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耳邊傳來那個女人的嘶吼聲,‘蘇臻真,你必將下地獄?!?/br> “真姐兒,快出蘄州了?!蓖鯆邒叽е⌒?,試探的說道:”老爺把真姐兒送回京城也是為您好,總歸是一家人,真姐兒是蘇家的小姐……“ “你說我爹?我爹還在蘄州?” 王嬤嬤的手臂被蘇臻真擰得生疼,“老爺和夫人都在,少爺去搬兵……” 蘇臻真撇下王嬤嬤,高聲命令,“停車!停下?!?/br> 沒等馬車完全停穩,她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染病多日,她尚發著高燒,雙腿無力,落地站不穩踉踉蹌蹌的,路面被雨水沖得很滑,她一時腳軟雙膝跪地,顧不得膝蓋的疼痛,蘇臻真掙扎的起身在雨水中向府衙跑去。 王嬤嬤在車上喊道:“小姐的病還沒好,真姐兒快回來?!?/br> 她眼前只有一條路,期望的目光恨不得穿透雨幕陰霾直奔蘄州知府府衙,“爹,娘,等我,等等真兒?!?/br> 蘇知府把所有的衙役仆從都派去看守堤壩,知府衙門顯得極為寂靜,無人阻擋。 蘇臻真直奔記憶中的屋子,在那里她在父親膝頭習字,母親總是帶著溫婉的笑容,哥哥總是在捉弄自己后,被父親嚴厲的申飭管教……其實哥哥很疼她,為了她拖著殘腿去求個公道。 天地不仁! 犯官子女又哪有公道尊嚴可言?! 還不是淪為那個老太婆博得賢名的工具? 罷了,罷了,那些人最終也沒落得好,蘇臻真從不后悔做過的事兒。 只是若一切重來,父母還健在,哥哥還是那個完好的俊美少年,她……愿意只做父母身邊的嬌嬌女,而不是寵冠后宮的蘇貴妃! 燭光從屋中透出來,近在咫尺,蘇臻真不敢推開房門,不是夢?!不是夢! “真兒性情柔韌,在我們身邊她自是愛撒嬌的,去了京城,她會長大的,蕙娘,是我對不住你?!?/br> “逸哥再說這話,我可真生氣了。我是舍不得真兒,怕她受委屈,但我會陪著逸哥同蘄州百姓共存亡……若是咱們沒熬過大難,陛下看在咱們功勞份上,定然會厚待真兒?!?/br> 夫妻一起為國盡忠而死,明景帝應該會厚待忠臣遺孤,真兒同瀟兒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吧。 哐當,門被推開,夫妻兩人向門口看去,失聲道:“真兒?!” 門口的蘇臻真衣服全然濕透,臉龐白得駭人,一雙眸子透著痛苦,讓人極為心疼:“你怎么跑回來了?” 蘇臻真一頭扎進蘇知府蘇逸的懷里,痛哭道:“爹怎么舍得把我送走?怎么舍得把我扔到狼群虎豹中間?” “真兒?!?/br> 蘇知府拍著女兒的后背,消瘦臉龐帶了幾分凄苦,“京城沒真兒想得可怕,你祖父向我保證過會好好照顧你?!?/br> 蘇臻真似長在父親懷里一般,四肢緊緊的纏住他,“他哪怕有一點點對我們的善意,當日會把祖母趕走給那人騰地方?您以前不是他說什么就信什么的,您忘了在永安侯門前發過的誓了?” 她的父母并非是蠢人,蘇臻真想了二十年還是想不出父母把她送回永安侯府的原因。 明知道老太婆沒安好心,怎么會沒給蘇臻真留一點的后手? 蘇夫人道:“真兒,這話誰給你說的?” “娘……娘……” 蘇臻真哭著依偎進蘇王氏的懷里,“要死咱們一家死在一起,我不想一人茍活?!?/br> 一個人背負著仇恨太痛苦了,即便有他百般寵愛,萬般疼惜,蘇臻真也不愿意失去至親之人。 女兒的哭聲把蘇王氏的心都哭碎了,她的真兒何時這么痛苦?這般哭過? “逸哥,把真兒留下!” 蘇王氏一向溫婉體貼,然她發狠時說得話,便是丈夫蘇知府也不得不聽。 “留下……是死路,蕙娘舍得真兒年紀輕輕就……”蘇知府痛苦的說道:“即便堤壩勉強保住,城外的叛軍誰能阻擋?一旦叛軍炸開堤壩,我就是大明的罪人?!?/br> 叛軍! 蘇臻真記得就是叛軍兵不血刃的進入蘄州后炸毀了父親用盡生命保護的堤壩,水淹江南。 “三叔,爹,三叔去哪了?” 蘇臻真突然問道:“您是不是把官印交給了三叔?” “你三叔在城頭督戰?!?/br> “呵呵,督戰?” 蘇臻真冷笑,蘇遷只怕早就同怕死的守備串通一氣,同叛軍談好了條件,謀求榮華富貴,卻把叛國的罪名加在舍身殉國的父親身上! 更為可笑得是,三叔蘇遷竟然成了頑強抵抗叛軍的英雄。 蘇臻真抹去眼淚,不能再去想將來的事兒,很多次她在夢中夢見過今日。 她在夢中成功的憑借如今蘄州的殘存力量既守住堤壩,又抵擋住叛軍。 即便眼前的一切是夢,她也希望能逆轉父母喪命的命運,讓美夢再長一點。 “劉守備曾經有畏罪潛逃的前科?!?/br> 蘇臻真大病未愈,方才飛奔回來有淋了雨,渾身發冷,不是一股氣強撐著,她早就倒下了,她聲音很微弱,靠在蘇王氏懷里,“三叔從沒受過苦,他一直被爹保護得很好,他們兩人在城頭督戰,爹您放心嗎?” 蘇知府臉色巨變,只弟莫如兄,蘇遷什么樣性情他還是清楚的,“劉守備發誓要一雪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