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衛薇裹著校服跟在他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慌亂。 本來晚上付嘉還要給她補課的,可陸崇文來了,計劃不得不通通變掉,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跟付嘉說一聲。 先前離開教室的時候,衛薇悄悄往付嘉那兒看了一眼。 可他只是低著頭,耷拉下來的額發里,是一張緊抿的唇。 那一瞬,衛薇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臉見他了…… 她黯然的垂下眼。 忽然,前面那人問她:“晚上要吃什么?” 衛薇驚的連忙回過神,抬起頭來。 她的眼神原本很亮的,仿若擁著兩簇無盡的火,可現在總是慌慌張張,像某種心生畏懼的柔軟的小動物。 陸崇文停住腳步,略略側身,又問了一遍:“晚上要吃什么?” 衛薇也停住腳步,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她抱著胳膊說:“隨便?!?/br> 又拂了她一眼,陸崇文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衛薇這才慢吞吞的跟過去。 兩個人去吃意大利菜。 是家小清新的餐廳,一水的湖藍色,特別幽靜,當然價格也不菲。 陸崇文吃飯的時候不怎么說話,只安靜的咀嚼。他的吃相斯文,衛薇卻如坐針氈。她一向吃不慣西餐,總會嫌餐前面包太冷太硬,又只能吃全熟的牛排被人笑話。剛才陸崇文點完餐,也自然而然的問她要幾分熟。衛薇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說了“全熟”。這人倒沒有笑,反而抬頭跟服務生確認了一遍,這才把菜單遞回去。 如果不考慮其他,陸崇文的修養真是極高,文質彬彬,又風度翩翩。 可衛薇還是打心底里怕他。 她小心翼翼的切著牛排,只覺得無比煎熬,偏偏旁邊還有一個人不停打量過來。 那道視線嗖嗖往衛薇身上瞟,衛薇忍不住蹙眉,手里的刀叉不由切得更重一點,純屬泄憤。 陸崇文看了看衛薇,又順著那道視線,淡淡望過去。 對方過來打招呼了:“陸先生,我剛才還在想是不是你呢?!?/br> 是個女人的聲音,很甜。 衛薇猜,這人肯定是陸崇文的老相好,要不然剛才恨不得拿視線在她身上戳兩個洞呢?現在肯定來興師問罪了…… 衛薇沒有抬頭,繼續吃東西。 對面,陸崇文微微頷首,只“嗯”了一聲。 他不愿多聊,可對方看了看衛薇,還鍥而不舍的追問:“這位小姐是?……還在上高中么?” 衛薇座位旁邊還放著學校的校服,她身上的白色毛衣也是這個學校的傳統制服。 衛薇有些尷尬,她抬起頭。 只見陸崇文指著她,說:“這是衛薇?!?/br> 他一向都是這么簡單的介紹她。 那人重新打量了衛薇一眼,意味深長的笑道:“原來是衛小姐?!?/br> 這話似乎別有深意,似乎更在暗示著什么,衛薇的臉騰地有些燙。 她看了看陸崇文,那人已經又在慢條斯理的吃東西了,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 陸崇文的公寓里面一如既往清冷。他隨手打開燈掣,暈暖的光束傾瀉下來,勉強驅散掉一點晦暗。 衛薇站在門口,攥著書包,手心里忽然滲出涼涼的汗。 她開始緊張了。 陸崇文走進去,將大衣脫在沙發邊,里面是柔軟的毛衣。 屋子里應該是開了中央空調,不過一會兒,就有溫熱暖和的風拂過衛薇的臉,她甚至能感覺頭頂的發絲被吹得輕輕搖了搖。 衛薇沒有動,只是站在那兒,略微不安的看著他。 陸崇文轉過臉來,他也不說話,一雙眼淡淡的。 他不說話的時候,總有一股輕微的壓迫感。 衛薇攥了攥手,悶著頭走進來,反手將門關上。 她站在門邊,還是離他好遠。 陸崇文終于無可奈何的笑了,他說:“衛薇,你怕我做什么?” 衛薇是真怕他,怕他又那樣的……“欺負”自己,還怕他…… 她的臉稍稍一紅,慢吞吞挪到客廳中間。 陸崇文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又給衛薇拿了一盒牛奶。他坐到沙發邊,招她過來:“把你的考卷拿給我看一下?!?/br> 聽他這么說,衛薇臉更加紅了。 她站在那兒,死活不愿意,還推搪道:“你又看不懂?!?/br> “我看不懂?”陸崇文反問了一句。 說完,他輕輕笑了笑,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快點?!?/br> 衛薇怕極了他發脾氣,于是磨磨蹭蹭走過去,坐在沙發一角,仍離他遠遠的,將幾份難看的卷子推過去。 陸崇文正好把牛奶遞過來。 那牛奶盒子上面還有冰箱里的水汽,衛薇握在手心里,只覺得好涼。 陸崇文將幾張卷子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后,抬眼望向衛薇,男人的眼底難得有些無奈。 他什么都沒說,可又都說了…… 衛薇縮了縮脖子,只覺得丟臉至極。 她低下頭,精致的臉上又泛起一波又一波的紅暈,像個能掐出水的飽滿的桃子,誘人的不得了。 若是輕輕戳一下,恐怕還很柔軟。 干燥溫熱的風吹過來,陸崇文忽然又有些渴了。 他撇開眼,想抽支煙。 也不看衛薇,陸崇文自顧自起身,又特別嚴厲的訓斥說:“你自己好好想想!” 這口吻,還真有八.九分像家長! 被他批評了,衛薇越發窘迫。 陸崇文去陽臺抽煙。 冬日的涼意從毛衣柔軟的縫隙里鉆進來,跟水似的,陸崇文緩緩吐了一口煙。 煙霧繚繞里,他瞇起眼,夜幕沉沉,襯得他那雙眸子晦澀而暗。 掐滅了煙,陸崇文回到客廳。 衛薇就坐在沙發最邊上的角落里,占據了小小的一角,還維持耷拉著腦袋的頹唐姿勢。 聽到他的腳步聲,衛薇才抬起頭。 她本就白,所以,眼圈底下的那道紅越發明顯。這會兒努力睜著眼,可里面還是含著朦朧水汽,那模樣顯得委屈又可憐。 她就是個孩子,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得。 陸崇文嘆了一聲。 他走過去,走到她的面前,沉沉站定。 忽的,陸崇文抬起手,揉了揉衛薇的腦袋。 他的動作很輕,很軟,他的掌心很大,很暖,偏偏指尖上面還殘留著惱人的煙味。 衛薇渾身一僵。 她面前是男人淺色的毛衣,那毛衣寬寬松松的穿在他身上,卻隱約能勾勒出底下男人勁窄的腰,再往下是修長的腿。 這姿勢實在是……曖昧極了。 衛薇別開臉,尷尬的低下頭去。 陸崇文的手垂下來,揣進褲兜里,他問:“什么時候放寒假?” 衛薇答道:“后天?!?/br> 陸崇文說:“那明天給你去找個家教?!?/br> “不用!”衛薇搖頭,又抬起臉望著他。 陸崇文還是站在她的面前,眼神向下,安靜的俯視著她,意味不明。 衛薇心口微微一緊,她說:“我自己看書就好?!?/br> 原先付嘉說寒假要給她補課的,可是,她再也沒辦法面對他了。 當然,衛薇更不愿意多麻煩陸崇文,債越欠越多,她也越來越難還清。 陸崇文沒說話,他只是低低看著衛薇,說:“隨便你?!边€是漫不經心的口吻。 兩個人之間忽然安靜下來。 這種安靜持續的越久,衛薇越惶恐。 重新耷拉下腦袋,胡亂揪著手,她說:“崇文叔,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br> 陸崇文“嗯”了一聲,沒說什么。 衛薇把卷子收進書包里,默默站起來。 陸崇文還是站在那兒,頓了一頓,他拿起外套說:“我開車送你?!?/br> 衛薇說:“不用?!?/br> “行了,走吧?!标懗缥挠珠_始不大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