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顧遙所猜，徐魯的調香想法，總與大齊貫來的思路不一樣，顯得別致又叫人覺得奇怪。

    “叫你調香的師傅，可能再找到？”

    大齊人都重視手藝，直接找徐魯請教怕是不好，可若是開明的西洋人，倒是好說多了。

    徐魯只當顧遙是好奇這些，畢竟她都能因為他一句話，都給他十兩銀子買什么奇奇怪怪的匈牙利水。

    “找不到了，前幾年跟著商船回去了。那老家伙愛酒，也不知道有沒有喝酒喝死，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痹捠沁@樣說，可是還是嘆了一口氣。

    顧遙暗自皺皺眉，大齊自古便自詡天國大朝，喜歡撒播自己的文化，想要影響教化外方周國，引得萬國來朝?？梢舱且虼?，反倒是自己不甚了解外國的東西。

    是以大齊少有這些記載，顧遙在大齊找到懂西洋調香的人，怕是不好找。

    想到這里，顧遙只得皺皺眉，打算往后再作打算。

    此時街道上燈火漸起，傅閣老今日空手而回，看得出來心情便不大好了。

    但是有個好處，人看著便十分正常了。

    兩人一路往前走，傅閣老忽地頓住，道：“子遠，你有沒有看到剛剛那一行人？”

    顧遙便往后看一眼，皆是赤膊短衣，布鞋短打，腰間或是手里握著大刀長鞭，甚至背后還背著竹笠。

    這是最標準的跑江湖的打扮，雖然顧遙見得不多，卻曉得這么一群人。

    雖然瞧著很是兇惡，但是對普通民眾卻不會有什么影響。

    相反，許多人都嫉惡如仇，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討生活，并且自有一套規則，其實于官府來說是極為安定的狀態。

    “這群人……怎么了？瞧著氣勢倒是很強烈，這樣整齊，約莫是一個門派內的?！鳖欉b看不出來有什么不對。

    傅閣老清瘦的臉上浮出笑意，眼里精光一閃，“你小子還是見識少了些，”一拍顧遙的肩膀，“你以為就是普通的跑江湖的？普通跑江湖的能有這樣齊整？就算是這樣齊整，也不至于姿勢和我大齊的兵士是一樣的?！彼斈昊熨Y歷的時候可是去過戰場的，雖然只是個文職，可也算是見過豬跑啊。

    竟然是官兵，顧遙一驚。

    “走！”顧遙一把拽住傅閣老的袖子，便拉著一起跟過去。

    “哎哎哎……我一把老骨頭，只想坐在街邊吃湯面！”

    前面的一行人聽見了傅閣老的叫嚷，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

    顧遙氣得一咬牙，“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身上只有三個銅板，一碗最便宜的湯面要五個銅板！”

    所以閉嘴吧你！

    窮得只剩三個銅板的傅閣老就閉嘴了。

    兩人一路尾隨，果然見那一群人走進了東市也是上蔡城最大的賭坊——明月樓。

    兩人這回倒是沒進去，因為這一群人明顯不是為了去賭博。若是顧遙和傅閣老貿然進去，倒是容易暴露自己。

    顧遙選擇旁敲側擊。

    “大娘，這都入秋了，這么還在賣席子啊?！备€坊近的人總歸是曉得些什么的。

    賣席子的大娘噗嗤一下子笑出來，“小郎君啊，你跑到這賭坊跟前來做什么？瞧著白白凈凈的，又不像是有錢人，可莫要不學好往里鉆??！”

    這話正合顧遙的意思，“啊……我是想看看，可是我又怕賭坊黑，當時候血本無歸……”

    大娘一下子拍到顧遙手上，神色嚴肅起來，“你以為我為什么大冷天的賣席子，可不是給活人躺呢！是給死人用的！”

    這話叫原本就有準備的顧遙也驚得一愣，她一轉臉，傅閣老也是吃驚的神色。

    “這怎么，是賣給，死人，用的席子……”顧遙刻意結巴了幾下子，實則心里猜出來了。

    大娘就湊近些，“剛剛那些人都看到了嗎？據說是賭場背后主人的人。你是不知道喲，若不是賭場里死的人多，賣席子也成不了個行業啊。據說那主人勢力極大，所以就算是隨便死人，也半點水花都沒濺起來?！?/br>
    像是能把生意做大的，大部分都是背后有關系相好的官員，一方有財籠絡，一方有權開路。

    可剛剛的明明就是私兵，可見背后的主人自己就是個官員，或者是與這官員是一家人。

    又有私兵，又開出來這樣大的賭坊，哪一樣都是震驚朝野的事情，可是半點風聲都沒有冒出來。

    顧遙看了傅閣老一眼，然后低聲嘀咕一句：“也不知道是誰有這么大的一家賭坊，可真是有錢?！?/br>
    大娘看著顧遙失落的模樣，樂了，“年輕人啊，羨慕這個做什么，大娘賣席子也賣得怪開心的。莫要往里送錢啊，自己好好讀書考功名?！睖惤^來，低聲道：“都說是林首輔的產業呢，林首輔不也是讀書考了功名才有今天?！?/br>
    “嗯，還是回去算了，只剩三個銅板了，餓一頓明早還是能買三個胡餅的?！?/br>
    傅閣老脊背一僵，求你別惦記我三個銅板了，我家夫人還叫我給她帶一把繡花針呢，剛好三個銅板一把。

    兩人告別了賣席子的大娘，這才慢慢走回去。

    東市是上蔡最繁華的地方，怎么瞧著，都叫人覺得十分繁華。

    可是竟然還會日日死人。

    “先前那位大娘說，民間都傳那是林家的產業?！鳖欉b淡淡對傅閣老說。

    傅閣老屬于當官當得十分順遂的那一類，半點挫折都沒有，更別說整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而且，能在林修把持朝野的情況下還不是林黨，可見為人處世是得“中庸”二字的精髓了。

    所以顧遙也只是陳述事實，要怎么反應，那就看傅閣老的了。

    傅閣老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然后道：“若說大齊有誰有這個能耐，也只有他了?！敝劣诿限o，到底還年輕了些，不如林修根深蒂固。

    他自然曉得顧遙這是等看他的態度，但是他又是何等功力深厚的老狐貍，不動聲色道：“子遠認為這件事情，該如何應對？”這就是踢皮球了。年輕人，你還是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