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黃予洋一直覺得喪鐘海灣是他的福星地圖,這天也是一樣。 從重生點出發時,黃予洋暫時放下了近日來困擾著他的煩憂和忐忑,他的眼中心中只剩下贏。 喪鐘海灣的第二個點是游戲競賽中公認的屠宰場,也是tyg除了被fa禁用的那張以外最擅長的地圖點位。 連黃予洋在的wbg都在這個點位吃過tyg的虧。 由于地形原因很難互相突破,雙方不斷互換人頭,比賽僵持著。 發覺fa用黃予洋換下龐治后,tyg的戰術有些許的改變,針對性很強,帶給黃予洋巨大的壓力,黃予洋的英雄血量不高,幾乎一直在掉血。 原本隊伍語音里很安靜,只有榮則在指揮,黃予洋不敢說話,后來掉血掉的多了,黃予洋怕榮則奶不住自己,忍不住開始習慣性求奶。 “榮哥,”他殺了一個對面輔助,對面輔助死前開了個大,黃予洋血量直掉,開始在語音頻道呼喚,“奶奶奶奶奶!” “樊雨澤救救我!”他被對面兩個輸出一個坦位集火壓著打,殺了兩個,“你去哪旅游了?” 樊雨澤:“來了別叫?!?/br> 印樂從左邊單走占點回來,黃予洋看到他身后有重生的輸出繞后的身影,幫他把人殺了,同時,兩個坦位把據點占了下來。 黃予洋忍不住自夸:“我好厲害,關鍵輸出?!?/br> 話音剛落,他腳步一亂掉下水死了。yomvp1死亡提示出現在屏幕上。語音頻道靜了一秒,隊友們沒有同情心地爆發出一陣大笑。 自此,隊內語音頻道變得烏煙瘴氣。 下午的兩場訓練賽,黃予洋和龐治上場的時間各占一半。 黃予洋許久不打比賽,心情很亢奮,六點鐘訓練賽結束后,他在電腦前坐了會兒,才站起來。 榮則傍晚似乎都會去游半小時泳,黃予洋便和其他隊友去吃了晚餐。 這天的訓練賽排得晚,飯后有一小時的休息時間。 黃予洋回到房間,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又很想抽煙。 蓓蓓提醒過黃予洋,宿舍里除了天臺嚴禁抽煙,黃予洋從桌上拿了煙和打火機,往四樓走。 傍晚在宿舍別墅天臺,可以看見夕陽余暉的晚空。 s市市中心的一面高樓林立,另一面遙遙可見與天連在一起的霧色的地平線。 黃予洋走上露臺,發現已經有人在了。龐治坐在藤藝椅上,手肘撐著膝蓋,左手夾著一支煙,香煙的霧氣繞在他的四周。 聽見黃予洋的動靜,龐治回頭看,和黃予洋打了個招呼。 “k哥?!秉S予洋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點了支煙,把煙盒和火機擱在玻璃茶幾上。 兩人沉默著抽了半支,龐治突然開口說“我打算退役了”。 天色又暗了一些,晚陽在龐治偏向堅毅的臉上渡著一層并不溫柔的金紅色。 空氣涼了許多,黃予洋看著龐治,覺得好像說什么都顯得不夠尊重,因此沒有說話。 抽完一支煙,龐治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倒了倒自己的煙盒,發現空了,黃予洋遞了一支自己的給他。 “謝了?!饼嬛握f。 他右手接過去,黃予洋發覺他的手有些抖,看了一眼。 察覺到黃予洋的眼神,龐治頓了頓,而后對黃予洋扯了扯嘴角:“手是不行了?!?/br> “你也看到了,打不了比賽?!彼f著,又抽了一口煙。 黃予洋聽得有些難受,忍不住說:“哥,你下午打得挺好的?!?/br> “好么?”龐治笑了,“白給好幾次,跟你比差遠了?!?/br> 黃予洋很少有的沒因為這種說法高興。 “別這么說,哥,”他的煙燒出了一條長灰,他看著煙灰,伸手彈了彈,“我邊哨還是看你的視頻學的?!?/br> “是嗎,”龐治看他一眼,笑了笑,臉上的陰霾少了一些,“看不出你還挺會安慰人?!?/br> “沒,不是安慰,是真的?!秉S予洋說。 “謝了?!?/br> 龐治又抽了一口,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其實這些年我賺得比以前的朋友同學多得多,房子給家里買了,也存了不少。要不是打游戲,我不知現在在哪打工。 “剛才和經理談了,沒為難我,還問我要不要幫我找找相關的工作……才給fa打了一個賽季,沒贏幾場比賽,fa對我夠好了。我知道人得知足。 “但就是不甘心,想贏?!?/br> 龐治抬起自己的右手,在晚風里的露臺上,他的手輕微地顫抖著。 “春季賽打得不好,我每天拼命練,當時覺得只要把槍練穩,回到上賽季的狀態,就能帶贏,可是……”龐治把手放在了膝蓋上,垂著眼說,“不知道,可能還是我太菜了吧?!?/br> “fa這個隊,你覺得怎么樣?”他突然換了話題,問黃予洋。 黃予洋愣了愣,說:“挺好的啊?!?/br> “大家都挺好的?!秉S予洋補充。 龐治笑了,他嘴下方有個痣,笑起來痣往里卡出一道紋路,看起來人很正直,也很真實:“你說實話,你不覺得這隊伍一潭死水?” 黃予洋看著他。 “從榮則開始,”龐治說,“就他媽整個一潭死水?!?/br> 他把第二支煙按在煙灰缸里。 天色近全黑,露臺上沒有開燈,黃予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覺得龐治被痛苦和悲傷籠罩著。 “我來了fa,就跟死了一樣?!痹诤诎道?,黃予洋聽見他的聲音。 “怪不了隊伍,”他低聲說,“是我帶不動,我是廢物?!?/br> 黃予洋看著龐治,想到榮則。 想到第七賽季的榮則,許多場意氣飛揚的mvp,深夜的直播,溫和的話語;而后是風雨飄搖后扶搖而上的第八賽季;垂死掙扎的第九賽季;再到今年初春。 他想榮則怎么也不該用一潭死水來形容,但說不出什么話。 “不過你來了可能不太一樣吧,”龐治突然說,“我有這種感覺?!倍髥桙S予洋:“再給我根煙行嗎?” “哦哦?!秉S予洋拿了一根給他。 龐治按了打火機,細小的火苗點燃了煙,而后火滅了。 露臺起風了。 黃予洋穿得少,有點冷地瑟縮了一下。龐治看見了,了然地說:“你趕緊進去吧,我一個人再待會兒?!?/br> 黃予洋把一整包煙都留給了龐治,往露臺門口走。 露臺不大,有一扇紗門和一扇木門。 黃予洋進來的時候沒關木門,他拉開紗門走出去,看見榮則站在外面,在黑暗的走廊里,手里提著運動回來的袋子。 他想起榮則住在四樓。 黃予洋看不清榮則的神情,大腦是空的,好像被不知名的稀薄的愁緒占滿了。 “榮哥?!彼谬嬛温牪灰姷臍饴暯袠s則,榮則沒動。 黃予洋手背過去,安靜地關上了通往露臺的,能隔住聲音的木門。 第11章 榮則并沒有和黃予洋交談。 他們面對面站了一小會兒,榮則便移開了目光,提著袋子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黃予洋看著榮則的背影。榮則的身材在高大的人里應該算是偏瘦,他穿著運動中褲和宿舍統一的拖鞋。為了區分,后勤給每個人準備的每個人拖鞋的顏色不一樣,榮則的是深灰色。他露在運動褲外的小腿肌rou線條流暢,手臂看起來很有力。 房間門在走廊底端,右手邊。榮則打開房門,又關上了。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也沒追究,甚至像根本沒聽到龐澤說話,可是黃予洋覺得他孤獨得要命。 黃予洋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離八點訓練賽開始還有四十多分鐘。 剛坐到床上,他收到印樂的消息:“走了走了?!秉S予洋回“再休息會兒”,印樂立刻罵:“懶狗?!?/br> 黃予洋讀罷,嘴角翹了翹,馬上掛下來。 他還是想著榮則,總想要安慰一下。他切到和榮則的消息頁面,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努力打字:“榮哥,我感覺夏季賽一定能贏?!?/br> 過了半分鐘,榮則問黃予洋“怎么感覺出來的”。 黃予洋回:“直覺?!?/br> “我直覺很準?!秉S予洋本來還加了一句“我說能贏就能贏”,覺得口氣似乎太大了,便刪掉了。 榮則那頭顯示正在輸入許久,忽然問黃予洋:“沒輸過是什么感覺?” 黃予洋一愣,抓著手機,想了一會兒,給榮則播了語音通話。 榮則大概沒想到黃予洋會給他打電話,隔了十幾秒才接,接了也沒說話。 “榮哥,”黃予洋看著墻壁上掛著的藍色線條裝飾畫,低聲對電話那頭說,“我不是沒輸過呀?!?/br> “怎么可能有人沒輸過?!彼f。 榮則不說話,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黃予洋想了片刻,問榮則:“我最早跟朋友幫網吧打比賽,打那種有獎金的,你知道不?!?/br> 榮則“嗯”了一聲。 “那時候我自己也菜,隊伍也菜,”黃予洋回憶,“當然,一般來說對面網吧戰隊更菜,不過我們也輸過的。 “我有一次,當時是暑假,我十五歲,我們戰隊在網吧圈小有名氣,會接到很多比賽邀請那種了。老板派我們到東北一個網吧打比賽,獎金兩萬八千塊,坐十幾個小時火車,贏了一個人能分三千。 “我和莫瑞,就是我后來在wbg的隊友,在火車上想了一路分到錢我們怎么花。沒想到到東北第一輪就輸了。 “老板打電話把我們罵了一頓,沒給我們打回去的路費,讓我們用給的生活費買,說他算過了,凌晨兩點那個票挺好?!?/br> “火車嗎?”榮則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