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手機放在一旁,用最小音量看著一個國外輸出選手的直播,空氣里有些細碎的雜音。 榮則看著黃予洋的睫毛,心很輕微地動了動,抑制本該出現的情緒波動,對黃予洋說:“嗯,是?!?/br> “為什么啊?!秉S予洋睫毛低垂,說完又吃了一口,臉頰一鼓一鼓的。 他聲音很平,像只在與榮則稀松平常的聊天。 “有點私事要處理?!睒s則告訴他。 “這樣嗎,”黃予洋放下了勺子,專注地看他,問,“要緊嗎?” 榮則頓了頓,搖頭說“沒什么”。 黃予洋想了想,又問榮則:“他要代幾場啊,你什么時候能處理完?” 榮則給不出黃予洋他想要的答案,對視片刻,榮則移開了視線,看了一眼時間,說:“我得去機場了?!?/br> “改簽了十二點的機票?!彼麑S予洋說。 “進來我就看到行李箱了,”黃予洋看著榮則的眼睛說,“你家里的事嗎?” 榮則“嗯”了一聲,起身騙黃予洋:“我叫的車到了?!?/br> “好吧,”黃予洋對榮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像笑的笑,“那我吃完就走?!?/br> 榮則和黃予洋告了別,轉身往房間玄關去,走了幾步,黃予洋突然在他身后叫他。 “榮則?!?/br> 榮則停住腳步,但是沒有回頭。他聽到黃予洋問自己:“我陪你回去好不好?!?/br> 黃予洋的聲音很清脆。 他的手機直播沒關,因此榮則能夠聽見他正在靠近自己。 等了一會兒,榮則的手臂被人碰了碰。 “榮則?!秉S予洋伸手推推他,他們比普通社交距離近一些,又較戀愛關系遙遠得多。 見榮則沒出聲,黃予洋松垮地從身后抱住榮則,把臉靠在榮則背上,撒嬌似的說“反正我沒行李,我也吃完了,我們走吧”。 榮則房里都是冰粉的甜味。 他想說明黃予洋的行為曖昧,為自己沒有拒絕慚愧,同時也清楚,黃予洋和每個好友的肢體接觸都很多,只是其余和黃予洋摟摟抱抱的人,沒有自己這樣不坦蕩。 走到樓下,榮則才想起來自己并未叫車。 “你的車呢?”黃予洋必定是發現了,笑榮則,“不是到了嗎”而后又像怕榮則翻臉似的,忙不迭靠在榮則身上,打開手機軟件下單,說:“怎么能讓我們榮爹做這種事,還是我叫吧!” 榮則笑了笑,黃予洋便又得意了,挨著榮則道:“我給經理教練發消息說一聲?!?/br> 黃予洋低頭編輯消息,榮則看了一會兒,告訴他:“我回s市不回基地?!?/br> 這時候車到了,他們先坐上車,黃予洋才說:“好的哥,我自己回宿舍?!?/br> “要幫你喂金魚嗎?”黃予洋問榮則,“你房間有沒有上鎖?” “沒鎖,”榮則低聲說,“謝謝?!?/br> “客氣什么?!秉S予洋輕松地擺擺手。 這天十二點的班機上乘客很少,一整排只有榮則和黃予洋兩個客人。 黃予洋坐在靠窗的位置,飛機起飛后過了一陣子,黃予洋歪著頭睡著了,他靠在了榮則的肩膀上。 黃予洋右側舷窗外是漆黑的夜空,榮則低頭,微微屏息,終于放任自己凝視黃予洋的面孔。 黃予洋睡得很沉,表情無憂無慮,嘴唇微張,像一個小朋友,像榮馨家的點點和念念,看起來沒有煩惱,即便榮則知道事實不是這樣。 飛機遇到氣流,機艙微微抖動,黃予洋皺了皺眉頭,腦袋晃來晃去,從榮則肩膀上離開,直坐著靠在座位椅背上。 榮則側身看著他,伸手碰了碰他的眉心。黃予洋的表情舒緩了,仍舊睡得很香。 這時候別人對他做什么,只要不劇烈,他都不會發現,榮則突然這么想。 他收回了手,猶豫地靠近了黃予洋少許。 在很近的距離間,榮則近乎恍惚地、十分罪惡地回想了他做過的和黃予洋接吻的夢,在昏暗的茶室拐角,他抱緊了黃予洋骨感的、與他同性的身體。 他使用很大的力氣,像要把黃予洋勒斷一樣抱住,把黃予洋的手腕按在墻上,作為對黃予洋在夢里邀請他戀愛的回應。 榮則回想了最初聽見黃予洋和曹何籌直播的音頻,又想到黃予洋充滿生機的復盤的聲音,開始想為什么沒能再早些認識黃予洋,那么黃予洋拿了春冠之后的休賽期,覺得無聊想找人雙排上分,便可以來找自己。 凌晨三點,榮則先將黃予洋送回了金州路。 即便是車水馬龍的s市,凌晨三點也已變得不再熱鬧。阿姨早已入睡,宿舍寂靜無聲。車停在地下車庫,黃予洋乖乖向榮則說了晚安,刷卡進了房子。 他先去了榮則的房間,開燈喂了金魚。 他看了一會兒魚,擅自捧起魚缸,將戰利品小金魚和它們的魚糧帶回了自己臥室,擺在桌子上。 在自己房間更方便照顧,等榮則回宿舍再還給他,黃予洋是這么想的。 他用手指輕彈了彈魚缸,小金魚游得更活潑了。 黃予洋仔細觀察一番,認為這兩條金魚確實是非常漂亮的,難怪榮則會運會s市精心飼養。 第二天早上,黃予洋醒來下樓,看見阿姨在四處翻找,神色有些焦急,開口叫了她一聲:“阿姨?!?/br> “洋洋,”阿姨大概沒想到他在,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你們不是明天回來?” “我先回來了,”黃予洋說,又問她,“你找什么呢?很急的樣子?!?/br> “找金魚,”她愁眉苦臉道,“小榮走之前交代我每天喂嘛,早上上樓發現不見了,這幾天宿舍也沒人來過……” 黃予洋一怔,有點心虛地說:“啊,我拿我房間去了?!?/br> 阿姨愣了愣,黃予洋又說:“以后我喂就行了?!?/br> 由于人都不在,阿姨并沒有做早飯,她給黃予洋炒了碗面,又煎了個荷包蛋。黃予洋高高興興吃完了,先去了訓練室。 等排位的時候,黃予洋給榮則發了消息,說“你應該跟我說阿姨在喂嘛”,“我們要是兩個人喂都沒發現,魚就撐死”。 榮則一直沒回他。 打了幾把排位,黃予洋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一下收到很多消息。 他看了一眼,發現夏安福建了個新的群,群里有印樂、樊雨澤、他自己和黃予洋。夏安福在群里發了很多鏈接,中間夾雜著印樂和樊雨澤的討論,印樂@他,問他昨晚怎么和榮則都先走了,榮則到底什么情況。 往上拉到頂,黃予洋打開了夏安福的第一個鏈接,帖子標題是“zrong要退役了”,貼內寫自己是內圍知情人士,fa新上報聯盟的下場比賽的首發名單已沒有榮則的名字,fa二隊的zhengchu取而代之。 黃予洋又看了幾貼,都是類似的內容,他覺得現在的網友也太擅長造謠了,嗤之以鼻地回復隊友“就幾場比賽不上也算退役???”,“他好像有點私事要處理,處理完就回來了”。 印樂打了一串省略號,樊雨澤和夏安福沒有馬上回復。 過了半分鐘,夏安福才說:“昨晚他沒跟你說???” “剛才到機場車上,經理和教練告訴我們的,”夏安福說,“我問經理榮哥還會不會回來,他說大概不會了……其實就是退役,回家去了。讓我們好好跟沈正初磨合?!?/br> “還以為你們關系好,他會跟你說得多些?!庇氛f。 黃予洋愣了愣,發了個問號,在對話框里打“別亂說吧,我都不知道”,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沒有按發送。 他把這行字刪掉,打了“真退役他會告訴我的”,刪了,又打“感覺有什么誤會”,最后也什么沒發。 恰好,黃予洋排進了一把游戲,便和隊友說“游戲開了一會兒聊”,把群屏蔽了,盯著屏幕,選了英雄。 這局游戲黃予洋打得奇爛無比,空槍無數,馬得隊友給他扣問號。 他其實很想集中精力,把比賽打好,然而游戲畫面仿佛突然卡頓,精神也難以集中,他看不清對手在哪,原本銘記于心的喪鐘海灣變得陌生,灰暗的海面顯得陰森。 沒打幾波團戰,游戲就輸了,游戲上打出巨大的失敗。隊友脾氣不好,直接在公頻打字罵他掛機。 黃予洋看著屏幕,下意識地向隊友道歉,打了sorry。生平第一次,他想把手里的鼠標砸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想回宿舍了,想把裝金魚的魚缸扔掉,至于金魚就倒進小區的觀賞金魚池。 反正榮則昨晚回s市,也是黃予洋死皮賴臉要陪著回來的,他問黃予洋“喜歡哪個輔助”居然是為了退役換人在問的,黃予洋送的東西他是他媽沒興趣帶走的,還不如干脆他媽全扔了算了。 ——從g市運回來的時候那么認真,最后好像還是丟垃圾一樣丟在宿舍里。 黃予洋沒繼續排位,坐著發了一會兒呆,把游戲退了,電腦關了,起身出門,失神地往宿舍走。 他回到了自己房間,站在魚缸邊,手伸過去無數次,想拿著魚缸去外面放生金魚,但金魚還在他面前游來游去,像他和榮則在g市贏了比賽,打街機的那個晚上在有很多金魚的大臉盆里一樣。 那時黃予洋還以為榮則很喜歡他,很看重他,把他當真朋友,才跟他打魂斗羅打那么開心,愿意等他在路邊撈魚,是朋友才珍惜禮物,贈品都要活體運回來。 榮則制止賽場設想拍正在哭的黃予洋,拿衣服把黃予洋遮住,保護起來,買同班機票,陪他坐飛機再轉車回到老家的時候,黃予洋覺得榮則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自己想永遠與他作伴的朋友。 和莫瑞、wbg的兄弟、fa的兄弟都不一樣的朋友。 最終,黃予洋還是連碰都沒有碰魚缸,他趴在魚缸邊休息,突然收到了來自榮則的消息。 榮則說“我忘了”。 黃予洋給榮則打了電話。 響了幾聲,榮則才接起來,那頭聲音很嘈雜。 “予洋?怎么了?”榮則低聲地問他。 黃予洋覺得眼睛很酸,他腦袋里只閃過一秒鐘“成年人不能哭”的戒律,就哽咽著問榮則:“你不回來了嗎?” “為什么啊?!彼拗鴨枠s則。 黃予洋從未消散的喪親之痛與聽聞榮則退役消息的錯愕、迷惘如大廈傾倒,他好像再也控制不好情緒了,持續地、執拗地、暴躁地質問榮則“為什么”。 榮則一言不發沉默著,聽黃予洋發泄,聽他沒出息地哭了許久。 等黃予洋安靜下來,榮則才說“我在公司里,剛開完董事會”,他用很低的聲音安慰黃予洋“你別哭”。 “晚上你打完訓練賽,”榮則說,“我來接你好嗎?” 黃予洋趴在桌上,臉埋在肘彎里,過了許久,含糊地對榮則說“嗯”。 第40章 聯賽賽程中的第二個休息日安排在本周四,因此距離下一場打dag的比賽時間較久,足有八天。 對于一支需要緊急與新輔助進行磨合的戰隊來說,算得上是壞消息里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