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孫胖子看著臉色已經氣得漲紅的我,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還是考慮給你換兩瓶低度的……” “就算是低度的也不用換成啤酒吧?”我把孫胖子拽到老金的小倉庫里,將門反鎖之后,我有些抓狂地將裝著火腿腸、榨菜和啤酒的袋子伸到孫胖子的面前,說道:“你這是要毀我的節奏??!昨天就跟你說了,廣仁那派頭一看就是吃過見過的。你就指望這點破榨菜和火腿腸去糊弄他?” 說著,我在袋子里面抓出來一聽啤酒,不看還好,看了一眼之后又是怒火中燒。上面印著兩個大字——贈品。我咬著后槽牙將啤酒給孫胖子看了一眼,說道:“大圣,廣仁只是被老吳囚禁在下面,他不是不識字,這一看就知道我是在糊弄他。還是,你知道他以前喝沒喝過啤酒?信不信他喝了這種會冒沫的苦水之后,能直接噴到我臉上?” 我沖著孫胖子一陣嚷嚷,他還能腆著臉地沖著我笑,一直等我發泄完之后,他才說道:“別激動,你自己想想,老吳關了他多少年?他知道現在什么好吃?辣子,還是昨天說的,好東西要慢慢地升級。我估摸著最后都不用上鮑參翅肚,有盤魚香rou絲就夠他樂呵的了?!?/br> “魚香rou絲你自己留著拌米飯吧!”我瞪了他一眼,隨后一把打開小倉庫的門,沖著外面喊道:“老金,整雞整鴨子一樣來一只。再給我湊四個菜,有什么好酒先來一瓶,都記在孫局長的賬上……” “沈主任,別整雞整鴨子了?!崩辖饠r住了我,這時才發現他的表情有些怪異。老金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今天起飯堂開始修灶,雞鴨倒是有,都在冰柜里凍著,實在是做不了熟的?!?/br> 這時我才想起來,昨天過來的時候,好像在飯堂門口看見了飯堂修灶,民調局所有人三餐自理的通告。當時我還沒有從地下五層回過味來,沒往心里去,現在想想還真有這么一回事。 孫胖子走回來,擺了擺手示意老金避諱一下。等老金帶著人走遠之后,他才輕聲說道:“辣子,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照我說的沒錯,吃喝這樣的東西,只要一天比一天好,那他天天都是過年了?!?/br> 民調局實在太偏,最近的飯店來回也要一個多小時,這還不算做菜的時間。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去地下五層碰碰運氣吧。 可能也是覺得心里沒底的原因吧,孫胖子陪著我到了電梯門口,路上一個勁地打包票。他沒有進四層的權限,只能送到電梯門口,目送著我的電梯到了地下四層。 回憶著昨天吳仁荻下來時的步法,我小心翼翼地到達了地下五層??吹搅藗}庫之后,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昨天回到宿舍之后,我找了根線繩,將鑰匙綁好,系在了我的脖子上。突然有了種沖動想進去見識一下,但是猶豫了半天之后,還是決定先去找廣仁。說不定他直接就翻臉,把我攆回來就有大把的時間進到倉庫里面見見世面了。 一路向前走過去,終于再次見到被鎖鏈禁錮著的廣仁。這次他聽到了我的腳步聲之后,馬上就有了反應:“是昨天陪吳勉來的小子嗎?快點走幾步,讓我看看你帶什么好吃喝了?!?/br> 聽了他的話,我反而走得更慢了。一邊走著嘴里一邊對付著:“廣仁先生,時間實在是太倉促。我只給你準備了一點小吃,如果你不滿意的話,下次我再給你準備大菜……” 第四章 兩把短劍 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廣仁身邊之后,我將袋子里面的東西一股腦掏出來,都擺在里他的身前??匆娏苏ゲ撕突鹜饶c,還有易拉罐啤酒的時候,廣仁的臉色有些怪異??磥磉@些東西他的確是沒有見過,或許還真的能蒙過去。 但是見到最后一個拿出來的是咸鴨蛋,廣仁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去。我猛地反應過來,咸鴨蛋誰沒有見過,壞了,照著這個路子想下去,今天怕是糊弄不過去了。 但是我意想不到的是,廣仁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拿起一罐啤酒晃了幾下,感覺到了里面有液體來回流動,他看著我說道:“怎么把里面的啤酒倒出來?” 我從地上拿起另外一罐啤酒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聽廣仁的語氣不像是第一次接觸啤酒。當時來不及問他,“啪”的一聲,我將啤酒打開后遞了過去,廣仁接過去之后對著開口聞了一下,隨后淺嘗了一口,品了品味道之后馬上仰脖“咕咚咕咚”地來了一大口。這一口下來,罐里的啤酒就基本見了底。 廣仁的樣子明顯意猶未盡,他學著我的樣子打開了另外一罐啤酒,又是一口干了??粗臉幼?,我忍不住說道:“你以前喝過這種酒?” 廣仁看著我微微一笑,說道:“啤酒嘛,太久沒喝了,我都快忘了它的味道。上次我喝啤酒還是同治九年(1870年),在普魯士喝過。那時候的啤酒要澀口得多,不過味道卻更足,剛才喝的比起普魯士的啤酒,就像對了水一樣?!?/br> 同治九年,那時的普魯士應該就是現在的德國。我心里默默地換算著年份,怎么算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看著廣仁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我繼續問道:“大老遠的,你跑到德……普魯士干什么去了?” 可能是長時間沒有接觸到酒精的原因,就算是兩罐啤酒里那點微量的酒精也能讓廣仁略微興奮起來。他沒有任何顧忌地說道:“為了躲開吳勉,那時候為了躲他,我逃離了清國。在西洋各國待了二三十年,后來思鄉心切,以為偷偷回來不會被他知道。但是我的運氣實在差到了極致,當年就被他發現了蹤跡,馬上就找到了我,再想逃也來不及了。就這樣我被吳勉廢了一身的本事,一關就是一百一十三年?!?/br> 從廣仁的話里,似乎找到了有關吳仁荻身份的蛛絲馬跡。既然已經開頭,就索性問到底。這時候我有點后悔沒有多帶幾罐啤酒下來,一次性讓廣仁喝嗨,可能有關吳仁荻的謎底就解開了。 我看著廣仁繼續問道:“廢了不算,還要關起來個百十年,你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聽到我的話之后,廣仁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緣故,他的眼神有些發擰。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慢慢地說道:“我和吳勉的關系有點復雜。理論上我們倆是同門,但是卻斗得不可開交。開始一直都是我占上風,吳勉就像老鼠遇到貓一樣,被我追得到處亂竄。甚至有好幾次差一點就要命喪我手。他最后一次僥幸逃過一劫之后,就隱藏了起來,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廣仁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長長地出了口氣之后,再次說道:“過了很久之后,我才再次找到了吳勉。和以前一樣見面之后馬上大打出手,但是那次的結局卻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我竟然完全喪失了還手能力,就像一個小孩子被大人戲耍著,突然之間,貓變成了老鼠,老鼠卻變成了貓……” 廣仁說完之后晃了晃手中的空易拉罐,想從里面再勻出來一口啤酒??上麆偛藕鹊锰蓛?,晃了幾下只有一滴啤酒倒出來??粗d趣索然的表情,我說道:“怕你喝不慣這種啤酒,準備的少了,下次我多帶幾瓶下來。吃點小吃磨磨牙……”說著,我將地上的榨菜和火腿腸撿起來遞了過去。 不過廣仁并沒有半點接過去的意思,他有些嘲弄地看著我,說道:“你真的以為我會吃這種東西嗎?”說著,他的目光轉向榨菜,接著說道:“這種包裝我是沒有見過,但是我不是不識字。榨菜是什么,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能和榨菜放在一起的食物,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咸蛋是什么東西,就不用我再說了吧?” 我干笑了一聲,說道:“時間有點太倉促,準備得不是很充分。不過廣仁先生你放心,下次來的時候,我一定雞鴨魚rou、山珍海味都帶齊了。嗯,啤酒也帶一桶?!?/br> “啤酒還是算了,這種酒和水沒有什么區別。論喝酒,還是黃白二酒的好?!睆V仁將兩個空易拉罐都放到了我的手上,繼續說道:“我見不得雜亂,這些東西你還是帶出去處理了吧?!?/br> 怎么好像是攆我走的節奏?愣了一下之后,我對著廣仁說道:“時間不早了,現在是不是可以教我點什么了?” “呵呵,”廣仁一陣輕笑之后,說道,“昨天我和你說的很明白了,你給我帶來多少驚喜,我就教你多少東西。兩杯啤酒,還給你講了那么多以前的事情,要求不要太多。想讓我教你,記得下次帶著誠意過來?!?/br> 接下來,無論我怎么和他商量,甚至許諾了第二天帶著滿漢全席來,無奈廣仁就是死不松口。中心意思還是:下次我要看看你的誠意有多少,你得到的東西就有多少。 無可奈何之下,我只得拿著袋子從原路返回。一路上走得郁郁悶悶的,直到看見了樓梯的倉庫時,我的精神頭才好了一點。既然廣仁那里是沒戲了,總要去這里面見識一下,看看吳仁荻的小倉庫里面,到底藏著什么樣的寶貝。 將吳仁荻給的那根好像銅條一樣的鑰匙插進到了鎖眼之后,還沒等我轉動鑰匙,就聽見“嘎巴”的一聲輕響,鎖眼里面突然有一股強勁的吸力,將整根鑰匙瞬間吸進了鎖眼里面,隨后又是“嘎巴嘎巴”的一陣響動,倉庫的大門竟然自己慢慢地打開了。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直到確認里面沒有機關之后,才壯著膽子走了進去。這里面左右靠墻各有兩排用竹子做成的竹架,在竹架上面凌亂的擺放著一些雜七雜八的物品。最靠近門口的架子上,隨隨便便地扔著一張皮紙,竟然就是林楓做夢都想得到手的半部《天理圖》。 再往里面走,架子上的東西開始千奇百怪起來。有一塊半白半黑的石頭,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木頭雕刻的印璽,還有半副動物的骨架,等等。其中的半副骨架雖然看不出來是什么動物,但是走近之后,心臟就狂跳不止,胸口再次有燥熱涌現出來。我激靈一下,馬上快步繞過去,出了骨架的范圍之后,這種感覺才慢慢地消失,那股燥熱也冷卻了下來。 越往前走,兩側竹架上面的東西就越多,在一側的架子上竟然凌亂地擺放著七八把配著劍鞘的短劍。我順手拿起來一把,樣式和我兩年前丟失的那把一模一樣,正是吳仁荻出品的那種短劍,當下我也沒有客氣,在里面挑了一把順眼的別在了腰后。除了這幾把短劍之外,其余的物品別說見了,就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有了剛才骨架的前車之鑒,我對竹架上面的物品能避就避,看一眼就完。打算轉上一遍之后就馬上離開,上去找孫胖子算賬去。 就在我走到倉庫盡頭的時候,兩側的竹架已經戛然而止,在盡頭的墻上鑲嵌著一個細長的木匣。猶豫了一下之后,我用甩棍挑開了木匣的匣蓋,這才看到里面是兩柄一模一樣的短劍。 這兩把短劍和我以前用的不一樣,和三叔給我的短劍相比,這兩把短劍要略細長一點,在漆黑的倉庫里面竟然散發出來兩道幽藍的寒光…… 這兩把短劍都沒有劍鞘,劍鋒相對地鑲嵌在木匣里面。就在我猶豫是不是拔出來一把短劍仔細看看的時候,別在我腰后的短劍突然沒有預兆地抖動起來,連著我的后腰都顫了起來。略微的慌亂之后,我將腰后的短劍拔了出來,沒想到見光之后,它反而抖動得更加厲害了。 這還不算,以我手中的短劍為中心點,兩側竹架上面的物品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抖動,甚至剛進來時看到的那副動物骨架,竟然發出了悲鳴之聲。 整個倉庫里,只有掛在墻上的兩柄短劍沒有任何異動,依然老老實實地鑲嵌在木匣之中。墻上的短劍是好東西!我終于明白過來,當下不再猶豫,向前一步伸手將其中一柄短劍取了出來。 這柄短劍握在手中的時候,滿屋子的物品(包括另外一只手中的短劍和那副獸骨)立刻就停止了抖動的悲鳴。在握住短劍的同時,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劍柄慢慢傳導到我的手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之后,我的手上一哆嗦,短劍差點脫手而出,好在反應及時,在短劍脫手的一剎那,重新將劍柄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短劍傳過來的寒意再次傳導到我的手上,并且順著胳膊、手肘一路向上蔓延,我的衣服袖口甚至已經結了白霜??磥砦疫€是和這短劍無緣,就在我要重新將短劍放回到木匣中的時候,寒意已經傳導到胸口卻突然停住,之前在醫院出現燥熱第三次涌現在我的胸口。 這股燥熱迎著寒意沖過去,剛才的寒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燥熱一路向前,蔓延到了我握著短劍的手掌之上。這時的短劍在我手上再沒有絲毫的寒意。比起短劍來,更讓我吃驚的是身上這股莫名的燥熱,它竟然能將短劍的寒意克制住,吳仁荻的這顆種子到底是什么來路? 驚訝之余,我這才有機會仔細地端詳這柄短劍。和之前接觸的短劍不同,這柄短劍沒有任何符咒花紋,短劍全身漆黑,乍看下來沒有任何異樣之處。但在我天眼的注視之下,還是能看到在劍身上微微散發出來淡藍色的光芒。 有了這把短劍在手,之前的短劍就有些不放在眼里了,反正也是占吳仁荻的便宜,為什么不占得大一點呢?給自己寬心之后,我把之前拿到的短劍順手放到了身后的竹架之上,再轉過身來,在木匣的附近尋找配這柄短劍的劍鞘??墒欠磸驼伊藥妆橹?,這附近哪里也沒有劍鞘的影子。 這也有點難辦了,沒有劍鞘我也不敢就這么把短劍別在腰后。想來想去最后一咬牙,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索性連鍋端吧!于是,連同木匣兩柄短劍被我一起帶出了倉庫。 第五章 孫胖子的啤酒 回到地面的這一路上,我一直提心吊膽的,就怕吳仁荻突然下來了,和他碰個對臉。好在我的人品不錯,平平安安地上了電梯,也沒有看到吳仁荻的影子。 電梯只上了一層就突然停住,電梯門緩緩打開,我急忙將木匣藏到了身后。就見一張胖臉先伸了進來,笑瞇瞇地對我說道:“不是我說,上來的晚了一點,是去參觀吳主任的私貨了吧?” 沒看見孫胖子還好,見到他之后我的眼睛就瞪了起來。將手里的袋子伸到了他的眼前,說道:“先說說廣仁的事吧!你自己看看吧!破榨菜、火腿腸還有臭咸鴨蛋人家一口都沒吃!指著鼻子一通數落我。好好的一天就這么被你糟蹋了?!?/br> “哦,榨菜、火腿腸和咸鴨蛋都沒吃,那么說啤酒他喝了……”聽了我的話之后,孫胖子的臉上露出來一股琢磨不透的笑容。他將我手里提著的袋子接了過去,將兩個空啤酒罐拿出來看了一眼之后,沖著我一齜牙,笑著說道:“有什么事情出來再說吧,現在這里沒有人,藏東西也方便。辣子,你也不想后面的東西被人發現吧?” 在孫胖子的面前沒有藏心眼的可能。我索性抱著木匣跟孫胖子進入了地下三層。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區域,一眼看過去,地下三層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偌大的地下三層被劃分成五個區域。我跟著孫胖子到了最前面的區域內,孫胖子找了個房間帶著我走了進去。 我環顧房間四周,這里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十來個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上面都有塑封的標簽,上面寫著年代和日期還有地址。我看了一眼之后,轉頭向孫胖子問道:“大圣,這里面都是干什么的?” 孫胖子說道:“說白了,和地下五層一樣,地下三層就是各個調查室的倉庫。除了六室之外,其余各室負責的事件完成之后,會將回收的物品帶回來,除了要收藏在地下四層的,剩下的東西就扔在這里了。辣子,這是一室的范圍,你把東西就藏在這里,保證不會有人知道?!?/br> 一室……我的心中突然有些發堵,郝文明也不知道怎么樣了,現在是死是活也說不準。破軍掛了,連個尸首都沒有留下。我去了六室,孫胖子升了副局長,現在的一室除了一塊牌子之外,什么都不剩下了。 孫胖子好像猜中了我的心思,他隨便找了個干凈一點的箱子坐下,看著我說道:“以前的事情也別亂想了,不管好的壞的都過去了,想多了還給自己添堵。說說剛才的事情吧?!睂O胖子岔開了話題,頓了一下之后,繼續說道,“不是我說,廣仁喝了啤酒之后,是個什么反應?” 提起了廣仁,我的心頭火就不打一處來,我斜著眼睛看了孫胖子一眼,說道:“他喝不喝酒和你有一毛錢的關系嗎?現在他不教我,吳仁荻知道找我的晦氣,我找誰哭……” 我說話的時候,孫胖子一直在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我。我的心里一動,想起來剛才在電梯門口時他臉上的表情,突然之間好像明白了一點什么,盯著孫胖子的眼睛說道:“等一下……這都是你算好的,什么榨菜、咸鴨蛋的,都是煙霧,你只是想看看廣仁對啤酒的反應,對吧?” “哈哈哈哈?!睂O胖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辣子,我就知道你早晚能看出來?!?/br> 我猜到了開頭,卻無論如何都想不通孫胖子想要干什么??粗移ばδ樀臉幼?,我忍不住再次說道:“大圣,別讓我瞎猜了,給個痛快的。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辣子,你還是先說說廣仁對啤酒的反應吧?!睂O胖子腆著臉笑嘻嘻地對我說道,“不是我不說,廣仁的事情說不明白,我解釋起來也麻煩?!?/br>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軸了?”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之后,還是將廣仁喝啤酒時的情形說了一遍。孫胖子笑瞇瞇地聽著,直到聽到廣仁在同治九年就去過德國前身普魯士的時候,他的眼睛就瞇了起來,后來我說到他和吳仁荻恩怨的時候,孫胖子的眼睛幾乎就瞇成了一道縫隙。 我說完之后,眼睛看著孫胖子,在等著他的解釋。但是孫副局長還在瞇縫著眼睛看著我笑。這個姿勢感覺有些別扭,我心念一動,側身向著旁邊跨了一步。就見孫胖子還是保持著剛才的表情沖著我剛才所在的位置傻笑。 “大圣,往這兒看?!蔽液傲艘宦曋?,他才明白了過來。眨巴眨巴眼睛緩了緩神之后,對我說道:“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你喊一聲任廣嘉,看看廣仁是什么反應?” 孫胖子的話讓我墜入到云里霧里:“誰是任廣嘉?廣仁認識這個姓任的?”孫胖子沒有直接回答,他打了個哈哈,看著我說道:“辣子,我現在告訴你為什么要送啤酒?!?/br> 孫胖子說完,掏出煙盒,先分給我一根,自己又點上一根,就坐在“嚴禁吸煙”的牌子下面,抽了一口香煙,對我說道:“你昨天描述廣仁穿著民國時期的長袍,不過根據他和吳仁荻的談話來看,卻應該是更早一段時期,也就是清末到清朝中期的人?!?/br> “我先用一九零零年作為分水嶺,來判斷廣仁生活的大概年份,等證實之后再慢慢地判斷他到底是哪個具體時期的人。而啤酒差不多就是1900年左右進入的中國,他不用喝過啤酒,哪怕只是聽說也能判斷出來他生活的大概年份?!?/br> 說到這里,孫胖子的臉色有些異樣,似乎是有什么嚴重的問題正困擾著他。頓了一下之后,他繼續說道:“本來我預備了好幾樣東西,慢慢地試探他。按我的計劃,等你第五次下去,就能判斷出來他是什么時候被老吳關起來的了。想不到他只是喝了兩罐啤酒,就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加料地告訴了你,還連帶著說了他和吳仁荻的恩怨。辣子,不是我說,這兩瓶啤酒的酒勁兒多少大了點兒吧?” 我隱約明白了孫胖子話里的意思,但還是向他問道:“大圣,挑明說吧。廣仁到底是什么意思?” 孫胖子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看著我說道:“他看穿了我的心思,主動把他的事情通過你的嘴,說給我聽,而且還能把我的漏洞給補上?!?/br> 看著我有些迷茫的眼神,孫胖子又說道:“辣子,一開始我的分水嶺就有問題,我把能去歐洲接觸到啤酒的華人算漏了。于是他就主動告訴你,他在同治九年到過普魯士,除去被當作豬仔賣到歐洲的華人之外,那個年代到過歐洲的華人并不多,想要知道他是誰也不會太難?!?/br> 我終于明白了他之前說過那個叫作任廣嘉是誰了,“廣仁就是任廣嘉?”孫胖子一齜牙,說道,“他不知道,有些漏洞我能自己補上?!?/br> 孫胖子的話里話外都是故事,我一時半會兒沒有明白過來,看著他說道“你拿什么補的?”他呵呵一笑:“雖然算漏了去歐洲的華人,但是我留了個心眼兒,還是以1900年為分水嶺,查了前后20年所有和異事有牽連的失蹤人口官史記錄,符合廣仁身份的有21個人。不過聽你說完他的事情,就只有一個任廣嘉了?!?/br> 孫胖子說到這里的時候,香煙只剩了一截煙蒂,續了一根香煙之后,再次對我說道:“這個姓任的是1889年臘月初九失蹤的,失蹤當晚他前后鄰居都聽到任廣嘉府中傳出來鬼哭的聲音,而且還有好事的看到他的院子里面藍色的鬼火沖天。第二天早上,任廣嘉的家門大開,開始還以為是招了流賊,怕任廣嘉遭遇了什么不測,他的鄰居去衙門報了官。但是檢查之后發現只是任廣嘉無故失蹤,他的家財沒有動過的跡象。 “在檢查任廣嘉府中的時候,發現了大量的西洋器具,還有任廣嘉的西洋畫像。這才知道這位剛剛搬過來不到一年的任先生原來在西洋待過不少年頭,當時也算是轟動一時的大案了。但是后來這個案件也因為沒有苦主兒,沒有油水,官府查起來也就不那么上心,時間一久倒變成了懸案?,F在具體的年份從廣仁的嘴里說出來,這個經歷就像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而且,辣子。你把任廣嘉這三個字反過來再念一遍?!?/br> 聽了孫胖子的話,我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聲“假廣仁……”孫胖子樂了一下,沖著我擠了擠眼,說道:“這下子都明白了吧?” 只是一個晚上,孫胖子是怎么想到這么多的?要是我想查廣仁的身份,沒個三五個月恐怕都說不清楚,而且還要看廣仁那邊配不配合。自打孫胖子升了副局長之后,我是越發地看不透他了。 反正也看不透了,我索性直接向孫胖子問道:“就一個晚上,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大圣,你說句實話,是不是早就知道地下五層里面關著廣仁?” “辣子,不是我說你,你說得輕巧。這一晚上你是睡大覺了,我就沒合過眼?!睂O胖子瞪著我說道,“就是想查資料,都不能去找歐陽偏左。要不是當初我有遠見,把有關歷史的異事資料都入了電腦文檔,現在也不知道任廣嘉是誰?就這我也是查了大半宿,一直到天亮才匯總出來21個人。要是早知道廣仁這么痛快,我就不那么麻煩,等著他自己告訴你不就完了嗎?” 孫胖子說話的時候,眼神已經瞟向我捧著的木匣。他沖我擠了擠眼,說道:“辣子,我的事情說完了,你是不是也把從老吳那里得的寶貝亮出來,也讓我見識一下?” 看著孫胖子的樣子,不給他見識一下是不行了。我打開木匣子,將里面的兩把短劍顯露在孫副局長的面前。孫胖子幾乎將臉埋進了木匣里面,他一邊咂巴嘴,一邊說道:“好東西……不是我說,哪一把是我的?” 孫胖子的話說得天經地義一樣,邊說邊伸手向其中一把短劍摸過去。我知道這兩把短劍的驚人之處,但是心里還對孫胖子沒有事先告訴我暗查廣仁有些別扭,當下也沒有出言制止他。等著孫胖子拿起短劍那一刻,兩年不見,惡作劇一下也是好的。 眼看他就要觸碰到短劍的時候,孫胖子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一下。就在這時,一個毛茸茸的小rou球從他的上衣口袋里面蹦了出來,順著孫副局長的手臂飛快得竄到了手上,對著孫胖子rou乎乎的手背就是一口。 第六章 暗室 “??!”孫胖子慘叫一聲,伸出另外一只手抓住了這只小rou球。這時我才看清,敢情剛才咬了他一口的正是孫胖子的心尖寶貝——財鼠。才兩年不見,這只大耗子已經走了孫胖子的路線,肥了兩三倍都不止,難怪剛才我沒有一眼把它認出來。但就是胖成這樣,它的動作沒有遲鈍不說,看著比兩年前還快了不少。 孫胖子掐著財鼠背后的肥rou,和它來了個臉對臉,人眼對著耗子眼,說道:“不是我說,你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情咱們慢慢溝通不行嗎?有必要來這么一口嗎?”孫胖子說話的時候,財鼠張開嘴,露出上下四排整齊的小牙齒(關于財鼠的四排牙齒,請參考我弟弟婚禮的故事),沖著孫胖子一通“吱吱”亂叫。 “大圣,你們家耗子怎么胖成這樣了?你這是給它吃化肥催的嗎?”我有些接受不了財鼠的新形象,看著這只大耗子對孫胖子說道:“和兩年前比,這就是兩只耗子嘛?!?/br> “要是我知道就告訴你了?!睂O胖子沖著財鼠苦笑了一聲,說道,“從新疆回來之后,它就有點不對勁了,只是時間短還顯不太出來。后來你出事的這兩年里,它就開始瘋長起來,吃的也不多,還是那些東西。就這兩年時間,耗子胖的都快成貓了?!?/br> 說到這里,孫胖子頓了一下,他扭臉看了看門口的方向,確定沒有人站在那里之后,他才低聲對我說道:“辣子,不是我說,我懷疑這都是老吳那次給他喂了什么東西的副作用?!闭f完之后,他的目光再次轉移到兩把短劍的身上,孫胖子伸手將其中的一把短劍握在手中。 就在手握短劍的同時,孫胖子突然轉身面向我,臉上露出一種糾結的表情。緊接著,他就像踩到了電一樣,渾身上下哆嗦成一團。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孫胖子手里的那只胖財鼠,和他的主人保持了相同的姿勢一起抖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