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半晌,她才低低的說:“我都明白的?!?/br> “謝謝你,衛小姐?!标懩傅乐x。 衛薇搖頭。 謝她什么呢,衛薇不知道,她沒法思考。 衛薇鈍鈍的起身告辭,她的手里還捧著那杯奶茶。 已經徹底涼掉了,她的掌心冰涼。 陸母要安排人送她回學校,衛薇客氣拒絕:“這里離我們學校很近,我走過去就好?!?/br> 又道謝:“謝謝你,伯母?!?/br> “好孩子?!标懩概呐乃募绨蛘f,“以后在外面遇到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盡力幫你的?!?/br> 衛薇扯著嘴角,努力笑了笑,說:“不麻煩了?!?/br> 已經徹底夜深,衛薇捧著奶茶走在外面的街道。 天氣真涼啊,她呼了一口氣。 大團大團的白霧,氤氳繚繞,像這個世界的保護罩,卻不堪一擊。 衛薇忽然就沒了力氣,她走不動了,于是隨便找了個路邊的凳子坐下來。 那凳子冰涼,衛薇沉默的把書包放在旁邊。 她低著頭,慢慢把那杯奶茶喝完。 這茶也是冰涼,涼到骨子里,讓人仿佛掉進冰窖。 望著沉沉的夜色,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那個夜晚,那個被衛岱山痛打一頓,跑出來的夜晚。 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坐在街邊,比現在還要狼狽許多。 她無處可去。 然后就遇到了陸崇文。 他站在她的面前,突然而意外…… 衛薇愣愣仰面。 面前是這座城市灰蒙蒙的夜空,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找不到。 她呼了一口氣,那些白霧慢慢氤氳開,慢慢勾勒著。 她靜靜的看著,就這么一直看著。 ☆、第五六章 因為有陸母的安排,一切都很順利。 衛薇最后一次坐在教室里,對著黑板,聽著老師上課,還有旁邊的窸窸窣窣議論聲。她不言不語,只是安靜的,感受著一切。 衛薇昨天去看過衛岱山。 他現在還在監獄,等衛薇離開之后,會被移送到一家療養院。 那所療養院的環境很好,服務設施各方面也好,衛薇可以走得安心。 衛岱山的身體確實大不如前,一年多的牢獄生活,他的白頭發多了很多,心肺都查出問題。記憶中原本高大的父親已經佝僂。 衛薇眼眶有些濕。她笑了笑,說:“爸,我要走了?!?/br> 衛岱山問:“去哪兒???” 衛薇說:“出國念書?!鳖D了頓,她說:“等我念完就回來?!?/br> 衛岱山沉默的點頭。 良久,他問:“錢夠用嗎?外面不比國內,什么都難……” “夠得?!毙l薇點頭。 因為情況特殊,她暫時沒有申請到獎學金。衛薇自己本來沒什么錢,可這兩天她的銀行賬戶上突然多了兩筆錢。金額都不算多,但足夠她在外面堅持一段時間。 衛薇知道這應該是陸母給的,讓她在國外傍身,金額給的不多,是在照顧她的自尊。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么要分兩筆劃過來。 單手支頭望向教學樓外,衛薇輕輕嘆了一聲。 拿了陸家這兩筆錢,她就真的要走了,她知道的。 今天的陽光很暖,曬在人身上,慵慵懶懶。那些調皮的精靈在她眼睫上打著旋兒,全是融融暖意。 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座自小生長的城市,說真的,衛薇并沒有太多的不舍,她甚至有一絲解脫。 這兒于她而言,有太多痛苦。 那些殘忍而直白的議論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止,她這幾天還不停的遇到周顏和岳銘…… 冷冷笑了一笑,衛薇淡漠的撇開臉??戳搜蹠r間,她悄悄收拾好書包,在下課鈴響的瞬間,跑了出去。 旁邊全是下課的人潮,熙熙攘攘。 衛薇忽然有一股奔跑的沖動,一股最原始的奔跑欲.望,她好像又回到那一年,身后還有人在不停的喊她:“衛薇!衛薇!” 衛薇沒有回頭,只是一口氣沖到樓下。 站在太陽底下,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這樣的溫暖真好。 衛薇仰面看著,感受著久違的溫度。 那些源源不絕的熱意順著發絲、毛孔滲進她的身體,她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樹,如今,又迎著太陽,努力生長了一點。 背上書包,衛薇在校園里漫無目的。 她是明天早上的航班,行李早就收拾好,不過兩個箱子。衛薇搬到陸崇文公寓的時候,就是這兩個行李箱,后來上大學,又被她帶到寢室。如今那兩個行李箱就在寢室,孤零零的,即將陪她去下一個地方。 但現在,衛薇沒有地方可去。 對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聽著嘈雜喧嘩的聲音,衛薇停在那兒,不過一瞬,轉身又往校外去。 衛薇去給陸崇文買生日禮物。 她一直想補的,但好像不停的錯過,如今再不送,就真的沒有機會。 恒隆廣場離學校不過步行十幾分鐘,衛薇在里面挑了很久,最后買了一支甜酒。陸崇文什么都不缺,而她也買不起其他更貴的東西。 店員幫她包裝好,衛薇提著一支酒,慢慢往陸崇文公寓去。 這人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出現。 他工作很忙,到了冬天還喜歡出國度假,衛薇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可是,她就要走了,應該要跟這個男人說一聲的。 但那句“崇文叔,我要走了”她在手機里來來回回敲了無數遍,就是沒有摁下發送,每一個字都簡單,可合在一起,莫名的沉重。 她欠這個男人的,終究要還不清了。 站在高高的公寓樓下,衛薇抬頭仰望。 在最高的那一層,她曾住過兩年,和一個男人。如今站在這兒俯視,只覺得遙遠。 又高又遠。 坐電梯上三十四樓需要一點時間,衛薇站在電梯里,望著自己。 今天天氣暖和,她穿著薄風衣和鉛筆褲,青蔥而張揚。 靜靜看著這樣的自己,衛薇忽然記起來自己第一次來這里的樣子。 第一次來的時候,她穿著睡衣,腳上趿著拖鞋,狼狽又可笑。 第二次來的時候,她穿著呢子大衣,底下是百褶裙,渾身上下冒著傻氣。 第三次來的時候,她穿的是校服,里面是學校統一的白色毛衣…… 那些可怕的記憶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開啟,怎么都合不上。 輕輕眨了眨眼,衛薇終究垂下眸子。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一切,衛薇稍稍有些失神,她緩緩走出來。 走到門邊,沉默的站了一會兒,衛薇打開門。 偌大的客廳很安靜,暈黃的薄暮飄在大面落地窗的后面,偶爾還有低低流動的云。 這段時間她和陸崇文都沒有回來,應該是家政公司的人來過,收拾得一如既往的干凈。 目光慢慢巡梭著環視了一圈,衛薇走進去。 她關上門,走到廚房,把剛買的酒放進酒柜。 柜子里已經有好幾支了,衛薇的這支恐怕是最便宜的。那幾支酒擺在一處,定定看了一眼,她將酒柜闔上。 衛薇先前在便利店買了一張卡片,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陸崇文開口,所以打算用這樣的方式跟他告別。 盤算著留言要怎么寫,衛薇轉身去客廳,剛要提步,驀地,她又頓住了。 只見陸崇文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廚房門邊,正安靜的注視著她。 他可能是在睡覺,身上穿著柔軟的家居服,眉宇間還凝著微沉的倦意,眼底有些猩紅。 男人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們有好幾個星期沒見面,這人陡然出現,衛薇猝不及防。她愣了愣,開口喊他:“崇文叔?!?/br> 陸崇文“嗯”了一聲。 他眸色淡淡的,也不喊她的名字,只是問:“你怎么回來了?” 衛薇那個時候還背著書包,站在酒柜邊,像個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