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幫我約他晚上吃飯?!蓖跚逵枵f完,又重重補充一句,“急事啊?!?/br> “好的?!?/br> 林思琪仍然慢條斯理,襯得王清予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特別可笑。 王清予自己憋不住笑了,他剛“哎”了一個字,后面的話還沒說呢,電話那頭已經在直接道別:“王先生,再見?!闭f完,啪的一下,電話掛了。 剩王清予自己一人樂了好久。 晚上兩個人在外灘吃飯,窗外就是繁華璀璨的黃浦江,燈光閃爍,無限華彩。 陸崇文到的時候,王清予已經在了。 陸崇文蹙眉:“干嘛約這種地方?我可沒興致跟你約會啊?!?/br> “去,有正事!”王清予難得沒什么好氣。 陸崇文脫下大衣遞給侍應生,隨意的坐下來,眉眼懶懶的,無比閑適。 王清予湊近一點,壓低聲道:“陸哥哥,你這下麻煩了?!?/br> “怎么了?”陸崇文淡淡的問。 王清予把張巖那通電話簡單說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長的看著陸崇文。 這里面的意思,他們兩個不說都明白。 陸崇文忽然覺得餐廳里有些悶,起身去外面露臺吹風。 倚著欄桿,他低頭點了一支煙。 王清予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干笑兩聲。 “有事說事?!标懗缥男表?。 王清予也點了支煙,吞云吐霧一番,才說:“陸哥哥,衛岱山這個案子現在已經不單純了,大家躲都來不及呢,誰敢沾上身???你倒好……” “我到底怎么了?”陸崇文不看他,只是漫不經心的反問。 “呦,昨天說的話轉眼就忘了……”王清予笑,“別為難人家小姑娘啊……”他學陸崇文說話的腔調,聽上去格外欠揍。 又說:“就因為你這一句話,大名鼎鼎的張巖今天親自去找那小丫頭?!?/br> 對面陸崇文這才偏過頭來,眸色淡淡。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彎著嘴角輕輕一笑,說:“那是張巖的事,跟我什么關系?” 仍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腔調,從他唇邊說出來,還真像個最好笑的笑話。 王清予無可奈何的長嘆一聲,轉而憤憤道:“你就裝吧!如果被你家老爺子知道,肯定要扒你的皮!” 說著,又拍拍陸崇文肩膀,無比同情的說:“你這兩天在這兒避避風頭吧?!?/br> 陸崇文彈了彈煙灰,懶洋洋的笑:“我干什么十惡不赦的事兒了?不就一個律師么,還能不讓別人不請律師了?” “是是是,陸哥哥你最菩薩心腸?!蓖跚逵铔]好氣道。 陸崇文笑了笑,安靜的抽了一口煙。 …… 衛薇到家的時候,樊云珍和衛苒都不在,應該是去辦轉校手續了——衛苒原本讀的國際雙語學校,現在她們負擔不起,不得不轉校。 安靜的坐了會兒,衛薇拿出課本,還有付嘉的筆記。 這些天亂七八糟的,她落下很多課,必須得盡快補上來。 付嘉的字很漂亮,也許怕她不明白,他記的特別詳細。 衛薇靜靜看著,情不自禁的微笑。 晚上十點多,付嘉在樓下喊她。 衛薇從上鋪下來,樊云珍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天氣好冷,兩個人慢慢走在老舊的弄堂里,聽著旁邊樓里窸窸窣窣傳來的說話聲、電視聲,也挺有意思的。 聊了會兒學校里的事,付嘉才問:“你爸的事怎么樣?” 衛薇有一瞬的怔楞,她心底攏住的那團火苗在冷冽的北風中顫了顫,搖搖擺擺,微弱的可怕。 可對著付嘉,衛薇扯了扯嘴角,努力的說:“今天總算有律師接了案子,也算有點希望?!?/br> 付嘉“嗯”了一聲,說:“有希望就好?!?/br> “是啊……”衛薇淡淡的笑,又重復了一遍,“有希望就好?!?/br> 哪怕這個希望是真的很小。 衛薇總覺得自己在等一個很壞的結果,明知無望,可她卻不能死心。 張律師的動作很快,第二天下午就給衛薇打來電話。 他說:“衛小姐,關于你父親的事……請你務必和樊女士一起過來。有些部分,我想當面和你們知會清楚?!?/br>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格外清晰,一點點傳入耳中,特別的殘酷。 衛薇的心驀地一沉。 那團火苗被人輕輕一吹,就這么熄了。 那種惶恐不安重新籠罩下來,衛薇只覺得冷,還很煎熬。 她今天和樊云珍一起去。 對面,張律師在說什么,衛薇一點都沒聽清楚,只怕一聽就渾身冰涼。 她腦子里不停盤旋著幾個字,揮之不去,像一只惡魔,冷冰冰的盯住她。 就聽樊云珍在旁邊焦急的問:“張律師,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么?” “抱歉樊女士,我到時候定然會盡力,但是……說直白一點,幾率實在太小,你們做家屬的,一定要提前有心理準備?!?/br> 殘忍來得這么輕易。 下一秒,樊云珍就哭了。 衛薇渾渾噩噩的坐在那兒,頭昏昏沉沉的,懵著,也不知自己有沒有哭。 她只有一種感受,就是真的好冷啊。 死亡會不會就是這么冷? 她忽然想知道。 …… 家里很黑,沒多少光,衛薇將燈掣打開,還是暗沉沉的一片。 樊云珍一直在哭,不停的哭:“薇薇,薇薇,你去求求陸崇文吧,多一個門路也是好的啊……” 衛薇沉默,從剛才起,她就一直沉默。 樊云珍還是說:“薇薇,你去求求陸崇文吧,求求他也好啊?!?/br> 衛薇還是沉默不語。 樊云珍有些著急:“薇薇,這么多年,你爸真的沒有對不起你??!你不能看著你爸他……” 她又說:“我知道你一直怪你爸,覺得他逼死了你媽,可是、可是……你媽那個時候確實是……” 這是衛薇的死xue。 她冷冷抬起頭,面無表情的問:“確實什么?” “當我沒說?!狈普滢D過臉。 衛薇還是堅持:“確實什么?我媽怎么了?” 樊云珍轉回臉來。 老舊的房間隔音效果不好,哪怕這會兒關了門,還是能聽清走廊里來來往往的閑聊聲,也不知是誰家在起油鍋,蔥姜蒜往里頭一丟,爆得滋滋亂響。 在這樣尋常的動靜里,樊云珍不知在說什么,衛薇恍恍惚惚的,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 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也住在這樣老舊昏暗的弄堂里。她每天最高興的,就是趁母親炒菜的時候,偷偷嘗一口桌邊做好的菜。偶爾衛岱山在家,父女倆會一起作案。那個時候真開心啊,不過偷吃了一粒豆子,又或是一塊rou,就笑的眼睛彎成一條線。衛岱山還會把她舉過肩頭,舉的高高的,她一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 衛薇低下頭,看著自己一雙蒼白的手,那指尖上面是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還是覺得好冷啊,為什么會這么冷…… 站在落日沉沉的余暉里,衛薇感受不到一點涼意。 她握著手機機械的翻著,翻著,終于找到一個號碼,衛薇摁下去。 很快通了。 “衛小姐?!睂Ψ酱蟾攀谴孢^她的號碼,一下子就準確的說出來她的姓。 衛薇想了很久,才想起對方的名字,她聽見自己平靜的說:“林小姐,我想見見陸先生,不知方不方便?” ☆、第十八章 有些出乎意料的,林思琪告訴衛薇:“衛小姐,陸董暫時不在上海?!?/br> 衛薇怔了怔,腦海里一片空白,她鈍鈍的,只聽見自己說:“我前兩天還看到他了……” “是嗎?”林思琪笑著反問。 電話那頭的口吻太過淡定,讓衛薇有種錯覺,她大概是真的看錯了。 可是,那就是陸崇文的車,他的車牌實在引人矚目,衛薇不會看錯的。 沉默片刻,衛薇問:“陸先生他什么時候回來?” “陸董這段時間比較忙,不一定會來上海?!绷炙肩髡f。 衛薇又是沉默。 她覺得自己都要拿不動這個電話了,半晌,她才問:“林小姐,能不能把陸先生電話給我?我有急事找他?!?/br> “對不起衛小姐?!绷炙肩鬟€是抱歉,又說,“如果你有急事,我可以代為轉達?!?/br> 衛薇依舊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