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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人早早地就等著了,見到賀雪真來,一個個表情復雜,或深思,或怨毒,或等著看好戲。傅母煎熬數日,已近燈枯油盡,再度見到賀雪真,她倏然站起來,歇斯底里地叫道:“他怎么會來?!這里跟他有什么關系?!” 早上那名中年男子喝住她:“弟妹,律師說他得來。這是明霜的意思?!?/br> 傅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目光發怔。 這些人里,一位身穿職業套裝的女性獨自坐在一邊,腳邊放著個公文包,一看就是律師。她見賀雪真來了,站起來說:“我姓秦,是委托人傅明霜的律師。人都來齊了,時間也到了,下面由我宣布遺囑?!?/br> 賀雪真找了個地方坐下,何靜書站在他身后,保護的姿態昭然若揭。 律師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傅明霜的遺囑。 這份遺囑,訂立于一個月以前,差不多是他從何靜書那里得知療養院事件的時間。 遺囑中他把三分之二的資產,股份,都留給了賀雪真,剩下的那部分,又分成了兩份,一份給傅母,一份給傅家的這些人均分。 傅母遺囑還未聽完,便急促地驚叫一聲,暈厥過去。幾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喂水,好歹把她弄醒了,盼著她說兩句,制止這荒唐的遺囑。 傅母卻怔怔的,不做聲,眼神發直。 女律師宣讀遺囑完畢,讓賀雪真簽字。傅母忽然癲狂起來,又哭又笑,罵道:“我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哈哈哈,喜歡上一個蛇蝎心腸的男人,斷送了自己的性命,還不知道悔改,還要逼死我這當媽的……” 傅家族人亦不敢相信賀雪真居然得了遺產的大頭,質問律師:“你是不是弄錯了,明霜怎么可能把家業送給一個外人!” 律師微笑道:“傅先生說了,他把傅氏從一個小公司,經營成如今的大集團,都是他的努力。資產是他自己的,他想怎么分,就怎么分?!?/br> 傅氏族叔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難以置信,跺著拐杖大罵:“他失心瘋了!這怎么能算數!怎么能算數!” 賀雪真悠悠道:“剛才的遺囑還沒說明白嗎?現在這半山公館已經是我的了,各位閑雜人等,還請離開吧?!?/br> 傅氏眾人怎么可能輕易放過,何靜書早猜到有這一出,及時叫了安保人員進來,把這些人趕了出去,傅母又哭又笑,近似半瘋半癲,被眾人一道帶著走了。 賀雪真送走了律師,一個人怔怔坐下。遺產轉讓文件就放在茶幾上,他隨意翻看一會兒,丟在茶幾上,哈哈大笑,笑到渾身都抽搐。 何靜書連忙按住他的脊背,叫道:“哥哥!” 賀雪真推開他:“我沒事?!?/br> 他站起來,往樓上走,背影決絕:“這里房間多,你隨便找個地方睡吧,別來打擾我?!?/br> 何靜書擔憂極了,怎么可能安穩睡著,他跟在賀雪真身后。賀雪真進了間房,關上門,何靜書就在門外蹲著。 半夜時分,何靜書忽然驚醒,他凍得直哆嗦。但是喚醒他的,不是初春的寒意,而是房間內細碎的金屬碰撞聲。 他敲了敲門:“哥哥?!” 沒有回應,何靜書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室內已經沒有了動靜,難道方才是他聽錯了?賀雪真是在休息嗎? 就在這時,他聞到一陣淡淡的血腥味,何靜書登時緊張起來,恐懼像一只手,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心。他連忙敲門,轉動門把手,叫嚷道:“哥哥!賀雪真!你快開門!” 何靜書拼命撞門,然而這半山公館的大門不知是什么做的,竟是非一般的牢固!這該死的傅明霜,錢都用來裝修了吧! 何靜書撞得渾身發疼,門措不及防地被撞開,賀雪真跪在地板上,手里抓著把匕首,看了他一眼,眼中是兇狠的光亮:“何靜書,你進來干什么?!快滾!” 何靜書沖上前,一把抱住了賀雪真。賀雪真瘋狂掙扎,拿著刀子往手腕上用力按。何靜書用手抓刀子,賀雪真吃了一驚,何靜書的手是外科醫生的手,若是受了重傷,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拿手術刀了! 他拼命掙脫,大罵:“何靜書,你別以為用這出苦rou計就能阻止我!你快滾!你少在這里自作多情!你以為我會被你感動嗎?貼上我的男人,沒一個有好下場!你快滾!” 何靜書摁住他流血的手腕,哭著說:“我才不走!你要自殺,就先切了我的手!” 賀雪真握著匕首的手不住顫抖,怒吼中帶著哭腔:“你以為我不敢?!” 他咬牙把匕首按下去,何靜書竟毫不退縮,仍一徑抓著匕首,不知道疼似的。 賀雪真到底是心軟了。 傷害尹司誠,他不心軟,傷害傅明霜,他不心軟,傷害傅母,他也不心軟。但何靜書卻是個無辜之人,他沒辦法再狠下心去了。 他心中到底還殘存著一絲良知,這良知日日夜夜啃噬著他的心,卻也在最后一刻,讓他放過何靜書。 賀雪真不再掙扎,何靜書輕輕取走他手中的匕首。 賀雪真含著淚,問道:“你為什么不能給我一個解脫?” 何靜書抱著他,眼中的瑩然淚意在黑暗中閃爍:“我也曾被逼到絕境,萌生死意,但是在療養院的三樓,我看到了一道光落在花園里,原來世界不只是骯臟污泥,還有如此美好的存在。哥哥,也許是我不夠好,沒有給你繼續活下去的欲望,但只要活著,有一天你也會遇到那道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