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顧遙絲毫沒有興致去慶賀。 于是自己一個人安排著將十娘的尸體收殮了,這才一身斑駁血衣,對著漆黑的棺木發呆。 她前后兩輩子,才共有崔嬛一個閨中密友。 從前看那些貴女關系好得吃飯睡覺都要在一處,說話的時候,旁的人也插不進去一句話,還覺得十分奇怪。 但就是這樣,女孩子間的友情就是可以很親密很親密。 孟辭是總督,這時候根本走不開。 所有人都去慶賀了,便是守衛也去分酒rou吃了。顧遙坐在簾子被掀起的帳篷口,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扯著空蕩蕩的簾子,發出近乎凄厲的聲響。 她看著那個棺槨,怎么也無法把不久前還鮮活至極的一個人聯系在一起。 樹上的夜梟猛地一陣尖銳嘶鳴,顧遙感到身后有什么猝然而來,幾乎是下意識地飛快避開一點。一只利箭擦著她的側臉射過來,深深地釘進棺木中。 顧遙只覺得臉上一陣劇痛,卻顧不得地往外看去。只見漆黑的夜梟撲騰一聲飛遠了,半點人影都看不到。 此時根本找不到人,顧遙干脆不去理會。 一抹自己的臉,就感到一陣黏糊溫熱的手感,疼得厲害??隙ㄊ瞧破ち?,但是于性命無礙,所以不是什么大事。 那箭羽上綁著一個信封,可見這才是目的。 當然,從那人射箭的方向以及箭的深度來說,射死她和給她這封信的作用相差無幾。大概是任意完成一個,都算是達成目標。 顧遙譏諷一笑,打開了信封。 她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下來,看到最后崔嬛的鳳印,不由揉了揉自己的額心。 作為祁陽公主,她對鳳印沒有玉璽了解得清楚,卻也敢斷定這絕對不是偽造的鳳印。 何況她認識崔嬛,也記得崔嬛的筆跡。 信里說,杜梓生了重病。 崔嬛給了她兩個選擇,要么直接治孟辭和她造反之罪。秦鐸義弟秦錚代表月氏,金,遼三國已經和崔嬛達成共識,屆時四國以四方圍攻月亮城。 要么直接回去見杜梓一面,給杜梓了了這個遺憾。若顧遙愿意以隱衛和真正的傳國玉璽作為交換,崔嬛愿意放歸孟辭回封地武陵。 其實無論哪個都不是好的選擇。 但是顧遙知道,崔嬛所說的與三國達成同盟大抵是真的。她曾調查過,秦錚在上蔡頗為活躍,還勾搭上了不少顯貴。 只是她還來不及調查清楚,就被調任出了上蔡。 若是她不認識林暄,自然不明白崔嬛為什么非要犯蠢除掉孟辭。若是崔嬛有心當女帝,那么必須震住那些源源不斷阻止的大臣。 孟辭首當其沖不同意,他對杜家君主有多忠誠,也會有多排斥崔嬛。 顧遙覺得,她是該去見一見阿梓。既然崔嬛的目的是真正的傳國玉璽和隱衛,那么她的安危也能夠被保證。 至于孟辭身份敏感,此時的月亮城又需要他,他肯定是不能抽身的…… 林修謀殺文康帝扶杜梓上帝位,而也因此,杜梓沒有文康帝為了防林修而藏起來的傳國玉璽。 開國之初事急從權,林修連杜梓都沒有告知地偽造了假玉璽,多年來,杜梓也才曉得這一點。至于崔嬛如何得知,顧遙半不知道。 但是真正的傳國玉璽在哪,她確實知道,這也是她的半個護身符,以及始終被林修虎視眈眈想要除去的理由。她的的確確,就是應該乘帝祚的公主。 至于隱衛,父皇死得太過倉促,連她也不知道。 但是沒關系,崔嬛一定以為這些都在她手里。 只要崔嬛想要這些,她便有籌碼。 顧遙惶惑了一會,她回來那么久了,都被崔嬛阿梓認出身份了,是該要和他們對上了。 既然她是祁陽,也沒必要躲著了,那就坦然面對。 顧遙這才開售悄悄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又留下書信,這才牽著馬悄悄離開了軍營。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建功立業,大破月氏軍隊的喜悅之中。 他們有些人會加官進爵,有些人終于可以回到故里,有些人則終于完成了年少時的壯志。 此后他們要面對的,時是和平團圓與幸福,所有人都被喜悅浸起來。 顧遙站在漆黑的軍營外,四野茫茫,與軍營里熱火朝天的氣氛對比起來,顯得寂寥而寒冷。 她一抽馬鞭,吸進一口冷得凜冽的空氣,只覺得喉口像是喝了烈酒一樣生疼。 清寂的馬蹄聲響起來,顧遙一步一步走進黑暗里去。 官道寂寥而空闊,一輪明月在路的盡頭,身側樹木遙搖目送。 顧遙知道某些東西在開始改變了,卻無力阻止。 * 宋明禮舉著金杯,眉眼間都是興奮的光彩。興許是酒氣上頭,他的兩頰都有些暈紅。 酒壯人膽,宋明禮一舉杯,嬉笑道:“既然總督大人擲到的是最小點,那也是要如實回答一個問題的!” 一旁所有人都醉醺醺的,氣氛正熱火朝天,一起“咦”地一聲,哄笑著推搡著看向孟辭,滿眼的好奇。 孟辭含笑點頭,雖然仍舊是俊朗而稍顯嚴肅的一張臉,俊雅得如芝蘭玉樹,與他們一群糙老爺們格格不入??墒茄劢敲忌?,卻是都是笑意。 宋明禮就迫不及待地擠眉弄眼道:“總督大人年有幾何?何時娶妻?” 據說,這個總督大人是個斷袖淚! 斷袖的對象,就是那個俊俏得不像是活人的顧指揮使! 底下人全部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到熊熊的八卦之火。 孟辭笑意不變,溫聲道:“只有一個問題,多的概不回答。今年廿六?!北銊e過臉,不再搭理眾人的模樣。 宋明禮可不饒孟辭,往前趴了一點,抻著腦袋到顧遙面前道:“廿六還沒娶妻,總督大人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講真,宋明禮也十分十分激動!嗓子都忍不住微抖。 其余人齊刷刷地先看向孟辭,再齊刷刷地看向宋明禮! 真是個漢子,這膽量真不錯。 不過他們也是一樣的好奇啊,于是所有眼睛又都瞅著孟辭了,難言之隱啊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