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白大褂開口:“就是她嗎?怎么這么瘦弱?”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從老舊的收音機里播放出來,還夾雜著細微的電流聲。 中年男人回答:“是她,我親手抱回來的。剛來時比這還要瘦,現在被庭哥馴養了半月已經壯實很多了?!彼{大褂走前一步,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后道:“眼白清亮,是棵好苗子,可惜了?!彼穆曇襞c白大褂一般,像是從機械里發出來的電聲,金屬感十足,聽得我頭皮陣陣發麻。而他捏在我下巴處的手指,冰涼的像死人的手。 我控制不住微微顫栗,被他發現后涼涼一笑,似惋惜地道:“小家伙還挺通靈性的,知道害怕了呢。只不過,誰讓你流了他的血呢?!彼忠怀榛?,就冰冷下令:“放倒她!” 話聲落,我就覺頭皮一痛,頭發被從后面一把抓住,并毫不手軟地后拽,那股力對我而言實在巨大,根本無從選擇就被硬生生拉拽倒地,頭重重磕在地上,疼得眼冒金星。不等我掙扎,雙手就被按在頭頂,轉而雙腳也被固定。眼角的余光,驚恐地看到白大褂打開了那箱子,從里面拿出一根針管,有我現在的手臂那么粗,針尖長的讓我膽寒。 藍大褂撩起了我衣袖,表情認真地從手腕到胳膊處撫摸著,眼神并不帶猥褻,以我當時的稚嫩心智可能不明白他們要干嘛,但我成年的心智遁入了自己視角,幾乎不用猜測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果然,藍大褂的手指搭在了我的靜脈血管上,淡淡道:“就這吧,其它的都太細不夠明顯,老胡,看你水平了?!?/br> 白大褂瞥了我一眼,像談論天氣一般的口吻:“你太小看我了,這種難度能難倒我?”說話間,他手中的巨大針筒扎向了我,明明扎的是手臂,卻感覺那針尖好似扎進了我眼里。以為只是單純的采血,可隨著針筒里的血越抽越多時,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身體也感覺發飄。 明知這次我不可能會死,否則就沒后來的我,但我依然感到害怕。那是一種切身感覺血液在一點點變冷的恐懼。在意識迷離之際,似聽到有人聲在說話,微微瞇開眼縫,依稀看到影影倬倬的人中,除去白與藍外,還有別的顏色,略感熟悉的。 隔了幾秒,終于辨識出那人是誰了,居然是剛剛將我送上這絕路的長官。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薄情,但這次不是在對我說話,“你們是想一次就要了她的命嗎?那么何必把她交給我,帶回來時直接就拿來做實驗不就行了?” 中年男人在賠笑:“哥,別生氣?!?/br> 長官冷笑:“沒什么可值得我生氣的,只是你們要做什么別來浪費我時間?!?/br> 只覺我的身體騰空,然后迷蒙的視線看到移動的地面,隔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是被人夾著腰面朝下在行走。別的可能不認識,但那雙鞋我很熟悉,因為這些日子大多數時候我都在盯著它看,是長官的鞋。 等看到門檻時,才知是回到了我的住屋。身體凌空而飛,不算重地甩進了床上。 “今天允許你臥床休息半日,明天早上我要準時看到你出來訓練?!痹捖鋾r有什么丟在了身旁,我抬起眼只看到長官走出門冷硬的背影。 無力地斂回目光,發現手肘旁是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等費力打開后,我不由愣住,很難相信自己眼睛。為時半月有余,每日食物都是那種干硬到難能下咽的餅,卻也容易填飽肚子,這次長官居然扔給了我一小塊牛rou,香味立即撲鼻勾起我食欲。 人類從來都是rou食動物,對于rou類的誘惑很難抵擋。我沒有多去細想長官這行為的意義,就一口咬了下去,是干牛rou,仍然很硬,但美味不用形容。只是我在咬了兩口后就舍不得再吃,將油紙小心地包好,翻身藏在床板底下,找出之前儲存在那的餅繼續啃起來。 生活如此艱難,假如不靠自己來克制平衡,那只會永遠過得慘淡。如此稀有的美食,將會是以后覺得熬不下去時的動力與慰藉。 即便是成年的我的心智,也不會認為長官這一時的舉動是為仁慈。是能獲得更大的利益化,才促使我可以活下來。這樣的生活長達有一年,我依然瘦弱,常常面無人色,因為每隔三月就會被帶去白大褂和藍大褂那,抽走一大管的血液。這倒是其次,關鍵是我觀察他們每個人的神色,從最初的興奮和躍躍欲試,到后來變得焦慮,看我的眼神里甚至有了厭惡。包括長官,他雖然仍每天讓我做各項體能訓練,眼神中常常一閃而過失望。 是因為……平凡吧。 我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異于常人的特征,體能因為總是被抽血也通常達不了標,更沒有說因為身懷盛世堯這特殊的血就產生某些天賦。界此為止,我依然不會畫影。 這日清晨,總感覺長官的視線有意無意地飄過來,等一輪訓練完成后才聽他沉聲開口:“今天會有一個能力測試,遵循優勝劣汰規則,你如果不盡最大的努力沒人能幫得了你?!?/br> 第273章 畫中影(3) 等被他領著帶到一處空場地時,有些意外又覺在意料之中,這么一座島不可能就單單只住著我們三五個人??盏厣险玖耸畞韨€孩童,而正前方站著一排面無表情眼神卻威懾的成年人,有男也有女。我被長官指使著站在了孩童隊伍的末尾,其中屬我最矮也最瘦弱。 與我臨近的是個男孩,他朝我看了一眼后就瞥轉了視線,站在他身旁足足要比他矮了半個頭。我分析那眼神,夾藏著戒備和敵意,出于一個至多六七歲的孩子。 緊接著有人站出來宣布規則,說是能力測試,實則卻是個比賽?;叵腴L官來之前說遵循優勝劣汰,我就不由心憂。很顯然,在這群孩子里我極不占優勢。事實也確實如此,當一聲令下后,所有的孩子都如狼似虎發了狠般,不管哪項測試都將我落下一大截。 悄悄去看長官臉色,沒有想象中的灰敗,即使他身旁的那些可能也是長官的人都面露了嘲諷的笑,他都無動于衷。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我毫無懸念地成為了最后一名。感覺到身旁的男孩又看了我一眼,這次他的眼神我解讀為:憐憫。 人群中走出來一人,年齡略長,他看著長官道:“阿庭,你有何話說嗎?” 長官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我,面無表情答:“技不如人,無話可說?!蹦侨它c了下頭:“那就按照老規矩吧?!彼巳豪锸沽搜凵?,即刻有兩人出列并向我走來,我下意識的一陣心慌,極度不好的感覺。就在這時有人出聲了,竟是那個擄劫我的中年男人:“首領,這個女娃……她有我們一直追蹤的關鍵人的血,是不是……” 話沒說完就被一聲冷哼打斷:“不要再提她的血了,做實驗一年都沒任何可利用之處。根本就是方向錯了,還是上點心把關鍵人帶回來吧?!?/br> 機械的電流音質,我仔細看了才發覺那人正是常常差點要了我命的藍大褂,而他身旁一臉不屑的則是白大褂。今天他們都脫下了那外衣,只穿著便裝,一時間竟沒認出來。 中年男人被數落后就不作聲了,看我的眼神里也帶了嫌棄。 我被兩個壯年男子像抓小雞似的提著走,當走到一處高臺前,其中一人上前打開了門。我的瞳孔開始急劇收縮,門后還豎著鐵欄,而鐵欄后是……一群狼,其中有一頭特別高大,毛色通體雪白,像及了極地生存的雪狼。它坐在狼群中,有一種君臨天下的不怒而威感,假如說狼中有首的話,它一定是那群狼的王。 但是不管是其它的灰狼還是那頭雪狼,看過來的眼神都是帶了兇光的。在意識到提著我的人意圖時,我開始手腳并用地掙扎,在看著無濟于事且越來越逼近時,再忍不住喊:“長官救我,長官救我?!迸まD頭倉皇無依地向這一年里唯一接觸的人求救。但十幾米外的長官,神色漠然,目光極淡,仿佛我只是個陌生人。 我來不及失望已經涌出了絕望,因為隨著耳后傳來一聲鐵欄打開,身體就被拋擲而出。不可避免地我被拋進了鐵欄內、狼群中,視線瞬間被遮擋,群狼一擁而上。而那扇代表曙光的門也不被重重甩上! 本該是被撲殺撕碎的場面并沒發生,狼群將我團團圍住后沒有立即張口嘶咬,幽綠目光全都惡狠狠地盯著我。在我頭部的正上方,是那頭比我還高大的雪狼,它低首像看待奴隸般俯視著我。大約明白了,它果然是群狼之首,而在動物的世界也遵循法則,顯然其余的狼要等它先下口并得它令后才開始分享我。 就在這時,有聲音從外傳進來:“阿庭,不會白費你這一年功夫,那些孩子中你挑一個吧?!笔潜环Q為首領的那人,隨而長官回:“謝首領?!蹦_步離去。 我到底還是悲從中來,一年的朝夕相處,最終換來的還是無情殘酷。 雪狼的尖牙露了出來,我閉上眼,等待疼痛襲來。生命來去如煙云,也許不是終止在這刻,也會是下一刻。我已經又要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畫影了,如果是現實,以我五歲孩童根本逃不出狼群的撕裂;如果是畫影,那要如何破這一死局?假如這刻,許玖在該有多好,她能驅使這狼群吧。 脖頸劇痛,狼的渾濁氣息將我圍繞??删驮谇逦惺苣茄劳鱼@時,一切突然靜止了,我驚異地睜開眼,與近在咫尺雪狼的眼相對。依然幽光粼粼可怕,但覺有什么變了,足足對視了有半分鐘之久,那半分鐘我的脖頸一直都在雪狼口下,凌遲著恐懼,卻也生出了希翼。 當雪狼松開狼牙挺直而立時,我不覺死里逃生的狂喜,只有一種想大哭的沖動。這……到底還是畫影!我仍在夢中,畫著屬于我的影,我不會死。 雪狼為什么突然改了念我不明白,只知道眸光移轉間看到暗角里有紅光在閃,腦中幾乎立即反應出那是探頭監控,這處在被外監視著!那么現在這幕場景…… 念剛轉過,就聽到門被拉開,那位首領站在鐵欄之外。視界之內他的身旁還站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他們的目光全都一致看向我。首領發話:“把那女娃帶出來?!眱陕晳?,之前將我丟進來的兩個男人出現在鐵欄外,他們手中拿了鐵棒,隔著鐵欄試圖驅趕狼群到一邊,但見雪狼一個拔地而起,朝著鐵欄縱撲,嚇得兩人丟了鐵棒連連后退。 雪狼就坐在門邊,像是在……守護?我晃去這怪異的念,防備地從地上坐起來。 暗啞似撕裂了的聲從老者口中傳來:“有意思,把那女娃讓老夫帶回去三天吧?!笔最I笑:“沒問題?!鞭D而對那兩人沉令:“去叫阿庭過來?!?/br> 之前已從他們言談得知阿庭就是我的長官,果然沒一會長官就趕來了,他看進來的眼神有一閃而過的驚異。是驚異我怎么沒有被狼群分食還能活著吧。 首領的意圖很直白,他讓長官命令我自己走出狼籠。我沉坐在內冷冷地看著外面那張沉肅威嚴的臉,他又一次對我威嚇:“如果你忘記了服從,那么你就永遠留在里面吧?!?/br> 現實強于人,我沒得選擇。人在屋檐下,這頭只能低。 從地上爬起,拍掉身上的臟亂,其實本就狼狽,但我也仍不想在那些人眼里失去尊嚴與傲骨。狼群讓開了道,我一步步走近鐵欄,當與雪狼并肩而站時,它轉頭看了看我,有那么一瞬我甚至以為它通靈性,看來的眼神似有疑惑,但默了片刻它還是讓開了門前位置。 長官走上前拉開鐵門,我遲疑了一秒邁了出去。頭頂傳來長官的語聲,不是對我:“首領,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帶她先下去了?!钡最I攔?。骸暗纫坏?,阿庭,楚老要這女娃幾天,晚些你再過來領人?!蔽抑庇X抬頭去看長官的臉色,他的表情有一瞬的錯愕,低目掃來的眼神有些復雜,但最終他答:“知道了?!?/br> 不管是否是在畫影,我都沖他咧了個嘲諷的笑。 沒有選擇的我跟著那老者走了,還是那首領親自送上船的。直到船離岸時,我才猛然意識到一件事:這個要帶我離開幾天的老者姓楚! 我沒法控制自己驚異的眼神,也移轉不開目光,一遍一遍近乎執念地看那張臉,以至于對方猶疑地看過來。不知該如何形容那雙眼睛,渾濁中帶了邪氣,不寒而栗。 垂下頭避開了那目光,心里卻一直在計較著:這個老人到底是不是楚元風? 不是我敏感,而是姓楚,看似六七十左右的老人,島嶼,這幾項因素合起來就構成了一些必備條件。一直都沉浸在自己兒時的世界,心理歷程足有一年,居然完全都沒有想起關于……關于誰?那個名字就在嘴邊,可我卻突然記不起來。 直到船靠岸,我依然都沒想起。而抬眼間發覺不對,四周被濃霧環繞,連就在腳下的船都看得朦朧。后領一緊,我被提起雙腳懸空著上了岸,然后除去勒緊的衣領難受外,就覺霧氣撲在臉上,老人健步如飛。沒一會走進一扇門,將濃霧隔擋在外,也相對暖了些。 對方并沒有要放下我讓我自己走的意思,室內也昏暗之極,等又走過兩道門后突覺領上一松,摔在了地上。沉怒聲起:“居然又乘老夫不在偷跑出去了!當真是屢教不改,我楚靠他要如何能還復?”他來回暴走著,嘴里各種咒罵,聽得我膽顫心驚。因為那咒罵的內容從最初的憤怒,變成了殺人的詛咒,他甚至在預謀怎樣的方式來結束被他詛咒者的生命。 不想被遷怒,我盡量把自己縮成一團,以求減少存在感。但沒用,在老人一次暴走時不幸碰到了我來不及縮回的腳,他低下了頭,怒目射來時令我驚駭,血紅的雙眸如噬人的惡魔。 他噴張的情緒竟在瞬間平靜下來,惡狠狠地看著我良久,才陰惻惻道:“算你倒霉,原本是打算只跟公孫借你幾天,既然如此,就留你為我楚做最后的祭奠了?!?/br> 我不懂他意思,但卻明白大難臨頭。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就如捉小雞一般,我又被提起懸在空中,而這次移動的時間不長,只不過穿過一條長廊到盡頭,就聽頭頂桀桀的怪笑聲,不等我作出任何反應,身體作了自由落體運動。 第274章 畫中影(4) 摔進的空間并不深,卻很怪。著地時軟軟的,并不覺得疼,但伸手不見五指。 老人在頂上說話:“不用等太久,我們的王就會來找你了?!彪S后啪的一聲,空間密閉,腳步離去。我是不知道當時還只五歲的我此時是什么情緒,但就我這刻而言,驚異大過恐慌。從老者的言辭分析,他是對我動了殺心,而且好像這個地方就是屠宰場。 可我除了感到有些胸悶外,并沒有特別異樣的感覺。從地上爬起了身,手撐處一片綿軟,以至于我站起來一秒就又摔倒了,腳無處著力。嘗試了幾次都是如此結果,氣餒地想總不會是把我關在這餓死我吧。不曾想,真被我一語成讖! 因被長官長期訓練,對時間點的概念十分精準,等數過十二個小時后,我已饑腸轆轆。幸而有貼身而藏食物的習慣,等將油紙包著的干餅取出正要吃時,聽到頭頂傳來了異動。老者的笑聲在由遠而近,但我不由蹙起了眉,這笑聲怎么聽得很不正常? “我就知道你是一頭最兇的狼,居然敢慫恿那群沒用的人來殺我。哈哈哈,我沒有看錯,來來來,老夫再送你一程?!?/br> 聽著這瘋語,我下意識地抬頭,只聽刷的一聲,一個缺口被打開。想到什么就地翻滾而開,一道黑影堵住了缺口直墜而下。我以為是又有誰被老者給丟了下來,卻沒想重重砸落聲伴隨的悶哼,竟是那老者,不由大吃一驚。 怎么是他被丟下來了? 頂上傳來一道稚嫩的脆音:“老家伙,小爺不陪你玩了,你安心呆在你自己挖的墳墓里吧?!蔽业男穆什皇芸氐乜焯饋?,瞇起眼凝著目光去看那狹小的缺口,似有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那。是誰?他是誰?我急迫地自問。 耳旁傳來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桀笑聲,就在那一瞬,嘩啦突響,頂上缺口驟然變大,小身影滾落而下。我觸不及防也來不及作反應,身體被砸中,比之前我自己摔下來時還要疼。四目相對,那是一雙黑亮的眼,里面含著睿智的光,是個男孩。 頂上缺口在瞬間又被關閉,遁入黑暗。老者笑:“我的王啊我的王,這是老夫專為你而設的祭壇,怎可能沒有一點準備呢?” 祭壇?心頭一顫。我在這里十幾小時,并沒感覺到有特別之處啊。 身上的男孩一個翻騰要站起,但與我一般只站到一半就又因腳下綿軟而摔下來,這次他讓開了位置跌在了我旁邊。隨之傳來老者的痛哼,男孩開口:“老家伙致死都還拉個墊背的是吧,既然大家都活不了,那我也無需對你再客氣?!庇质菐紫侣曇舭殡S著老者的喘息,我聽得大致明白了,這個老者應該是受了傷,而男孩被連帶著也摔下來后惱羞成怒,正在用腳踢對方傷處。 再開口時老者的聲音明顯虛弱了:“老夫死了,你就永遠別想再出去?!?/br> 男孩冷笑:“放心,你死后我一定能想到方法出去,不勞你掛心。但可快快閉眼安息了,念在你對我諸多‘照料’的份上,我會給你豎塊靈牌供在這破城里,讓你永生永世守著?!?/br> “呵,如此也好,謝王恩典?!崩险咄坏恼Z鋒一轉:“可知為何這身下綿軟不著力嗎?” 我本在旁觀,聞言不由豎起了耳朵。在之前十幾小時里,我不可能無動于衷地坐在原地,幾乎是將周旁所能翻找的地方都摸過一遍了,都是軟綿綿的物質,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只聽老者道:“我告訴你,在你身下的是我們楚人?!?/br> “楚人?”男孩疑問。我也沒明白,什么叫在身下的是楚人?老者詭異而問:“你不是在楚城找過嗎?可有找到過人跡?” 我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男孩猛地一把抓住我胳膊,指甲摳進我rou里,口中驚問:“你意思是……”老者又笑出了聲,這次顯得有些蒼涼:“是的,他們都在這里。這個地方是我們楚人死后的極樂世界,隨著歲月更替時間輪轉,血與rou相連,終達到同生?!?/br> 我開始感到頭皮發麻,轉而是身體顫抖,不,不單是我,那摳進在我手臂上的手也在發顫,只聽耳旁男孩語帶了顫音:“你胡說?!?/br> 可老者似聽不到他說話般,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緒里:“這樣多好,楚人永遠都與楚人在一起,不會參雜任何低賤的血統,也不會離開這座楚城,我將這里稱之為永恒之地?!?/br> “瘋子!”男孩從齒縫中迸出兩字。 確實是瘋子,而更讓我感到瘋狂的是,身下這些綿軟居然是人的尸體!詭異的是,完全辨識不出尸體來,老者說:血與rou相連。意為那些尸體都連在了一起?為什么會這樣,人死后不是該腐蝕變成白骨,年月長了就連骨頭都會腐化消失嗎,怎么可能變成這綿軟可怖狀? 等一下,老者說“達到同生”,不會這東西還是活的? “不是活的,都死了,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而尸體不腐!”男孩突然道。我驚異地看向他的方向,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讀心術? 男孩又說話了:“已經夠煩了,你就別添亂在那思想活動那么頻繁。容我想想要怎么辦?!?/br> “不用想了,你們出不去的。楚人不滅,楚人永生,當我拼死回來是為了什么?是這還缺了一顆心和一個腦,你是我們楚人最后的王,你就是那個腦,至于心,沒時間找了。無心也罷,也算圓滿了。王,元風盡力了,這就來效忠追隨你?!?/br> 老者的聲音越來越小,終陷入沉寂。 只聽男孩咬牙低吼:“胡說八道,誰是那個腦?老家伙你起來!”男孩沉重喘著氣,聽似又踹了過去兩腳,但老者不再有聲息。 我忐忑不安之極,因為黑暗視線受阻看不到,這是死了嗎?如果真的死了,那光看從上而下懸空的高度,靠我們兩個孩子要如何上得去?另外老人最后說的話,缺一顆心和一個腦的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說,我們身下的這綿軟物是所有楚人的身體,但他們都是在死后來到這空間變成這種狀態,仍屬于死物,假如給它按上一顆人心,一個睿智的人腦,那么它就活了?!蹦泻⒌那榫w恢復了平靜,口吻極淡,可他的解釋讓我覺得他在異想天開。 更離譜時,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我問了個與現實完全無關的問題:“你是誰?” 似覺黑暗里有目光在看我,男孩反問:“這話得我來問,你是誰?”不等我回答,他又道:“還是第一次在這里出現除老家伙以外的第三人?!痹捖暵渌蛯⑽彝砬耙粠?,害我一頭撞在他身上,頭皮發疼,短發被他給粗魯地揪住迫使我的臉后仰。 當感覺臉上有氣息拂面時,才知他似乎在湊近著觀察我,可是此處漆黑,他能看得清? 我正冥想著,被他一聲震喝嚇了一跳:“快說!你跟老家伙什么關系?”身體一個驚顫,空茫地瞪大眼睛,嘴巴卻緊閉不語。男孩陰沉地威脅:“你要不說,信不信我留你一人在這?讓你和老家伙以及這些死尸的靈rou作伴,或者……”他突的嘿嘿笑了兩聲,拽住我頭發的手改為摸了摸我頭,然后道:“看著這腦袋也不錯,不如就讓你給這怪物當那個腦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