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軍營，宋明禮就掐著點來找顧遙。

    他像是趁著顧遙出門這陣子將自己收拾了，再出現的時候倒是一身清爽，十分俊朗。

    “子遠，不是傳你和端平侯死在驛站里了嗎？你快給我講講，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顧遙挑挑眉，她還不知道宋明禮有八哥的作用。

    于是一本正經道：“命大，難道怪我？”

    宋明禮一噎，忽然覺得自己這么問，搞得像是在責問人家為什么不死似的。

    子遠能開心才怪。

    他sao了sao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子遠你別介意啊，我的意思是，你們一死一活的消息在我們這些親眼見到的人眼里倒是沒什么?？墒蔷┏悄沁?，一會要給你們銷官職，一會要任命新的官員，也是怪麻煩的?！?/br>
    顧遙驚訝地看了宋明禮一眼，總覺得以前跳脫恣意的宋明禮像是變聰明了，又像是變老實了。于是忍不住道：“你如何會想到這些？那些事情又不是我們要想的?！?/br>
    宋明禮嘴一撇，道：“怎么沒關系？”

    他老爹快馬加鞭地遞過來好消息，說是孟辭一死，皇帝打算將三邊總督的職權分出一半給他老爹。他家老頭子還樂滋滋地說，明禮啊，老子來給你撐腰了，非得打得月氏人哭爹喊娘！

    所以宋明禮一直樂滋滋地等著自家老頭子過來，和自己一起大殺四方。

    雖然他家老頭子打兒子的手藝不錯，但是和兒子一起打別人的手藝更好！爺倆多年來培養出極好的默契，招安之后就再沒一起打過人了。

    無論是他，還是他家老頭子，都興奮極了。

    誰知他一轉臉，就看到了死而復生的孟辭和顧遙，他和他家老爺子的愿望都落空了。

    畢竟有孟辭在，實在沒有自家老爺子的什么事。

    宋明禮就將這茬給顧遙說了，抑郁之情溢于言表。

    顧遙哈哈笑著拍拍宋明禮的肩，安慰了宋明禮幾句。新安侯的爪牙在南地，但也確實是有勇有謀，若是到北地來帶兵，確實不錯。

    她暗暗記在心里，略去了不提。

    當晚幾日干脆設了個小宴一起吃酒，顧遙隨便應付了，便起身告辭了。

    不過湊到帳口，孟辭也跟著過來了，與顧遙比肩走出來。

    北地夜里總是冷得厲害，顧遙忍不住被冷風吹得一個哆嗦。孟辭穿著寬大的鶴氅，因為是并肩走的，袖子遮蔽之下，孟辭直接伸手將顧遙的手握著暖。

    雖是夜里，但是處處都設著火把，來來往往的巡邏士兵也不少見。

    顧遙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上冒出點紅暈，直往臉上燒。

    孟辭微微含笑，漆黑的眸子像是含著什么似的，盯著顧遙看了一會，竟然是勾著唇角笑起來。

    他這一笑，便像是流星破天際般的迷眼，好看極了。

    顧遙有些惱：“你笑什么？”她被他笑得更加不好意思了，真是討厭。

    孟辭卻是微微低頭，湊近來，在她耳邊低聲道：“阿杳，此時月明星朗，天黑人稀……”他像是故意用溫柔而低沉的嗓音一勾一拖，便帶出旖旎的味道。

    但是顧遙知道，他最喜歡用這樣溫柔的樣子來騙人玩。

    所以她絲毫不為所動道：“嗯，適合蒙被大睡?！?/br>
    笑話，當她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呢？隨便勾引一下就雙頰酡紅。那是不可能的。

    “適合私會啊阿杳?！彼偷偷?，眼角一脧四周，果然是換兵的空蕩。

    當即拉著顧遙跨大了步子往前走，先前被衣裳遮著，她倒是不怕，孟辭一走快，她就怕暴露了，只好跟著飛快跨出軍營。

    不遠處的楊樹下系著他的馬，此刻正在悠悠地打盹。

    顧遙覺得自己身著男裝和他共乘有些不倫不類，要是被人看到了，真是太不好了。

    當即若無其事地轉悠到邊上的草地上，裝作是看星星，一面假意惺惺地感慨：“今晚的星星可真好，我們就在這看看星星吹吹風吧……”

    她話音還沒落，就覺得自己的身子一輕，原來是被孟辭直接打橫抱起了。

    顧遙驚得正要扭下來，誰知就看到了一隊巡邏的士兵，嚇得她一臉撲進孟辭懷里，生怕被人看出來。

    就是撲得有點猛，他的胸口硬得像鐵似的，顧遙覺得自己的鼻子可能是撞紅了。

    孟辭若無其事地將她送上馬，自己這才利落地上馬，板著一張臉道：“你這么嫌棄我？”

    顧遙：“……”

    都老夫老妻了都不能低調點嗎？呸，誰跟他老夫老妻了！

    想了想，她含蓄道：“萬一他們以為我們乃是契兄弟，恥笑我們，豈不是不太好……”

    孟辭悶悶道：“我不介意?！弊笥覍Ψ绞前㈣?。

    本來顧遙是想說她介意的，但是又覺得這樣不太好，只得繼續想怎么含蓄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男人狹長的眼便微微一瞇，寒而銳的目光落到顧遙身上，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倒是曉得契兄弟是什么?！?/br>
    顧遙一哽，她能說自己不知道么？只得慢慢道：“你不是也知道么？我當初在書院里呆過，其實男子曉得的，我差不離都曉得一些?！?/br>
    還有她在牛頭村待過，他也知道的。

    孟辭沉默了一會，顧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既希望自己那個天真干凈的小姑娘一生一世都清清白白的，被他護得半點污穢都不沾染?？梢才滤贿^一個凡人，會有生老病死，會有無力保護她的那天。

    文康帝那樣寵阿杳，但是文康帝還是護不住阿杳一世。他費盡心思娶到阿杳，卻只能眼睜睜看她死在自己面前。

    過了一會，孟辭才揉揉顧遙亂糟糟的發髻，“我的阿杳，果然不是尋常女子比得上的?！备纱鄬⑺г谧约簯牙?，一手揚鞭，帶著顧遙奔入夜色里。

    顧遙很喜歡孟辭對她的感覺，比哥哥親密，比普通情人要更寬厚。

    于是也默默縮進孟辭懷里，一路夜風撲來，她也不覺得冷，反倒是眼尖地發現面前的景色越來越好看。

    她干脆哼起來小曲，就是當年她自己填的那一支。

    等到孟辭勒馬，顧遙就猛地轉身，摟著孟辭的脖子，湊上去就是狠狠地咬了孟辭嘴唇一口。

    就反應迅速地要扭身跳下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