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對我頤指氣使?你不想聽,我偏要說?!甭穪喞湫Τ雎?,“伊澤,你摸著心口問自己,你到底是因為我這個兄弟離開了你而難過,還是因為從此以后再也沒有這么好用的狗而難過。既然同樣是做狗,做你的和做別人的,有什么區別?我為什么不能選擇住更好的狗屋,吃更好的狗糧?” “雖然這個時候插嘴不太合適,”凌曉嘆了口氣,“可就算是狗,也不會掉過頭回來咬對自己還算不錯的原主人,所以請別侮辱這種可愛的動物好嗎?” “……” “……” “這不關你的事!” “怎么不關我的事?”凌曉看了眼路亞,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伊澤,“剛才不是你讓我照顧這家伙?他現在就快氣絕身亡了,你說我該不該管?” “……” 原本已在爆發邊緣的伊澤如同被一盆水澆熄了火焰,深吸了口氣,語氣淡淡地說道:“拿上你的東西,滾?!?/br> 同樣情緒激烈的路亞也漸漸鎮定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眼伊澤:“不要它們,你會后悔的?!?/br> “那也不會比資助你更讓人后悔?!?/br> “……” 最終,路亞還是帶著他帶來的東西走了。 而幾乎是在他走出去的瞬間,伊澤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下,雙腿一軟,差點就跪在了地上。 又是凌曉一把將他提溜住。 她左右看了眼,還是將他拎到了床的廢墟上。 他坐在那散亂的一堆中,雙手撐著額頭,沉默了片刻后,問道:“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誰知道呢?!绷钑宰笥铱戳搜?,從一旁拿了個板凳過來,坐下,“我又沒像你這么倒霉過?!?/br>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不適合安慰人?”伊澤抬起頭。 “經常有人這么說?!彼龜偸?,“不過,我倒是聽說過一句話——升米恩,斗米仇?!?/br> “這是龍國的古語吧?”伊澤露出苦笑,“意思大概是‘一直幫助別人,讓其形成了依賴,由感激變成了理所當然,以至于最后成仇’,是這樣的意思吧?” “閱讀理解滿分?!绷钑再澚怂?,而后肯定地說,“伊澤,你有錯?!?/br> 人是不能接受別人太多恩情的。 這樣一般會導致兩種結果: 一,極度感激; 這也是相對正常的一種結果。 但受惠者也許會因為這種心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二,極度怨憤。 這種看似不正常的結果是出于一種微妙的心態,受人恩惠當然要回報,但如果恩惠太大無法回報呢?最初想到這一點,心情也許是愧疚,但久而久之,這份心情就發生了改變,想著“如果這人如果不在了該有多少,這樣我就不用擔心無法回報他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大恩如仇”了。 “……”他若有所思,喃喃自語,“也許真的如此?!彼笱鲋瓜?,右臂攔在眼前,“這種話現在說來也許很虛偽,但是,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對他有恩?!?/br> “嗯,我明白?!?/br> 伊澤側頭看向凌曉:“你真的明白?” 凌曉沖他翻了個白眼:“我也曾經一連半個月把買飯后吃剩下的零食交給某個人,直到某一天,他剛買的整袋零食被我提走了?!?/br> “……”敢問相同點在哪里? “開玩笑而已。不過——付出,是為了獲取回報?!彼α寺?,轉過頭看向屋中的畫架,“對吧?”過程中產生的感情姑且不說,但目標從一開始就定下了,并一直朝著它前進。 他之所以想幫助路亞站在更高的地方,不過是希望借此站在同樣的位置,站在那個“憑借一己之力難以爬上”的位置。 所以,他不需要路亞的感激。 因為這一切嚴格來說,應該算是交易才對。 可惜,兩人的腦回路也許剛開始時是對上的,但之后漸漸就偏離了,以至于到達今天的地步。 伊澤怔了下,隨即也笑了:“啊,的確是這樣?!?/br> 凌曉沒問伊澤接下來打算怎么做,因為他們太像了,她知道,他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放棄。 如果放棄了從一開始到現在的愿望,人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只要是心中想要的,哪怕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今天謝謝你了?!币苍S是因為被凌曉見證到了最難堪的情景,伊澤面對她時的態度又自然了些,“拍賣會的事,我會繼續幫你打聽的?!?/br> “好?!绷钑渣c點頭,看了眼他的床,“要我幫你弄下嗎?” “不用了?!币翝蓳u頭,“如果方便的話,幫我找家旅館吧?!?/br> “旅館?!?/br> “嗯,反正這里也沒法住了?!彼柫讼录?,臉上再次恢復了以往那種笑嘻嘻的表情,“其實我存了一筆錢,原本想幫……反正現在也沒什么用處了,稍微享受下也不錯?!?/br> 八歲檢測出潛能,九歲遇到路亞,到現在為止五年了,他和他一直住在這間狗窩里。 現在,路亞走出去了,他也沒理由繼續留下來。 凌曉想,如果此刻是璐娜在這里,也許會心酸到了極點吧,把住旅館當作享受。但很可惜,她的心沒有那么柔軟,所以她只是問:“有什么東西要帶嗎?” 伊澤就著坐姿穿上鞋子,回答說:“都不需要了?!?/br> 凌曉對此也沒什么意見,雖說他現在看來更需要的是休息。 伊澤在成功入住旅館后,強撐著精神買了一堆需求品后就再次昏了,她則本著厚道的原則,一直待到幫他簽收了全部東西,才離開。 當晚,璐娜就知道了路亞的決定,并且疑似和他大吵了一架。 事后,這姑娘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晚飯都沒吃。 以往坐著四人的餐桌此刻僅余三人,氣氛顯然也不太美妙。 前段時間又迷路歸來的約書亞叔叔用筷子戳了戳飯,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不管她真的沒關系嗎?” 芙蘭面色如常地吃著菜,說道:“不用管她?!?/br> “可是不吃飯肚子會很餓?!?/br> “餓了就自然知道吃飯了?!?/br> “萬一餓死了怎么辦?” “我養出來的孩子,還不至于為了一個男人就尋死覓活?!?/br> “那萬一餓出胃病呢?”青年……起碼看來是青年的男子說話間,就要站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br> 芙蘭一把按住他的肩:“你給我老老實實吃飯?!?/br> “但是……” “我待會去看她,這樣總行了吧?” “那我就放心了?!奔s書亞松了口氣,開始端著碗吃起了飯。 這場不算對峙的對峙,再次以約書亞的勝利而告終。 凌曉覺得挺有趣,在她看來明顯處于強勢的一方,其實卻被看來處于弱勢的一方壓得死死的。更為有趣的是后者似乎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而前者明知如此,卻也并未為此感到煩惱。 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璐娜,當然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 因為最想要的生活,只要最合適的那個人才能帶給自己。而在這個人出現之前,遇到幾個不合適的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璐娜果然出現了。 她的頭發再次變成了短發,眼睛有些紅腫,神態也依舊有些憂郁,但是,吃飯時的胃口還算不錯。 她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成從前的樣子,也許需要稍長的一點時間。然而,沒有什么是時間帶不走的。女人這種生物,心軟的厲害,也心硬的厲害。一旦她徹底死了心,哪怕江河倒流,也挽回不了什么。 成年女人是這樣,少女同樣如此。 這邊是好消息,那邊也同樣是好消息。 拍賣會的事已經確定了下來。 雖說也有公開交易平臺,但蟲晶這種東西,哪怕只是變異的也極其罕見,幾乎一出現就會立即被人秒走。更別提,直接掛價不如讓人拍賣賺得多,所以這類特殊物品,人們如果不急著用錢的話,一般都會采取拍賣形式出售。 這場拍賣采取的是線上拍賣的形式,對此有有興趣的人進入特定網站參與拍賣,事后再通過單線聯系確定交易方式。 事實上,也有不少拍賣行會在星網中召開拍賣會,只是本城最近沒有。而其他城市的事凌曉也不熟——像那種能吸引宇宙中人前來的拍賣會上,又不太可能出售變異蟲晶,一般一出手就直接是蟲母的蟲晶。 凌曉表示自己買不起。 而這次拍賣會上出售的,是一顆火系的變異蟲晶。 伊澤還收集了近幾年來它的價格走向,最終確定價格應該在五萬到七萬星幣之間。 而蟲母蟲晶的價格則一般都要達到百萬以上,它在拍賣會上的最高成交價是九百三十萬星幣——雖說它實質上對人類沒多大作用,但是架不住它代表的意義重大。 每一顆蟲母蟲晶,都代表著又一個蟲母死在了人類的手中。 相較而言,取自普通充足體內的變異蟲晶,便宜不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凌曉看著伊澤發來的信息,查看了下自己的賬戶,微皺起眉,距離目標價格還缺了不少。 而身邊能夠湊錢的東西…… 她稍微檢查了下隨身物品,遺憾地發現,原主離家出走時真心沒帶多少值錢的東西,而唯一具有價值的大概只有——她手中的這條手鏈了。 這只手鏈并未被原主戴在手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只巴掌大小的首飾盒中。首飾盒是木制的,呈現出雍容而深沉的暗紫色,上面雕刻著雨澤花的圖案。這材質看似脆弱,其實非常堅硬。 手鏈是燦沙金質地的,這是一種銀白色的貴金屬,因對著日光看時其中仿佛存在著一顆顆閃爍的金沙而聞名,式樣很簡單,正中綴著一顆紫色的寶石。 凌曉看盒子就大致能猜到,這大概是原主母親的遺物,而且價值不菲。 只是…… 她嘆了口氣,重新把盒子收了起來,就算是目前缺錢,也不能就這樣把它給賣了。 凌曉盤起雙腿,摸著下巴,拍賣會后天就開了,兩天時間,有什么快速賺錢的方法呢? 難道得打劫? 嗯……問問那家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