出去!我不想再在這里看到你們!” 青年的表情僵住,隨即,他狠狠地瞪了眼被叫做“白”的青年一眼,低喝了聲:“我們走!” “等等!”少女又說了句,“薩恩,如果我再看到你欺負白,你們幾個人就都做好走人的準備吧!” “你!你難道忘記……” “我當然記得你父親是我爸爸的朋友,但那又怎么樣?這艘船的主人是我的爸爸,而不是你和你的父親?!鄙倥淅涞乜粗T口那滿臉怒氣的青年,說道,“我說得出就做得到,你最好不要懷疑?!?/br> “……蜜斯蕾,你不要后悔!” 這句話后,那三人終于離開。 少女長長地呼出口氣,側頭看向身旁的青年:“白,你沒事吧?” 青年默默地搖了搖頭。 “你的臉……”少女抬起手,想要觸碰他臉孔上的傷口,后者卻后退一步,躲開了她的手。 “……” “……” 屋中的氣氛一時之間尷尬了起來。 最為坑爹的是,“罪魁禍首”卻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表情依舊很茫然,眼神也很無辜。 少女嘆了口氣:“抱歉了,白,我知道薩恩那家伙是因為我才老和你過不起的?!?/br> “你?”青年好像剛意識到這件事,疑惑地問道。 “……嗯,他怪我離你太近了。所以……也許我們真的該保持距離?!?/br> 青年愣了下,隨即后退了幾步,又后退了幾步,一直后退到了墻邊,就這樣看著她問:“這樣就可以了吧?” “……” 凌曉在衣櫥里差點噴笑出來。 這是哪家來的奇葩?沒看到人少女的心都碎了一地嗎?那妹紙說出那種話其實是希望他說“沒關系,我不怕”吧?結果他老人家居然做出了這種事…… 那名叫“蜜斯蕾”的少女果然遭遇了會心一擊,身形頓時就晃了晃,看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最終,她勉強又說了幾句話,就轉身離開了。 門關上后。 青年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后,蹲下身抱著膝蓋注視著地上那團臟面包。 臟是很臟,但味道還是很香的。 看著,看著,他的喉結又動了動,肚子也發出了更加大聲的哀鳴。 看得出,他真的餓得很厲害。 到最后,他終于沒忍住,伸出手朝它摸去。 凌曉看著這一幕,微皺起眉,一段不怎么愿意想起的記憶在眼前這幕的催發下,再次浮現在了眼前。這段記憶不是原主的,是她自己的。 當時的她大概只有六歲大,因為各種原因在街頭流浪,吃的食物也都是在垃圾桶里翻到的。 某一天,她翻到了包裝完好的面包,日期還是新鮮的,開心的不得了,想也不想地就打開來。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幾口后,就聽到旁邊有笑聲傳來。 那是兩個男孩子。 一個對另一個說:“她吃了,她真的吃了!” 另一個也笑:“哈哈哈,我們吐了口水的,她居然真的吃了?!?/br> 后來…… 嘖! 凌曉用力地搖了下頭,一切都過去了,又有什么好想的?而且嚴格意義上說她也沒吃虧,撲上去就把那倆小屁孩打得哭爹喊娘,還紅著眼狠狠地咬掉了他們兩塊rou,估摸著會給他們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與此同時,那青年也差不多快把面包塞進嘴里了。 “喂?!?/br> 屋中突然傳來的聲音讓他本能地看向衣櫥。 下一秒,他看見它的門被一腳踹開,一名黑發少女盤腿坐在其中,抬起手就丟過來一個東西。 他下意識抬起手接住,手中的臟面包“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更臟了。 不過沒關系,他已經認出來,自己手中握著的也是一只奶油面包,一點不臟,香噴噴的。 青年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女,語言不太順暢地問:“給——我——吃?” “一般人不是該問‘你是誰’嗎?” 青年露出頓悟的表情:“你——是——誰?” “再問就把面包還給我?!?/br> 青年一抖,連忙雙手將面包藏在身后,結果身形一個不穩就坐在了地上,他被嚇得連忙又把面包拿回眼前,仔細地看了兩眼,發現沒弄臟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我很開心”的“粉色小花”。 凌曉抽搐了兩下眼角,覺得眼前的這家伙真是蠢到無法直視。 然后就看到他捧著面包,又問她:“能——吃——嗎?” 凌曉無所謂地一點頭,就看到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她微挑起眉,人無意識的小動作是騙不了人的,而這家伙……果然很奇怪。 看他那很容易被詩歌夸贊為“阿波羅”的長相,一般人很難會覺得他出生不簡單。然而,他吃東西的動作卻很粗魯,也不是普通的那種粗魯,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 她聯想起他異于常人的表現,很是直接問道:“你的腦子是不是有什么問題?”這句話不是諷刺,而是純粹地發問。 已經把面包吃完的青年正在舔手指,聽到她問,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他們說我是‘傻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