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晏修眸色立刻變得暗沉,他伸出手,卷出一道風,將柳昔卿拉至自己懷里。 那猴兒酒掉落在地,汩汩流出金黃色的清液。 晏修終于忍不住,他啞著嗓子,低頭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怎么都好,我的卿卿已是絕世無雙的好姑娘?!?/br> 說罷,便克制地離開她些許,抬起頭,眼眸里如泛著微波般注視著她。 這劍修,似是在極力壓制心中的猛虎,忍耐著最灼人的欲念。 柳昔卿已不知該如何安撫他,她本能地覺得這樣的親近很危險,可她偏偏沉醉其中,不想躲,也不想逃,甚至還生出了那么一絲輕佻的念頭。 想看晏修失控的樣子。 為她失控。 柳昔卿便用柔而綿長的目光回望他,在他離開她的時候,甚至又追過去了一些。 兩人保持著寸許的距離,呼吸可聞。 晏修的手放在她腰間,這盈盈不堪一握的楚腰,手感是難以想象的絕妙,令他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氣。 柳昔卿不曾防備這力道,哪禁得住,她輕輕扶著晏修的肩膀,喉頭便溢出了一聲軟到了極處的嘆息。 第75章 兩人瞬間都有些意亂情迷。 晏修怕唐突了心上人,極力控制身體本能;柳昔卿則是完全沒準備好,被掐住了腰眼酥麻處,面前也是自己中意的男子,亂了心神。 但畢竟是修士,定力本就比常人高,且還有第一次與異性接觸的羞澀,竟然就僵持在了那里。 于是兩人并沒注意到,當那一壇猴兒酒流光后,被酒水潤濕的地方,悄悄生出黑色的藤蔓來,向著他們慢慢爬了過去。 晏修最先回過神,然而藤蔓已經卷上了兩人的腳踝,柳昔卿剛想掙扎,晏修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意外,往往意味著機緣。 只在兩人交流的這一瞬間,便各自被這藤蔓拽入了土中,再一看那猴兒酒,卻已像是從沒存在過一樣,地面上一片干干凈凈。 …… 當兩人清醒過來,已是身在一處深山小徑,前方一座六角小亭,一張石桌上放著兩只盛滿酒水的青銅酒尊。 空氣中仿佛還有曾經來客的談笑風生。 “……老友,我為你尋來這方庚金,你要如何謝我?” “薄酒,人丑,小徑寒涼,不送風不送月,一句話,狗屁沒有?!?/br> “哎哎你這脾氣,我又得罪了你不成?” “那你倒是說說,你想要何物?這庚金,若是早兩千年遇到,吾塑體未成,當用至寶與你交換,可如今么,非雪中送炭,只錦上添花爾?!?/br> “我便與你打個賭,這方庚金,一定有其因果,你可推演一觀?!?/br> “……呵,倒也有趣?!?/br> “這兩杯薄酒,便留給后來客吧?!?/br> “那吾便丑人多作怪,要設下一局了?!?/br> “你若丑人,那世上哪還有能入目的?速速設來?!?/br> “來者飲酒,自入幻境,一杯生死場,一杯明月心?!?/br> “哈哈,好風佳月作伴,難為老友如此盡心,好一局請君入甕!” …… 聲音越來越淡,柳昔卿才知道這里竟有一場幻境試煉等待他們,晏修手上一緊,拉著她走了過去。 青銅酒尊中皆是一樣的酒液,但晏修不知用什么方法,立刻便分出了兩杯的屬性,他執起一杯道:“我入生死場?!?/br> 只聽兩杯酒的名字,便可以想象其內容。 “生死場”需要廝殺,而“明月心”極大概率是心魔歷練,兩者都很危險,但柳昔卿現在左臂不能使用,所以晏修當仁不讓,自是選擇了生死場。 那故意讓他們聽到的聲音,想必就是夜帝王與友人之間的對話,讓來者知道如何過關,但這關過了之后會不會得到庚金,卻是沒有提。 現如今,也只能賭一把了。 柳昔卿執起另一杯,她道:“那么,便以此酒,祝魔君大人平安歸來?!?/br> 晏修是個干脆爽快的,他一仰頭飲下杯中酒,輕撫她的臉頰道:“你多保重?!?/br> 說罷身影便已經如一陣風般消散了。 柳昔卿亦是飲下杯中酒,只覺入口清冽,甘甜清香,再一恍惚,人也被卷入了另一個空間。 ※※※※※※※※※※※※ 一入幻境,哪怕你清醒地知道自己身在幻境,但若是受傷,也會影響現實。而且幻境這種術法對修士來說,不僅攻擊性不弱,且幻境盡是反應人心現實,若是一個不好,便有可能走火入魔,乃是最危險的法門之一。 柳昔卿清醒過來后,發現自己正在一棵樹的背后,天正大雨滂沱,她法衣之外皆已經濕透,當即皺眉揮起起靈力罩,才走出了樹下。 于是便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正舉著一柄木劍,對著一群巨大,渾身黑漆漆的妖獸。 那應該是一名不足十歲的孩童。 可這些黑色的妖獸是什么?她從未見過。 再定睛一看,那些黑色妖獸身上冒著的,竟然是黑色的魔氣! 這種情景她只在上九個紀年的典籍中見過——這是由魔氣污染而生成的魔獸! 這怎么可能?自魔尊和一界之主鎮守魔界后,魔獸早已在人間絕跡千年,再不可能出現! 她心下驚疑,將神識鋪開,才在雨幕中看清那孩子穿著一身簡單的布衣,頭發并未挽起,而是散亂垂下,看不清面孔。 這身打扮倒可以確定是個男孩。 只聽他大聲叫道:“滾開!我殺了你們!”手上還用力揮著木劍。 那些魔獸的等級也不算高,不過二階罷了,可對付一個連煉氣期都沒有的凡人小孩,已是壓倒性的局面。 柳昔卿立刻喚出右手的袖弩,凝出一枚紅色小箭,帶著一聲清鳴瞬間將所有魔獸都射殺得一干二凈。 那男孩似是呆住了,他仍舊舉著木劍,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來,看到柳昔卿,瞬間倒退兩步,立刻轉頭跑了出去。 柳昔卿皺眉,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周圍還有沒有危險,會不會有更高階的魔獸,所以她不可能讓一個小孩在這種危險的地方獨自一人,便立刻飛身上前,攔在那男孩身前,盡量柔和問道:“你跑什么?我不是壞人,你家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幫你找到家人?!?/br> “胡說,先生曾經說過,太漂亮的女人都是狐貍精,會吃人的!” 柳昔卿心里有些好笑,她見那男孩被雨淋得可憐,怕他生病,便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把雨傘,用術法撐開后,給那小男孩遮雨,而后說道:“你見過會為你遮雨的狐貍精嗎?我是一名修士?!?/br> 男孩垂著頭,小聲問道:“那你是太和劍修嗎?” 柳昔卿一愣,旋即搖頭道:“我不是?!?/br> “那你認識太和劍修嗎?” 柳昔卿想到晏修和趙綠芙,但晏修已進了生死場,與趙綠芙又不算太熟悉,便道:“不認識?!?/br> 那男孩一把揮掉她手中的雨傘,兇狠道:“還說你不是狐貍精!這里已是臨近太和地界,你既不是太和劍修,也不認識他們,為什么會在此地?”他像是恍然大悟,又舉起了小木劍道,“你一定是知道最近太和招收弟子,所以在這里迷惑我這樣的凡人,對不對?” 這小孩子倒是很警覺,竟分析得頭頭是道。 不過讓柳昔卿更驚訝的是,她居然身在太和地界,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本欲離開這里,但是又不放心讓這男孩一個人在這里,哪怕是幻境,她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良心做事,便伸手凌空一握,將那男孩拎在懷中,道:“此地不宜久留,萬一還有魔獸殘留就糟了,我先帶你去避一避?!?/br> 也不等那男孩同意,便御風而行,如一道輕煙,消失在雨幕中。 ※※※※※※※※※※※※ “狐貍精,你放我回去!哈啾!” 倆人已進了一處城鎮,柳昔卿尋了一處客棧,把男孩抱進去后,迅速用術法給他弄干了衣服,還喚了小二燒一桶熱水,決定給他洗澡。 男孩根本不安分,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反抗,被柳昔卿按在床上,要不是怕凡人禁不得法術,真想用個禁制讓這孩子安靜點。 柳昔卿沒哄孩子的經驗,打量他的身量,也就六、七歲左右,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紀,頭疼得很。 不過把他凌亂的頭發歸攏好后,倒是意外露出一張俊俏的臉來,那眉清目秀的樣子,幾乎可以預見,這男孩長大以后會多么英俊。 當然——現在還是小屁孩一個。 柳昔卿想了想,儲物袋里也沒有能讓小孩子高興的玩具,便當機立斷地喚出了小紅豆。 “咪嘰!叫大爺作甚!”小紅豆揉揉眼睛。 柳昔卿捏了捏它的手感,三寸大小,放在手掌中絨呼呼、圓滾滾的一團,便將小紅豆塞到男孩的手里,哄道:“我真的是修士,這是我的契約靈獸,給你玩好不好?” 男孩手上塞了毛茸茸的東西,立刻不掙扎了,有些好奇地看著與他大眼瞪小眼的小紅豆,而后轉頭對柳昔卿道:“你都已經修煉成精,居然連這么小的雞仔都不放過!” 小紅豆瞪圓了眼睛。 臥槽你瞪大眼睛看看誰是雞仔,爺是天上地下難尋的變異鳴焰鳥好不好!分分鐘錫蘭真火噴死你啊熊孩子! 小紅豆身上的絨毛都炸了。 卻被男孩以為是被柳昔卿嚇到,他立刻用手掌護住小紅豆道:“有我在的一天,就不會讓你被吃掉!” 咪嘰!爺一點都不感動有沒有,不要挑撥離間,那是爺的主人! 小紅豆用那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的喙輕輕啄男孩的手心,倒是把他啄癢了,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使得面容更加靈動。 只是那嘴角上挑的樣子,讓柳昔卿一陣心驚。 她不動聲色地道:“我要想害你的話,早就害了,你若再用狐貍精稱呼我,我便把你扔回魔獸堆里去?!?/br> 男孩手里又抓住木劍道:“你莫威脅我,但凡我屈服一下,今后便做不得太和劍修!” 柳昔卿托下巴問道:“哦?看來你是想去太和拜師入道了?” 男孩警覺得很,一提這些,便什么都不肯說。 這會兒小二敲門送熱水,柳昔卿接進來后,也不去看他,裝作沒什么興趣地問道:“既然你不合作,那我也不能放你一個人出去送死,接下來的日子里你便都要跟我在一起了……我叫柳昔卿,不知道這位小郎君如何稱呼?” 這會兒,男孩已經在床上與小紅豆玩做一團,逗著小紅豆啄他,聽到柳昔卿問姓名,立刻端坐起來,甚至還整理了下衣衫,一本正經道:“好教你知道,我乃北陽州晏氏子弟,單名一個修字?!?/br> 小紅豆吧唧一聲從床上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