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可是人家真的不知道怎么處理掉這塊帕子嘛......”芳汀快要哭了,“而且這塊帕子當初不是小姐您自己繡的嘛,瞧瞧這繡工,多精致啊~” “你好煩哦?!卑剀埔呀浲鶎嫷钅沁呑吡?,“反正不管你怎么處理,我不想再看見這塊帕子?!?/br> 柏芷最后一錘定音,只留下芳汀暗自苦惱:哎,要不怎么說孕婦的心情多變呢!自家娘娘之前還十分修身養性的在習字的;還有陛下,這都送的什么奇怪的東西? 而柏芷悶悶地走到了床邊,心里面十分難受。 那日朱見深帶著她到假山后頭的水榭里面,她本來是十分高興的。朱見深這舉動讓她覺得,他是真正將自己放在心上的,而自己又離他近了一步。但是他不自覺的吐露出來的“貞兒”卻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一個剛剛嫁給太子殿下一個多月的妃嬪罷了,說到底,真真正正陪了他這么多年、見證著他的成長和成熟的卻是萬貞兒。即使再怎么忽視這個事實,再怎么安慰自己,萬貞兒不過是一個宮女罷了,都抹殺不了萬貞兒陪伴了朱見深這么多年的事實。 而比這個事實更加讓自己覺得難受的,是太子殿下口中無意中流露的對萬貞兒的依賴和隱隱的歡喜。她不是痛恨已經發生的這一切,萬貞兒的存在、以及她和朱見深之間這么多年來的情誼,而是痛恨嫉妒這一切的自己。 愛應當是歡喜和感動,即使是默默為對方付出所有,那也應當是痛并歡喜著的。但是她卻沒有。她只感受到了自己對萬貞兒無邊的嫉妒和痛恨自己沒有及早和朱見深相遇。 壓抑著自己心頭的難受、故作輕松地和要去書房繼續批折子的朱見深告了別,自己一個人走回清漪閣的路上,被夜風吹著,原先起伏不定的心卻突然平靜了下來。那個時候,自己入宮以來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里面徘徊:朱見深的寵愛、自己的動心、錢皇后暗暗的示意、周貴妃在背后的cao縱,最后卻突然浮現出父親、母親還有哥哥的臉龐。 自己真是昏了頭! 當初進宮,為的不過是柏府上下的平安。但是朱見深對自己那么好,自己卻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想要得到更多、想要沖破一切障礙、永永遠遠地和他在一起。但是卻沒有想過,即使自己忍耐的了眼前的這一切,助他除去一切的障礙,是否能夠順順當當地和他在一起?且不談日后會出現的其他女人,就是已經存在的這個女人,她是否忍耐的了?她是否斗得過?太子殿下模模糊糊、曖昧不清的承諾又是否能夠堅持一輩子? 她真是太單純了。 與其妄想得到更多,不如守住初心、清清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這是柏芷最后下定的決心。 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寵辱不驚地在清漪閣過自己的小日子。每日習字,她的心似乎也已經平靜了下來,不再去肖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然而就是這個時候,朱見深竟然又遣人送來了自己以前的那塊帕子和那塊銀子! 這算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在清漪閣里頭晾了這么久,就連派人送東西也都是偷偷的,這個時候卻突然想要跟自己表明心跡么? 這種漂浮不定的感情,就是不要也罷!更何況,遣人送過來就是什么意思?他就真的忙到一點兒都抽不開身,自己過來么? 這樣就想將那四蝴蝶銀步搖作為定情之物,簡直就是想太多了! 皇帝陛下的真心被壓抑了自己這么久的柏妃娘娘給徹底無視了,不止如此,甚至還激起了柏妃娘娘的一腔怒火。 然而現在汪德尚未將那塊銀子送到朱見深手上,皇帝陛下正急匆匆地往慈寧宮那兒趕去。一邊趕路的時候,皇帝陛下還在心里頭埋怨:早就知道答應周太后遷往位于慈寧宮左側、與慈寧宮只有一墻之隔的壽康宮那是大大的不妥,但是是周太后自己主動提出的,也就這么由著她去了,卻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了亂子!真是討厭,人家本來想去見小芷兒的說! 那么吳妃和萬貞兒究竟又發生了什么事情,甚至驚動了兩宮太后呢? 之前錢太后召見吳妃,吳妃陪著太后在慈寧宮和和氣氣地說了一會兒話之后,便告辭出來了。只是她心里頭遠沒有面上表現出來的這么淡定無波。 錢太后多次的召見,早就將她推上了風口浪尖??v觀后宮三位娘娘,柏妃雖然之前受寵、但是皇帝卻已經許久不曾去清漪閣了。更何況她并非寒門出身,是大家閨秀,原先良好優渥的出身卻成了她立后的絆腳石;而那王妃與自己一樣,俱是沒有承過寵,之前雖然有周太后的扶持,但是圣母皇太后也不過是因為自己生了個好兒子的緣故,論身份尊卑、論地位高貴、論賢明聲名,都比不上母后皇太后。更何況王妃在皇帝陛下跟前俗媚的刻意逢迎,早就失了皇上的歡心。左看右看,都是自己立后的勝算更高一些。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萬貞兒卻靠著周太后的扶持又獲得了皇帝陛下的青睞。雖然她的年紀比陛下大上那么一大截,但是在慈慶宮這幾個月,她可是看明白了,這萬貞兒才是皇帝最最寵愛的。年紀那么大,卻仍舊能夠得寵那么多年,不正能說明皇帝陛下的心意么?當初先帝仍在世的時候,皇上尚且都能夠頂著壓力寵幸萬貞兒,更何況現在皇上才是這一國之君?可保不定在這節骨眼上出什么意外吶......這怎能不讓她心焦? “春叢,你有沒有發現,平日里我來慈寧宮,出來相迎的都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容姑姑,但是今日卻換了一個宮女兒?”兀自壓抑著陪著錢太后說了一會兒話,吳妃一出慈寧宮的大門,就握住了貼身侍婢春叢的手,“你說,這是不是也表情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吳妃究竟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夠不動聲色地隱忍這么久已是難得。誰都無法忍受在自以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候出了岔子,因此吳妃對這小小的變化耿耿于懷。 “不會的娘娘,說不準只是容姑姑今日有什么其他的差事,這才派了另一位姑姑前來迎接?!贝簠沧匀灰彩菗淖约抑髯恿⒑筮@件事情出什么岔子,不過她的心思比較單純,沒有吳妃想的那么多,“娘娘呀,您就不就擔心了?!?/br> “可是我總覺得這事兒怪怪的,春叢你說......”吳妃主仆二人只顧著自己說話,沒有看路,猛不丁就撞上了正巧剛從壽康宮里頭出來的萬貞兒。 一個是正意氣揚揚、自以為東風再起的萬貞兒,一個是正因萬貞兒復起一事耿耿于懷、斤斤計較的吳妃,原本只需要彼此說過幾句漂亮的場面話就能揭過去的事情,卻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 “我說是哪個奴才這么不長眼呢?原來是吳妃娘娘啊?!比f貞兒一個踉蹌跌坐到了地上,在昔如的攙扶下終于站了起來,因此話里面都是火氣,“哎喲我說娘娘,您走路怎么也不看路???難不成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是裝飾用的么?” 如果萬貞兒當初還是那個在慈慶宮一手遮天的風光無邊的萬姑姑,吳妃還是那個初初嫁入慈慶宮、對一切都有所忌憚的小妃子的話,那么這口氣吳妃可能就忍下去了。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萬貞兒還想唰當初的威風,吳妃卻已經不是那個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的小姑娘了。 人總是在得到了一些東西之后妄想得到更多,也缺了當初的忍耐心。 更何況,吳妃最近壓力頗大,今天慈寧宮里頭的待遇讓她本就崩著的神經更加緊張敏感了。 “萬姑姑可真是威風!”吳妃已經不打算忍耐下去了,“我還沒見過那個下人敢在夾道上頭跟主子大喊大叫的?!眳清腿f貞兒一撞,幸而本就握著春叢的手,沒有跌倒,但是也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最離譜的是撞到的這個人就是自己正在擔心著的對手,對方的氣焰還如此的囂張。因此吳妃也沒給萬貞兒留面子,話里話外不外乎是諷刺她只是一個下賤的宮女,竟然敢跟主子擺譜。 慈寧宮和壽康宮本就有奴才恭送著吳妃和萬貞兒到宮門口,她們兩個在宮門口發生了沖突,彼此都沒有打算給對方留面子、嗓門又大,很快就引起了奴才們的注意,回正殿去稟報兩位太后了。 萬貞兒和吳妃之爭,全賴兩位太后在背后撐腰,說到底,這又何嘗不是兩位太后之間的爭斗? ☆、第四十五章 兩位太后剛剛來到夾道上的時候,周太后一開始是想打圓場的:“這兩個孩子真是不懂事兒,在夾道上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一人少說一句,和和氣氣地各自回去吧?!?/br> 但是錢太后這些日子以來心里頭也不舒坦的很??刹皇撬胍龀謪清膯栴},而是先帝的遺命,要皇帝立吳妃為后??墒沁@個周太后,打從一開始就處處和自己作對。力捧王妃,自己勉強也就咽下了這口氣。那王妃好歹也是皇帝堂堂正正的妃嬪不是?可是現在又將萬貞兒送到了乾清宮,這自己可真是不能忍了。 現在仔細想想,皇帝對萬貞兒這么依賴,除了當初周太后的縱容之外恐怕還有順水推舟之意。這毒婦好狠的心!為了權勢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夠犧牲! “你說的哪兒的話?”錢太后在容姑姑的攙扶下走到了吳妃身旁:“什么叫做‘這兩個孩子’?要是論年紀,這萬氏比起你來,可也小不了多少?!?/br> 錢太后這話可是句句直戳周太后的脊梁骨,周太后被她當著這么多下人和小輩的面數落,臉都紅了,剛想要開口說話,錢太后又是冷笑一聲:“更何況,不過是一個連品級都沒有的賤婢,也敢跟正兒八經的皇帝嬪妃相提并論?也不怕底下人笑話!” 周太后被錢太后說得啞口無言,萬貞兒有意想要博周太后的好感,無論如何,她們現在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太后娘娘,是吳妃娘娘先撞的奴婢,奴婢這才出言提醒吳妃娘娘的?!?/br> “主子們說話,哪有奴婢插嘴的份兒?!”錢皇后朝容姑姑使了個眼色,容姑姑便上前狠狠地賞了萬貞兒兩下耳光。 “這是給你的教訓,讓你明白宮里頭的規矩?!卞X太后看著明顯心氣不平的周太后,淡淡出聲,“有些賤婢,自以為傍上了貴人,便可飛上枝頭做鳳凰??墒锹槿附K究是麻雀,怎能與高貴的鳳凰相提并論?” 這話不止不好聽,更有諷刺周太后是奴婢出身之意。 這雖然是事實,但是這么多年來,可沒有人再敢在周太后面前這么明晃晃地提出來了。再加上英宗駕崩以來,除了錢太后在她跟前擋了一頭之外,周太后一直過得挺順心,萬貞兒去乾清宮當差一事更加讓她確定了自己在皇帝心里頭的分量,錢太后這話可是讓她冷靜不下來了。 “您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卞X太后很是淡定,“怎么?成了太后以后,你連哀家的話都聽不明白了?” “你實在欺人太甚!”周太后氣得臉紅到了脖子跟。 她欺身向前,想跟錢太后好生理論一番,卻被錢太后身邊的容姑姑死死攔?。骸澳锬?,您怎么連宮里頭起碼的規矩都不會了您這行為可是不大恰當??!” “走開你這個賤婢!”周太后狠狠地掄了容姑姑一下子,容姑姑沒有想到周太后竟然有這么大的力氣,一時不查,被推到在地上。 “你敢動哀家的人?!”盛怒的錢太后狠狠地打了周太后一下子,周太后也想還手,卻被底下伺候的人們死死攔住。 開玩笑,奴婢出生的周太后想要打先帝的正妻錢太后,大家自然要攔著啦!再看熱鬧下去,恐怕大家伙的命都保不住啦! 于是朱見深急吼吼地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衣衫不整、發髻有些散亂的萬貞兒、周太后和吳妃、錢太后對峙著的情景,一看就是動過手。 朱見深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可沒有想到自己父皇在世時都沒有看到的周太后和錢太后之間的爭斗會被自己給碰上。說到底,也正是因為英宗駕崩,兩位太后這才都開始耐不住性子、露出自己的本性了吧。 不過該問的還得問。朱見深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兩位太后,這是怎么回事兒?怎么大家伙都站在這么?” “皇上,您可得為哀家做主!”兩位太后的話是一樣一樣的。 “兩位太后,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朱見深繼續裝傻。 兩位太后自然是沒有面子說因為對對方積怨甚深,這才借著吳妃和萬貞兒一事打了起來,都只推說萬貞兒和吳妃在宮門口相互撞到,只是周太后說是吳妃氣焰囂張、處處為難萬貞兒;而錢太后則是說萬貞兒沖撞主子,不守規矩。 朱見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這么點小事,大家怎么都弄得這么狼狽?” 就這么點小事?!錢太后和周太后全都氣憤地看著朱見深。 本來可能算是小事,但是既然牽扯到了自己的威嚴和面子,況且又有這么多下人看著,那就不是什么小事了。在宮里頭呆了這么多年的兩位太后深知深宮無聊,鬧劇傳的比風還要快的道理。若是自己沒能逃到一個好結果,那么估計以后連底下的人都要懷疑其自己的威信了。 錢太后首先開口要求朱見深嚴懲萬貞兒:“皇帝,這可不是什么小事。這萬貞兒一向在宮里頭橫行霸道,以往我就不說什么了,可如今竟敢沖撞皇帝的妃嬪、冒犯主子,你可一定要嚴懲??!” 錢太后又抬頭看了一眼萬貞兒,繼續說道:“還有,先帝駕崩不過一月有余,這賤婢就穿著這么鮮艷的衣裳,實在是不懂規矩、恬不知恥!”萬貞兒身上紅棉水暖的服色雖然不是鮮艷的艷色,而是溫暖輕盈如初綻花蕊一般淡淡的米分色,但是在這個時候的確有些不妥。 周太后聽了錢太后的話,也抬頭狠狠地瞪了一眼萬貞兒。她之前光顧著得意了,再加上壽康宮正殿里頭光線較暗,也沒看出萬貞兒這衣衫有何不妥。 “萬氏的確做的不對,但是吳妃身為皇子妃嬪、地位尊貴,連這點容人之心也沒有,跟奴婢斤斤計較,實在是有失體統?!敝芴笠呀浰闪丝?,承認了萬貞兒的不是,但是也并沒有打算放過吳妃。 “既如此,那吳妃和貞兒就各自面壁思過一個月,不得外出,好好反省反省吧?!敝煲娚钶p描淡寫地定下了對兩人的懲罰,又陪著笑臉安撫周太后和錢太后,“兩位太后不必為小輩間的這點小事動怒,還是回宮好生歇著吧?!?/br> 他這個決定各打了五十大板,倒也叫人挑不出錯來。只是比起“吳妃”這個公事公辦、一板一眼的官方稱呼比起“貞兒”的親昵語氣,吳妃和萬貞兒在他心里面的地位昭然若揭?!靶≥呴g的這點小事”這個曖昧不明的定義卻又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說到底,皇上還是偏向萬姑姑多一些吧! “那就照皇兒說的做吧?!敝芴蟮靡庋笱蟮乜戳艘谎坼X太后和吳妃,“哀家就先行回宮了,jiejie您也多保重?!?/br> 錢太后氣得手都開始微微顫抖了,當初先帝還在世的時候,這賤婢怎敢跟自己這樣擺譜?無奈人家的好兒子也恭敬地朝自己行了一禮:“這個時候日頭毒,母后也快些回宮歇著吧?!边@完美的禮儀、無懈可擊的恭順語氣叫自己找不出錯來。 錢太后只得作罷,也回了慈寧宮。 兩位太后既然已走,朱見深也就沒了應酬吳妃和萬貞兒的耐心:“朕先走了?!本瓦@么把兩人撂下,自顧自地走了。 也不知道汪德有否把自己的心意帶到?朱見深心里面有些著急:不行,要不自己還是親自去清漪閣走一趟吧。 他正這么想著,迎面就碰到了從清漪閣內怏怏告退而出的汪德??匆娮约荷磉叺拇筇O垂頭喪氣的樣子和一臉的無奈,朱見深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第四十六章 “把東西給柏妃娘娘了沒有?”朱見深快走幾步,有些著急地問汪德。 “奴才辦事不力,請陛下恕罪!”汪德一下子跪了下來,“柏妃娘娘讓奴才把這個交還給陛下?!蓖舻掳炎约簯牙锩娴哪菈K碎銀子遞給了朱見深。 汪德的危機意識還是很濃的,這可是他被調到皇帝陛下身邊之后辦砸的第一樁差事。雖然看上去不過是給后宮妃嬪送東西的小事,但是從皇帝陛下的神色和關切程度來說他覺得這可沒有看上去的那么簡單。 “沒收下?”朱見深先是疑惑、后是臉色凝重地接過了那塊碎銀。 為什么?這塊碎銀子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細碎淺淡的光芒,朱見深頭一回覺得柏芷比自己想象的要難以捉摸的多。 “走吧?!敝煲娚畹穆曇粢膊蛔杂X地變得有些冷漠。 “陛下想去哪兒?”還跪在地上的汪德有些忐忑地問道。 “清漪閣?!?/br> 朱見深一行人到達清漪閣的時候,清漪閣上下全都靜悄悄的。在院子里頭指揮小宮女們進行灑掃的芳汀看見朱見深,連忙和眾人一起請安。 朱見深馬上免了他們的禮,不過臉還是有些板著的:“柏妃呢?” “娘娘在寢殿小憩?!狈纪」ЧЬ淳吹鼗卮?,而后又有些猶豫,“要去......把娘娘叫醒么?”雖然問是這么問了,但是芳汀內心很糾結。再怎么說娘娘肚子里面還懷著小主子呢,這要是嚇醒了她,她沒有休息好的話會不會對小主子有什么影響。 好在朱見深皺了皺眉,否決了這個建議:“不用了,朕進去瞧瞧她?!?/br> 水墨蓮花的紗帳里面,柏芷皺著眉、頭枕在秋香色金線牡丹引枕上,睡得并不安定。 朱見深原本心頭隱隱的火氣在看到柏芷清冷輕愁的這張臉龐的一瞬間,全都如同觸到了清冷冰塊的暑氣一般、盡數消散。輕輕地坐到床邊,他凝視著她的臉。記憶里面的柏芷好像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就算是剛剛入宮、倉皇不安的時候,似乎也不曾這么愁苦無力過。 是自己做錯了么?朱見深悄悄問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 自己不過是想要眼前的這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心意,想讓她把自己的心也完完全全地交給自己。 朱見深活了這么久,從不認為喜愛上一個人、向對方表明心跡,想要對方也喜愛自己、想要擁有對方的心,是一件錯誤的事情。更何況,數日之前,柏芷分明還隱約向自己表明過心跡。那個時候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充滿著愛戀和依賴。起碼那個時候,他相信,她是愛自己的。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錯? 朱見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拂上柏芷的眉頭,想要將她撫平,誰料對方輕輕地哼了一聲。朱見深的手有些倉皇地伸回,有些抱歉地看著柏芷,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將她吵醒。 柏芷本就睡得不安穩,睡夢中,仿佛有誰伸出了手,觸上了自己的眉。睡了片刻的嗓子有些難受,輕輕地哼叫了一聲,她緩緩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