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而在這一場神魂契合中,她終于知道了黑桃花的真正名字。 “伽藍夜合”。 ※※※※※※※※※※※※ 在客房處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目前在客房區的,大多都是與守夜人有關聯的修士,他們或是尋求庇護,或是前來求助,或是其親友,不過是在此小住,當異狀發生時,甚至還有熱心人想幫忙。 柳昔卿并沒有設下完全隔絕神識的陣法,而僅僅是示警用的普通陣法,所以當她所在的客房出事后,這陣法根本無法阻擋周圍神識的探尋,于是客房區的其他修士也能看到里面發生的情形。 然而他們看到了什么? 那個女修,身上飛出了奇怪的黑色花帶之后,將手放在段山主的額頭上,居然就能壓制住了令人痛不欲生的脈反逆流! 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眼睛都熱了起來,直到段甌月恢復正常,周圍的人仍然沒有退散。 “她……她能抑制脈反逆流……”一名元嬰修士結結巴巴地道。 凌姑姑心中一沉,她撤去客房區的結界,朗聲道:“請諸位道友各回各所,此事已通知主城議事廳,稍后魔君大人便會前來處理?!?/br> 然而另一名化神修士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般,神態有些著迷地說道:“如果有這樣的法門存在,是不是就不用受脈反逆流之苦了?我,我是不是就可以解脫了!”他眼神中露出狂熱之色,一直盯著柳昔卿的院落。 他身邊的一名修士也道:“我們不能走,如果魔君把她藏起來怎么辦!” “對,咱們不能走,不能讓守夜人把這件事壓下來,他們別想獨吞!” 也有人已躍躍欲試了。 “能不能給我看看,能不能幫我預測下一次脈反逆流爆發的時間……” “我也想知道!” “撿到寶了!” “你們別想把她藏起來!” …… 柳昔卿走出院落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么一幕。 因得到消息而不斷涌來客房區的修士漫天而立,其中有普通魔修,也有守夜人,他們看她的目光,就像是見到了最可口的靈丹妙藥,讓人忍不住寒毛倒豎。 只要是魔修,就難逃脈反逆流的折磨,在漫長的歲月里,如同一只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發,甚至可能奪走你性命的怪獸潛伏在體內,那是身為魔修無法排解的恨,無法妥協的怨,不能言明的苦,和無人能知的往事。 他們甚至不敢奢求得到救贖,只要,只要能減輕一點痛苦就好了…… 柳昔卿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么,伽藍夜合的秘密,遲早會變得人盡皆知,與其隱瞞,不如將其變成對自己有利的因素。 她面對這些氣勢洶洶的魔修,微微綻開笑容。 這笑容奇異地撫平了他們躁動不安的情緒,當伽藍夜合重生后,柳昔卿身上已不是單純低俗的媚氣,而是真正的魅惑。 她不動不笑,舉手投足的風情,便已經讓人心旌搖曳。正如她在閃回的破碎片段中見到的那名黑衣女子,這種氣質,已經凌駕于美貌。 美到巔峰的花,不過是各花入各眼,難以分辨高下,但這份魅惑,卻足以讓任何人魂牽夢縈,哪管你有定力還是無定力,都會為這容顏驚嘆天地造化。 可她偏生又笑了。 恍如花開,花中帶笑。 譬如朝露,露中有柔。 照亮了這暗夜中的群山止境。 “我名柳昔卿,若有道友爆發脈反逆流,盡可以來尋我,我必當盡力。但諸君當知曉,”她柔聲道,“這不是法門,而是我自身的能力,且無法預測,只能做治愈之用。還望各位互相監督,若有人強迫于我,在下雖然只是元嬰修士,卻也有玉石俱焚的能力?!?/br> 她仍是帶著淺笑,垂眸頷首,面上不卑不亢。這是柳昔卿繼致遠盛會后第二次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萬般風情展露于人前。她心底明白,此次之后,恐怕便再無寧日了。 而此時,那僮兒召來的管事正是燕鴻,他一到客房區便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立刻放出化神修士的威壓,沉聲道:“有請柳道友前往議事廳,其他無關人等退散!” 燕鴻身后亦跟著關瀾,他對著柳昔卿行了一禮,便進屋中將半昏迷的段甌月帶了出來。 周圍也有修士并不怕燕鴻,但卻懼怕燕鴻背后的魔君,或是不甘或是無奈,圍觀者皆各回各位。 柳昔卿踏上了燕鴻的飛行法寶,到了議事廳,才真正放松了下來,她靠在座位上許久不語,疲憊得想立刻睡去。 心中半是苦澀地想,也許是因為這里有他的氣息吧…… 第118章 誰也沒能想到,已經太平了近兩千年的天元紀年,竟又再起波瀾。 而起因,不過是因為幾名太和弟子尋找一名失蹤的同門,將計就計,闖入一處小世界,發現了修真界常年有修士莫名失蹤的懸案,最后驚動了靈端峰峰主芮棲遲,一劍斬破空間,將這一陰謀大白于天下。 格物宗供奉的天道輪“渾天業地儀”轉動一輪,舉世大驚,人稱“朔月之災”。 五大山門、九重天外天、七國聯盟、海外三千洞府……所有大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俱是有所動作。 蕭快雨是大乘修士,他若想做些什么,恐怕整個人間界都會為之震蕩! 從太和傳出的消息也令人觸目驚心。 蕭快雨于小世界捕殺修士到底是為了什么?難道真的是為了煉魂? 那些元嬰巔峰修為的魔修究竟從何而來?究竟還有多少? 蕭快雨為什么這么做?魔君是否也牽扯在其中? 那個與他合作的神秘人是誰? …… 時值天元1997年,前有太和剛剛召開過劍廬祭典,后有盂蘭盛會,新生代的修士們幾乎遺忘了前九紀年是如何的動蕩,以至于魔修護法蕭快雨被全界通緝的消息一出,他們也只是當做一個與自己無關的花邊兒罷了。 不就是魔修在窩里斗嗎?他們斗得越兇越好,反正不過是一群被天道遺棄了的邪魔外道。 可那些真正經歷過銘古紀最后那一場大戰的修士,都開始不安起來。蕭快雨的叛逃像是一個信號,在米分妝玉砌的太平下,一直掩飾著的某種陰暗,似乎正漸漸浮出水面。 正道宗門無可奈何,因為魔修的行蹤實在太隱蔽了,他們幾乎無從下手。 然而卻有人扯過了這桿大旗。 當這件事從太和曝光的第三日,上善盟便發布盟主令,迅速成立了緝拿隊,以及在七洲各地建立了名為“慈悲觀”的基地,承接所有修士和凡人的上報,只要人間出現魔修的蛛絲馬跡,便立刻出動緝拿隊捉拿審訊。 “逆天無道,匹夫將起!” 有很多熱血修士因為這一句口號而加入上善盟,尤其是那些年輕修士,對他們而言,這興許便是機緣,便是他們建功立業,在這修真界中闖下名堂的好時機。而諸如“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替天行道”、“修真界不能再姑息魔修”之類的討伐言論,更是甚囂塵上,憤怒的修士們如遇到火星的干柴,在這短短幾日中,便已經燃燒起來。 …… 東勝州有三座慈悲觀,分別在東部汾城、南部蓮水洞天、西部鳳凰山。 其中負責汾城慈悲觀的元嬰修士唐崢乃是上善盟中的新秀,不知怎地得了盟主的青眼,從一個不名一文的散修,變為上善盟中的紅人。 有那趕來加入緝拿隊的宗門弟子私下不服氣道:“不過是元嬰修士罷了,看著也無甚出奇,憑什么發號施令?!?/br> 但他身邊的同門是個記性好的,猶豫道:“這個唐崢不簡單,我偶爾聽師祖提到過這個名字,他似乎是泉星宗外一戰,從魔君劍下活著出來的活口之一,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br> 那不服氣的弟子皺了皺眉,又展顏道:“總歸是為修真界出力,能殺魔修就行!” “東勝州的三座慈悲觀,各分出去上百組緝拿隊,只有汾城的緝拿隊收獲最多,昨日便有一組緝拿隊歸城,將十多名魔修捉了回來,血流了一路?!?/br> “呵,這沒想到這唐崢還是個手腕硬的?!?/br> “所以來汾城的修士也是最多的,你若還在這里磨蹭,小心趕不上下一批選拔……” 這時他們身邊卻走過一名只帶了下半截面具的年輕修士,聽到他們的話,便發出了一聲輕笑。 二人回頭看去,只覺得看不清他的容貌,而只有那一雙媚似狐的雙眸,似要將他們吸進去一般。不過到底是元嬰修士,定了心神之后,才發現對方同是一名元嬰修士,露在面具外的眉眼極是漂亮。 他笑道:“在下沈方,便是這慈悲觀的管事之一,若是兩位道友有心加入,在下可以做個引薦?!?/br> 兩人自是從善如流,可他們都沒注意到,前方帶路的沈方雖是溫和有禮,但那雙分外漂亮的眼睛下,藏著的卻是冷漠與不屑。 ※※※※※※※※※※※※ 與道修高階修士的慎重相比,魔修的舉動可謂是大刀闊斧,殺伐決斷。 “那尊殺神又要出手了!” “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只要與蕭快雨有關聯的,無論是朔月魔修還是弦月魔修,都被守夜人嚴密監控起來,如有反抗,殺之無赦! 高壓之下,鮮少有人生出反抗,可還是有一些被守夜人查出底細不干凈的魔修,不惜一切代價反撲,被血洗了幾個山頭,那些朔月魔修才算老實了下來。 可晏修知道,這只是表象罷了。 有些人在隱忍,有些人在部署,有些人在觀望,有些人在看戲……人心惶惶,人心不可琢磨,他們已在背后稱呼他“暴君”。 但晏修不在乎,他的目標太過明確,除了他眼睛看到的結果,中間的一切都無所謂。 “朔月之災”發生后的第十日,一個消息從止境空間傳出,才讓他為之動容。 柳昔卿的黑葉比燕鴻的消息更快一步到他身邊,她聲音很平靜:“阿修,我用印記的力量幫助段山主壓制住了脈反逆流,但是這一次瞞不住了,想必如今已是盡人皆知,不過沒關系,我在主城議事廳里,會好好保護自己?!?/br> 隨后燕鴻也將消息傳了過來,不過短短一日,他便已經在無數人口中聽到柳昔卿的名字,這些魔修近乎狂熱地傳頌著她治愈亭山段山主脈反逆流的事跡,甚至有人像是得到救贖了一般跪下痛哭。 在魔修中壓抑了許久的,對于脈反逆流的恐懼和厭惡,幾乎都轉變為對柳昔卿的關注。這種自墮魔開始便根深蒂固,困擾他們一生的痛苦,終于有了希望。 他們有多痛恨脈反逆流,柳昔卿對他們來說就有多重要! 晏修只想盡快將手上的叛亂處理干凈,因為隨后的幾天里,柳昔卿的名字已被另一個稱呼取代了。 她被魔修們稱為——暗夜之光。 ※※※※※※※※※※※※ 離柳昔卿治愈段甌月的事件發生,已過去了五日。 她仍然安坐在主城議事廳內,沒有想象中的人山人海,也沒有人來高呼她的姓名講述一個聲淚俱下的故事求她幫助壓制脈反逆流。 但她并不意外,柳昔卿知道這時止境空間已經全部戒嚴,燕鴻和查飛極為干練,除了守夜人,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已經被請出了漢宮山。周圍的氣氛有些緊張,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但肯定與她有關。 第五日,止境空間終于迎來一位貴客。 這位貴客有著一雙波斯貓般的鴛鴦眼,他信步走進議事廳,將身旁的燕鴻和查飛當做空氣般,只對她一人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豐護法?!绷羟湮⑽⑶飞硇卸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