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那玉雕她惦記了好久,可是總也沒法子得手。這一點,孟辭也是知道的。 杜杳盯著那個木箱子,一面也想著要回禮個什么好東西才好。 “秋水,你把我私庫里新進的那方澄泥硯與徽墨一齊裝起來?!?/br> 這都是頂好的物件,就是她煩讀書,也愛不釋手。 秋水的神情略略微妙,卻還是趕緊答應了,就要轉身離開。就被杜杳一聲驚呼嚇到,趕緊回頭看她的神情。 就看見杜杳鼓著臉瞪著那箱子,一臉的苦大仇深。秋水沒忍住,有點想笑了。 那箱子里的不是什么七仙白玉雕像,而是厚厚的一堆書,一本一本都深奧得叫她感到絕望那種。 不旦如此,最上面還鐵筆銀鉤地寫著兩行字——三月內背誦完畢,屆時choucha。 她恨不得直接一頭撞到那一疊書上,直接暈過去,假裝她并不知道這件事。 可偏偏,孟辭的話,向來就是父皇也逼著她聽。 杜杳只好一本一本地把書挑揀出來,仔細翻了翻,臉色愈發難看。 若是尋常簡單些的,叫她起早貪黑地背誦,三個月倒是可以的??蛇@些,叫她讀起來便拗口難言,叫她背下來,委實難辦。 左右孟辭都走了,嘉柔嘉熙兩個也被她收拾得不大敢造次,她在宮里閑著也是閑著,便日日將孟辭給她的書認真背誦。 那些日子,就是叫她回想,也只有那么三兩件事,十分的清晰鮮明。 早起了便拿出那些書來背誦,背誦完了便用早膳,去書房跟著先生念書,下了學便去父皇跟前探查病情。 再回來,又繼續在書桌前背書。 她的腦子里,一日到晚轉的,都是書里的句子。就是吃飯睡覺,都要莫名其妙地蹦出來一句。 期間嘉熙和嘉柔還是來找了她一回麻煩。 她坐在窗前讀書,那時秋風初起,寒風裹著枯黃的落葉撲面拍來,宛如刀割。 書頁已經微微泛黃,黑字整整齊齊,她一心都在書上,半點不覺得開著的窗有大把大把的寒風灌進來。 秋水一眾都不敢打擾她讀書,杜杳近來十分用心,比起先前的嬌慣,幾乎是變了個人。 眉眼沉靜下來了,讀書也用心了不知幾多倍,行事更喜歡在心里轉幾圈,這才去做。 就是公主不說,秋水也知道,圣上進來病得越發重了,幾乎無可轉圜。而圣上只有公主一個子嗣,大齊又出過女帝,這江山,除了公主還有誰能擔? 朝野內外暗潮洶涌不必說,外族月氏也在此時范邊,她一介侍女再不懂,也曉得公主心內焦急。 漆黑的毒蛇悄無聲息地竄進來,在窗欞上打了個卷,信子咝咝作響。 她正在思量一個高深的句子,心神極度集中,忽地就覺得脊背一涼,像是有什么盯著自己。 杜杳猛地一抬頭,就看見正伸長脖子要咬過來的毒蛇。她幾乎被嚇得暈過去,卻反應極快地一滾,從椅子上滾開到架子前。 偏生蛇身極為靈活,杜杳正在地上的當口,那蛇已經極快地向她游移而來。 那時她年紀尚小,只害怕得渾身都是軟的,卻拼盡全身力氣握住手里尖銳的發簪,直對蛇頸扎下。 發簪原本就是防身之用,頗長,一下子就將那蛇頭釘在地上,而毒蛇大張著口,扭頭就要對著她的手咬下來。 火光電石之間,她忽地想起來孟辭教過她的,打蛇打七寸,那么扎蛇當如是。 她猛地抽手,那蛇原本就被釘住,不太能動。她一松手就不能咬上來,她反手抄起腰間折扇,猛地朝那毒蛇的七寸拍去。 果然,那蛇忽地就軟了下來。她怕極了,一見那蛇停下來,卯足了勁地幾扇子,竟然將那蛇打得半死不活,鱗片脫落。 直到那蛇身上都沁出血來,她才猛地頓住,一把丟開折扇,抱著自己的肩膀坐在地上哭出來。 她真的怕極了,怕得根本沒有喊人的閑暇,直到自己把一條毒蛇打死了,才終于想起來自己是該被一群人保護得好好的公主。 屋外的人聽到動靜,這才跑進來,一見到坐在地上哭的杜杳和一條漆黑的毒蛇,都被嚇得面無人色。 還是鄭嬤嬤最先反應過來,抱著杜杳驚呼一聲:“公主沒被咬?!?/br> 正提著東西要打毒蛇的內監臉色才好看些,那蛇竟然已經死了??墒巧呱硌猺ou模糊,極其不好看。 杜杳哭得瑟瑟發抖,臉色慘白中一片,嚇得神情都極為恍惚的模樣。鄭嬤嬤摟著杜杳,也悲下心來:“今日不查出來這毒蛇的來歷,都別想活過今日,老身亦如是!” 秋水也被嚇得慌張,看到杜杳的模樣,也心疼得蹲在地上落淚,當即也一擦眼淚堅定道:“秋水也是!” 其余人慌做一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刷刷地對著杜杳跪下來:“是?!?/br> 被鄭嬤嬤抱在懷里,她才終于緩過來些,此時已經稍微沉靜下來了。 鄭嬤嬤可以幫她說這些,可主子還是她,主事還是得靠她,否則也是半點都查不出來。 她真的得自己拿主意,沒有人可以幫她。 杜杳一袖子擦干了淚,沒人挑剔她有沒有公主的禮儀。她從鄭嬤嬤懷里站起來,緩緩地走到眾人面前,神情微冷:“這個時辰是誰值班?” 有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一下子趴跪在她面前,拼命磕頭道:“奴婢一直都守著,可可可……公主!” 杜杳淡淡掃他一眼,心里宛如刀割,她一面覺得眼眶酸澀難受,一面抬高了下巴,冷聲道:“拖下去,梳洗?!?/br> 少不更事的侍女懵了懵,改錯了要梳洗?其余的面色一白,梳洗之刑。 秋水和鄭嬤嬤臉色也是一白,公主才九歲,慣來天真爛漫,被養得嬌糯又明媚,怎么會曉得這樣殘酷的刑法。 她微微垂睫,她也不甚清楚這到底是什么刑法,可她知道,極其殘酷。 在這個當口,什么女兒家的仁善感情用事,她半點都不能要。 最好,能夠殘暴至極,才能壓得下來許多的人許多的事。父皇仁慈,且常年纏綿病榻,太多人不把皇家威儀擱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