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病房里，氣氛安靜一片，沒有人說話，入耳的只有整理塑料袋的‘沙沙’聲。 余陽坐在病床上，睜著眸子看向半開的窗外，空洞的眼神沒有尋到聚焦點，迷茫一片，一如他空白的內心。 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再度醒來的時候，心中所想已然以從前大不相同。 此時此刻，文婷心在他身后理著出院的生活用品，塑料袋子‘沙沙’響，那聲音擦過心間，在他的心房內留下陣陣回音。 象征著祥和，溫馨，淡如水的生活… 文婷心買了個新的行李箱提過來，這三天，她請的阿姨就跟余陽睡著同一個病房。雖然只有簡短的三天，生活用品不少。 毛巾，臉盆，水桶之類的，她都直接給了阿姨。 剩下的一些小零碎，像剃須刀，牙刷牙膏之類的，她現在正在收拾。有理到余陽的一些隱私用品，用塑料袋包了起來，裝好。 “哎，等會跟不跟我回家?！弊詈蟀研欣罾?，文婷心抬著手臂擦拭著額頭落下的汗珠。 住院是一件麻煩的事兒，出院更麻煩。 就跟搬家一樣，一天一天的吧生活用品帶進病房，出院的時候又打包打包帶出去，那時候就會發現，這東西啊，非常的多… 文婷心已經把余陽的行李打包好了，她的義務也就只到這里，接下來何去何從，就看他自己決定了。 雖然答應了南世陽把余陽帶回家，但是余陽畢竟是討厭她的，要是他不肯，她也懶得熱臉去貼冷屁股。 所以把這話，說在了前頭。 余陽依舊看向窗外，瞳眸本是失焦的，在她開口之后，視線匯聚一處，低頭，落在自己正不安扣著的手指頭。 “我問你跟不跟我回家？世陽是希望你跟我回去的，但是決定權在你?！睕]得到回答，文婷心狐疑向他，汗珠拭去之后，她又揮著小手給自己扇風，解解熱。 余陽低著腦袋，眸子盯上自己這雙手，猶猶豫豫，不知道怎么決斷。 “我給你三秒鐘時間，如果你不回答，就當你不要。到時候我就一個人回去了?！蔽逆眯膽械酶臅r間。 本來他就不喜歡自己，要是不肯跟過來，這大半的原因都是這點。 文婷心也不勉強他會對自己有好感。 她是南郊出來的窮丫頭沒錯，這個身份沒有改變也永遠不會有改變，他瞧不瞧得起是他自己的事。 “3?！睌抵鴶?，文婷心緊盯住余陽的背影，“2?！?/br> “我數1嘍？”探上腦袋，文婷心唬道，“這數完之后，我就把行李擱這兒給你，然后我自己走了哦?！?/br> 然而，在她這話落下之后，依然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回復。 從她的角度過去，余陽的背影屹立不動，像是用沉默在做無聲的反抗。 嘆了口氣，文婷心無奈搖頭，當下這心里是覺得，他這個人啊，倔強這點倒是跟南世陽挺像的… “兄弟，我說句話，你可能會不愛聽，但是我還是得說?！睆亩道锾统鋈賶K錢塞進了行李箱里，算是盡盡人情。 “這人吧，有時候錯一次沒關系。認識到錯誤之后，要勇于悔改，要有承擔責任的心，固執不是一個好性格。在重大抉擇的時候，你要選擇對自己有幫助的，而不是為了自己渺小的尊嚴，而堅持一個迷茫的未來?！?/br> 說著大道理的時候，文婷心是一直盯著余陽的背影看著，一動不動的，給人一種無力勸阻的感覺。 “說實在話，我吧，其實對你沒什么好感。但是你對世陽有著一半的忠誠，這點我是承認的。你要繼續跟著世陽，我不會反對?！?/br> 表明了最后的立場，文婷心覺得自己該說的說了，該勸的也都勸了，這聽不聽的進去，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行了，我走了。你該怎么做，自己決定?！闭f完，文婷心拍著手掌往病房外走。 一步一步邁出病房的時候，她是連連無奈的搖頭啊。 在三十二歲的文婷心眼里看來，二十幾歲的余陽不過也就是上了社會沒多久的青年。 遭遇低谷期的時候，這想法跟舉動跟十八歲的南世陽一樣，還是稚嫩的很。 這個時候應該怎么抉擇，明眼人應該都知道。 反正，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會跟著愿意提拔她的人走。 “哎呀呀~這些小年輕啊~”邊走邊嘆氣，摸摸兜兜，算算自己在余陽那小子身上損失了六七百塊，覺著還挺心疼的。 本來要是余陽跟在了她身邊，她還能得個免費的勞動力，把這六七百塊錢給彌補彌補… 現在看來啊，絕對是打了水漂啊… 從急診室出來，文婷心從兜里掏出一堆的紙幣數著。想想，她得買個錢包了，不然這錢就這么塞兜里，什么時候掉了都不知道。 走著走著，這身后響起輪子‘轱轆轱轆’的聲兒，似乎是跟著她的。 一時間，文婷心有些緊張，抓緊把鈔票往兜里一塞，腳下加快了步子。 然而，身后那車轱轆子的聲兒依然跟的她緊，似乎就是沖著她去的。 尋了個人多安全的地兒，文婷心也找到了附近處有保安，這才停下腳步。而她一停下，那車轱轆子升兒也停了… “喂，”轉身一瞧，文婷心愣住。 喘了口氣，她叉腰相向，眉頭打上了一大大的麻花，“我說，你嚇唬誰呢你?！?/br> 在她面前，余陽一臉惶恐，被她這么一瞪，不自主地退了兩步，行李箱往后退了幾分，車轱轆子聲音響起… 文婷心犀利的眼神將他從腳到頭掃了個遍，視線落在行李上，眸子閃過一絲精明，這心里頭也算是明白了。 “行了，跟我走吧?！逼渌挍]有多說，大氣的揮揮手，就這樣領著他準備回家。 余陽也沒有說話，一步一步緊緊的跟在她后頭。 此時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樣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想跟著二少。但是在這前提之下，他也必須要提醒一件事。 “我是被老爺逼到這種情況的?！焙鋈婚g，他冒出這么一句話。 文婷心腳步頓住，身形定在原地，耳朵不自覺的動了動。 她沒有回頭，余陽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從她無聲的背影透著絲絲未知氣息。 那是一種讓他猜不透的氣息，似乎是危險的，似乎是冷靜的，又似乎是膽怯的… 深呼出一口氣，提了提膽子，好半晌，余陽沉沉開口：“我被趕出南家之后，試著找過別的工作，但是屢屢受到打擊。也試過聯系朋友幫忙，所有朋友都避而遠之。后來我發現是老爺派人打壓我。有人把我揍了一頓，然后傳話給我，說老爺讓我繼續去流浪?！?/br> 說到‘流浪’兩個字的時候，身側的手掌攥成了拳頭，緊緊的，指節泛白。 本來就流浪了好幾年了，被二手撿到的時候，他發誓再也不想過這種生活。沒想到，一夜回到解放前，這種落差是余陽不能接受的。 但是不能接受也必須得接受，因為這是老爺的命令，如果他不服從，只有死… “我想繼續跟著二少，但是我怕拖累二少。如果被老爺發現，不知道老爺會不會懲罰二少?！?/br>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語氣之中能聽出滿滿的懺悔。 黝黑的眸中里映著她的身影，紋絲不動，緊張的他額頭直冒汗… 不知道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她會不會也像他的朋友一樣，把他當做瘟神一樣躲避… 如果她真這么做，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像她說的，這件事從頭到尾確實是他的錯，他應該承擔自己的錯誤。 “所以呢？”轉過身，文婷心挑著眉頭向他，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微妙的笑容透著一股莫名的魄力… “你現在想好了沒有？是要繼續跟著二少，還是走自己的？” 看樣子，這小子還是有救的。 居然擔心起別人來了… 85、風雨中的父親 ?老爺子的權利確實很大，他一聲令下，一個人的人生便可改變。 站在權利與金錢的頂端，那種人便擁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能力。 這些年跟著二少，余陽學習了很多，也結交了不少圈內人士，有權人士，自身的知識與條件也已經不再是一個流浪漢的水準。 照理說離開南家，他可以混的非常好，甚至比之前更好。 然而，他卻淪落到了要過露宿街頭風吹雨淋的日子，這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老爺子。 老爺子之所以針對他，也是為了懲罰他既叛變又無用。 當了這么多年的間諜，結果還是被發現了。這種人老爺子留在身邊也沒有用，而且他背叛的是人家孫子，所以老爺子除掉他也是有理由的。 發高燒昏睡的那段期間，余陽的腦子一直是昏昏沉沉的，里頭的畫面是20幾年來，他咬著牙堅持過來的人生。 本來應該走到顛峰的人生，他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隕落。 像個廢物，像個無能者，更像個垃圾… 其實從頭回憶到尾，他最大的錯就是背叛了二少。 幾年前在那條街上，二少把垃圾一樣的他撿回了家。 當時他生活的跟個乞丐似的。以天為被，地為床，三餐都是從餐館后的垃圾桶里撿東西吃。二少會注意到他，是因為他求餐館老板給他一份工作，他提到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可能自己是被拐來的，也可能是被扔掉的。餐館老板嫌棄他未成年，說不招童工，所以把他趕了出去。 二少就是在那種情況下把他給撿了過來。 待在二少身邊有了一段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二少小的時候丟了弟弟。二少之所以撿他回家，正是被他那一句‘可能自己是被拐走的’給觸動到了。 后來的很多年，二少待他像親兄弟一樣，給與的是全部的信任以及權利。他就是二少的貼身侍衛，司機及保鏢。 被送去上學，被送去學武，被早早的送出社會磨練，這樣的培育讓一個流浪漢翻身成為社會精英。 余陽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答應老爺子，做老爺子安插在二少身邊的眼線。 可能是他害怕老爺子，也可能是他被金錢權利蒙蔽了雙眼，總之他就是答應了… 并且間諜這個身份，他一當就當了這么幾年。最后落到了這個下場… 那幾天狂風暴雨大作，他躲在巷子里，就跟幾年前一樣。但是這一次，沒有人可憐他，也沒有人幫助他。 死亡，離得那么近… 此時此刻，站在文婷心面前，余陽沒有辦法放下心里的負擔，也依然在擔心老爺子的威脅。 可在另一方面他又想崛起，想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也想重新過回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猶猶豫豫的，做不下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