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黃予洋自己打排位的時候,一般是帶著目的和針對性的訓練,看排隊友的運氣,輸贏都會有。輸了就馬上開下一把,再接著努力贏。 但這次不一樣,黃予洋不想讓榮則掉分,一把排位打得比比賽還拼命,打了足足半個小時。 最后一波集火,黃予洋擋在榮則前面打了個一換五,終于贏了團戰,讓海灣上方升起了勝利的標志。 退出本局游戲,榮則問了黃予洋一句英語,黃予洋沒聽懂,迷迷糊糊地“啊”了幾聲,榮則打字發給他,黃予洋去翻譯了,才知道是一個夸獎的單詞。 他回了榮則一個酷酷的顏文字,覺得手腕發酸,抬起右手甩了甩,看見手機有新消息,就拿起來看,是印樂發給他的:“你他媽也太想贏了吧?!?/br> 黃予洋看著消息笑了,還沒回復,看到一條未讀消息,切出去看,發現榮則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和榮則的聊天框出現在了軟件最上方。 黃予洋立刻給榮則發了個表情,說:“榮哥,我在看你直播呢!”又說“這把真不好贏”,還忍不住夸了夸自己:“最后一波ipfl水平?!?/br> 榮則回他:“隊友是很carry?!?/br> 黃予洋被表揚,一面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一面又希望榮則能夸黃予洋本人,而不是韓國電音人,忍不住給榮則發:“榮哥,你下次想上分雙排喊我啊?!?/br> “我打得不肯定比這個韓國人差?!彼盅a充。 這句話剛發出去沒幾秒鐘,他突然聽見榮則在語音里叫自己“lollipop”,問要不要一起進練槍圖。 榮則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他的心情,沒有人知道他其實在跟沒一個fa粉絲待見的黃予洋發消息。 黃予洋看著消息界面,榮則沒有正在輸入。 他懷疑榮則可能不會回他消息了,意識到自己好像在榮則這里碰了個軟釘子。一剎那,黃予洋心情從高峰跌下,變得有少許無措。 他有種被生活虐待的感覺,因為榮則很難討好很難懂。黃予洋有點不服氣,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郁悶。 他和榮則進了練槍圖,練了幾把槍,拿起手機,自虐似地去看榮則直播間的互動區,忽然發現房管在禁言。 房管:【不要挑事】【不要挑事】【不要挑事】 ciciya:【為什么說韓援都要被禁言?房管洋王本人?】 系統通知:ciciya被管理員禁言5天。 好多好多魚:【沒人覺得韓國路人和洋王打法挺像的嗎?替身?】 系統通知:好多好多魚被管理員禁言8天。 黃予洋拉上去看了幾個被禁的人,發表的都是和他有關的言論,還來不及細想,下一把游戲排進去了。 接下來的幾局游戲,他們沒碰到像上把那么菜的隊友,黃予洋便打得比較輕松,只是到了十二點多,他有些犯困了。 他很早出門趕飛機,精神緊繃了一整天,一刻都沒休息過。 在一個點位上狙掉對面輔助之后,黃予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電音從榮則直播間傳出來,有種難以言說的宛轉。 榮則本來在和隊友互報位置,黃予洋一開口,頻道又集體沉默了。 榮則笑著問黃予洋是不是困了,黃予洋說是,他們打完了最后一把,就互道再見了。 黃予洋退出游戲,四周重新變得寂靜,打開手機,發現榮則下播了,不過還是沒回復關于雙排的消息。 他看著電腦桌面,發了一會兒呆,關掉了電腦,把外設拆了,抱著往樓梯邊走。 走進房間的一路上,黃予洋沒有聽到一點除了自己腳步以外的聲音,他把外設放在桌上,站了幾秒,撲到了床上。 他想了想,還是給印樂發了個消息,問:“榮哥是討厭我嗎?” 沒等到印樂的回復,黃予洋就困得睜不開眼了,他最后醒著的畫面是眼睛看向門的方向時,看見了沒關好的房門,和亮起的手機屏幕,然后他累得昏睡了過去。 第7章 榮則是在和lollipop雙排的第一把游戲打到十分鐘的時候開始懷疑的。 訓練賽結束后,印樂像往常一樣開了直播。 榮則和印樂之間只隔了一個龐治,偶爾會聽到印樂的說話聲。他聽見印樂和直播間觀眾介紹他的雙排對象,說什么韓服隱藏的高手,神出鬼沒,語氣頗為夸張。 下一把榮則排到印樂,見lollipop沒進語音,問了印樂一句。印樂的態度稍有些奇怪,不過榮則沒放在心上。 三人在同一邊的一局打下來,榮則對lollipop起了興趣。 雖然在語音頻道開電音很奇怪,但這位玩家游戲水準確實高,而且與榮則的配合度很好。 第十賽季開賽以來,龐治的腱鞘炎時好時壞,二隊和青訓的輸出位都難當重任,每一次和強隊打比賽,榮則都覺得今年這支戰隊配合起來,比往年的更力不從心。 榮則很久沒有這種默契配合的感覺了。 因此,收到lollipop的好友申請后,他很罕有地生出了雙排的沖動,讓印樂幫忙問了問,能不能和lollipop一起雙排。 lollipop同意后,榮則看見印樂正在直播的電腦界面,也久違地打開軟件,開了直播。 lollipop的電音帶著一種喜感,性格仿佛也不錯。 榮則覺得lollipop可能年紀挺小的,行為作風隨心所欲,還用電音給榮則表白,說自己是榮則的韓國粉絲,傻得有些可愛。 榮則知道他看ipfl,第一反應是想問他有沒有興趣到fa青訓隊試訓,不過榮則正在直播,不方便聊天,便索性全都沒問。 排隊時,榮則的直播間的彈幕火藥味又重了起來,滿屏的黃予洋和夏季賽。 榮則挑了幾個回答了一下,看見房管給他發消息,問他要不要禁言,他還沒回復,就排進了那把打了半個小時的逆風局。 進入喪鐘海灣一分鐘,三個隊友紛紛送命,榮則保都來不及,以為這把的分掉定了,沒想到lollipop硬生生力挽狂瀾,打得比有些職業選手打比賽還拼。 榮則一邊保他,一邊看他的cao作,越看越覺得怪異。榮則打rank的時候不是沒有碰到過一心想贏的分奴,但是lollipop的表現,并不只是分奴那么簡單。 首先,lollipop的打法純熟,經驗似乎很豐富,走位機敏,他的游戲意識不是普通玩家會有的,而且讓榮則覺得眼熟;其次是lollipop的準度很離譜,聯盟里能打出這樣cao作的選手也寥寥無幾。 十分鐘里,lollipop一個人挨在榮則旁邊,打贏了兩波團戰。 起先,榮則猜想他是不愿透露身份的某位韓國職業選手。 但在對面不斷施加的壓力之下,lollipop的打法逐漸變得扭曲。他寸步不離地守在榮則身邊。 榮則最初以為他是為方便回血,后來才意識到,lollipop好像根本不怕掉血,他在給榮則當保鏢。 這討好的保鏢行為,行云流水的狙位cao作,游戲意識強得夸張的走位,糟糕的英語口語,和莫名其妙又非用不可的電音變聲器結合在一起,只能讓榮則想起一個人。 某個新來戰隊的春季賽季mvp輸出選手。 游戲結束后,榮則看了一眼手機,發現黃予洋申請加他好友,還不屈不撓地加了兩次,手指在半空中猶豫地停頓了一下,按了通過。 黃予洋的消息立刻就來了,他說自己在看榮則直播,突然夸榮則和雙排對象這把rank打出了聯賽的水平,看上去沾沾自喜很是得意,十分此地無銀。 榮則又回想了他的幾個抽象cao作,以及方才印樂的表情,確定了lollipop絕對是黃予洋,帶著少許試探回了他一句“隊友是很carry”。 黃予洋馬上來勁了,裝腔作勢和榮則約起了雙排,甚至使用了“那個韓國人”這樣的形容,仿若lollipop真的是個韓網路人不是他自己。 榮則看了一眼左下角聊天欄lollipop方才回復他的裝酷表情,覺得黃予洋忍氣吞聲躲在宿舍里開電音裝韓國人樣子還是挺好笑的。 他沒有馬上回復黃予洋,也假作不知情,叫了lollipop一聲,問他要不要跟他去練槍房。 這位lollipop發短信自夸沒得到回復,明顯變得有些心不在焉,嗯嗯啊啊了幾聲,和榮則進了房。 練了幾分鐘槍,榮則忽而想起黃予洋在看自己的直播。 思及直播間那些針對性很強的彈幕,榮則抓著鼠標的手頓了頓,停下來給直播間房管發了個消息,讓房管把該禁言的都禁了,別弄得太難看。 原本,在知道lollipop是黃予洋,并不是韓國潛力新人以后,榮則不是很有興趣接著雙排了。 他一面打著游戲,一面打算找個借口退出組隊,沒想多久,第二把游戲排進去了,是一張群星戰艦的地圖。 lollipop的常用英雄被另一個輸出位拿了,好像猶豫了幾秒,他選了個雪環。 他的雪環用的是去年世界冠軍ug戰隊的皮膚。 選完英雄,lollipop站到榮則面前晃了一圈后,在聊天界面私聊了一行明顯是機翻的英文,磕巴地說他覺得ug的皮膚沒什么創意,第五賽季es的冠軍皮膚才是最好看的。 說完,lollipop換上了es的雪環冠軍皮膚。 漂亮的齊劉海少女戴上了墨鏡,穿上一身黑色的皮衣,嘴里吹了一個泡泡糖。 聊天框出現了他的發言,問榮則怎么樣,仿佛在尋求榮則的審美認可。 榮則并不關心游戲皮膚配色,他只在乎皮膚給他的游戲手感。 不過這天晚上的十一點,看著視角不遠處轉了個圈的黑衣少女,榮則在心里同意了lollipop的看法:es的冠軍皮膚比ug的酷一點。 下一刻,lollipop又在聊天界面發了一行比較長的英文。 他祝福榮則和fa在第十賽季拿到屬于自己的冠軍皮膚。 榮則讀著他發的句子,一方面覺得他用的軟件的翻譯語法沒救了,另一方面覺得lollipop實在有點吃苦不記苦,又在別人的直播間里挑事。 但可能是因為沒見到本人欠揍的實體,聽不到真實的聲音,而lollipop和雪環模糊了榮則對黃予洋本人的印象。 黃予洋發在屏幕上的句子,讓榮則本來已經幾乎不會再因看見“冠軍”這個詞而波動的心快速地熱了一下。 榮則發瘋似的渴望著的、在整整三個賽季極度痛苦的、為了自我保護與勸慰而選擇麻木的——冠軍。 榮則知道自己在直播,也知道他不適合回復。 因為只要fa和他還是現在這幅贏不了又輸得不徹底的樣子,無論他發表什么言論,都會被搬運到論壇和微博,引發一場沒頭沒尾的罵戰。 然而他還是給lollipop回了一句“謝謝”。 黃予洋回復個過于可愛的加油顏文字。榮則屏幕右方、半透明的直播彈幕充滿了對黃予洋性別的懷疑,清一色【怪怪的】【像個meimei】。 他們沒有接著聊,游戲的倒計時結束了,lollipop的黑衣雪環扛著槍往外跑去,快速收割了對面一血。 而榮則結束這場應該無聊透頂的雙排的欲望,好像也不存在了。 lollipop發奇怪的語句,用詭異的電音打哈欠,犯著困贏游戲,對榮則說晚安,退出雙排小隊,榮則都沒覺得很無聊。 關了直播,榮則接著排位。 其間,他忽而記起還沒回黃予洋的消息,想了想,隨便地回了黃予洋一條“再說”。 訓練室里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走了,最后只剩榮則。 凌晨兩點半,榮則結束了最后一把rank,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回宿舍。 五月的夜晚有些微冷,晚空掛著半輪淺黃色的月亮。 榮則一個人經過低矮灌木間的步道,刷開宿舍的大門,隊友們給他留了幾盞夜燈。 他走上走了三年的木質樓梯,目光掃過看了三年的樓梯上掛的油畫。 經過三樓時,看見樓梯正對著的房間虛掩著的門,榮則的腳步頓了頓。沒弄錯的話,這應該是黃予洋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