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當”的一聲響,鐵鏟砍破了麻袋,響起了一陣金屬相擊才能產生的共鳴,一串火花閃過,鐵鏟被彈起老高。 這一鏟似乎起到了效果,麻袋的抖動停止了。還沒等眾人高興起來,就聽得“嘭”的一聲,綁在麻袋上的四條牛皮武裝帶全部被崩開,麻袋也被撕得粉碎。一個被燒得有皮沒毛的怪物坐了起來,瞪著已經沒有眼皮的眼珠看著車廂里的幾個人。離它最近的張柱沒有防備,嚇得直接癱坐到了地上。 張柱的舉動吸引到了怪物的注意,它歪著頭愣愣地看著張柱。沈援朝手握鐵鏟已經舉起卻投鼠忌器沒有落下,姜子達和那兩名戰士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之間,車廂里的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沈援朝感覺怪物有些別扭,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兒又說不出來。 “班長,它好像沒有敵意,要不就這么算了吧?”張柱被瞅得發毛,又不敢有任何動作,只得向沈援朝救援。 “好啊,你跟它說吧,它同意就行,我沒意見?!鄙蛟钦娴牟恢涝撜k。 張柱一副苦瓜臉,“班長……”話還沒說完,怪物突然動了,它上半身猛地一探,張開滿嘴的鋸齒獠牙,對著張柱的脖子咬了下去,張柱來不及反抗,被怪物咬了個結結實實。 “我去!張開你的臭嘴!”沈援朝對著怪物的脖子連砍了四五鏟,砍出一道道火花。姜子達沒有家伙,他也豁出去了,扛起長條椅向怪物猛砸過去。 鏟砍、椅砸沒有任何效果。怪物咬斷了張柱脖子上的動脈,鮮血順著它的嘴巴水流似的淌了下來。怪物的喉頭上下涌動,張柱掙扎了幾下就不動彈了。 它在吸血!沈援朝反應過來,也看出了怪物和昨天的不同。原本胸口和四肢燒成黑炭的皮膚已經長出了新的皮rou,就連昨天完全燒成無rou的臉頰,現在都長出了一層薄薄的rou膜。沈援朝腦中閃了一個念頭八成這個雜碎靠吸食人血在療傷。 姜子達身邊那兩個戰士也已經嚇傻了,站在原地沒有動窩。沈援朝經歷過一次,多少有了點經驗。就這幾個人和一把鐵鏟是無論如何也對付不了這個怪物了。別說李茂才和張柱的仇報不了,再把姜子達他們搭上。想到這里,他一把拉起姜排長,“開車廂門!跳車!” 沒等他們開門,車廂門自己開了。一個白衣人走了進來,這人看不出年紀,論相貌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樣,只是滿頭的白發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年齡。沈援朝幾人都是一愣,看著車門外奔馳而過的景物,也沒有類似汽車之類的交通工具。這人是怎么進來的?難道是扒車? 來人也不理會他們,只厭惡地打量著已經晃晃悠悠站起來怪物。 自打白發男進了車廂,怪物就顯得相當暴躁。它放開了張柱的尸體,對著白發男一陣吼叫,似乎隨時就要沖過來把白發男的喉管咬斷。 白發男看著它冷冷地說道“不用裝了,你知道我是誰?!甭犃诉@話,怪物頓時萎靡,不再吼叫,只是不斷地后退,最后龜縮在角落不停地顫抖。 白發男走到怪物的面前,打量了它一眼。皺著眉頭說道“那么大的火都燒不死你,還能恢復成這種程度,你這是吸了幾個人的血?” 怪物低著頭根本不敢直視白發男的目光,只是偶爾哼哼唧唧幾聲,聲音聽上去悲悲切切,好像在向白發男求饒。就像是青蛙遇到了蛇,不敢逃走也無法反抗,只能顫抖著悲鳴。 “好了,不啰唆了,你上路吧?!卑装l男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說是匕首,刀身卻有三尺多長,兩面開刃,叫短劍應該更準確點。怪物見白發男亮出了家伙,已經感到了大難臨頭,雙手抱頭,開始哀嚎。 怪物邊嚎叫邊偷眼看著白發男,看見他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眼中猛地兇光一閃,“嗷”的一聲狂叫,對著白發男猛撲過來。 白發男一聲冷哼,怪物會反撲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就這樣還不至于讓他驚慌失措。手中劍鋒一閃,迎著怪物斬了下去。 怪物本能地用爪子一擋,車廂內血光一閃,白發男的短劍如熱刀切黃油一般斬斷了它的爪子,這個過程無聲無息?!班邸钡囊宦?,一股刺鼻的黑色血液噴了半面車廂,原本中了一百多槍都打不死的怪物就這樣丟了一只爪子。 看見怪物傷口的黑血,白發男擰緊了眉頭,還伸出左手握住了口鼻??吹贸鰜硭麑@黑色的血液異常惡心。為了不讓黑血濺到身上,白發男在得手的瞬間向右側退了兩步,和怪物拉開了一點距離。 “嗷!”怪物痛得不停大叫,身體都弓了起來,看起來已經沒有了反抗的打算,準備等死。這時白發男反而猶豫了一下,看著已經快要流到腳下的黑血,他又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有說不出的厭惡。 看著遲遲不動手的白發男,怪物似乎明白了什么,“嘎”的一聲怪叫,咬牙伸出斷臂朝白發男甩出一串黑血。白發男瞬間向右側又退了一步,黑血雖沒有濺到他的身上,卻把車廂門的位置讓給了怪物。 車廂門口空蕩蕩的。只剩下原本要跳車的沈援朝幾人,憑他們要攔住怪物看似不可能。怪物直沖過去,眼看就要跳離車廂,白發男暗叫一聲大意了,跳起來一蹬車廂壁,借著這一蹬之力越過了滿地的黑血,伸出短劍直奔怪物的后心,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拍,怪物的雙腳已經離地,眼瞅就能逃出車廂。 這時怪物自己都以為逃出生天了,突然,眼前多了一塊黑漆漆的鐵板,是沈援朝輪上了鐵锨。已經離地的怪物絕無避開的本事。就聽得“當”的一聲響,鐵锨頭實實惠惠地拍到了怪物臉上。 就這一锨之力而言,對怪物可以說毫無傷害,它也就是在空中頓了一下(還把沈援朝震得雙肩劇痛,虎口撕裂。鐵锨當時就飛出了車廂之外)。也就這頓了一下的工夫,白發男的短劍跟上了,直接插進了怪物的后心。 怪物“嗷”一聲叫后便斷了生機。白發男還不解氣,向上一挑,也是短劍鋒利異常,把怪物自胸口以上剖成兩半。怪物的死尸栽倒再無生還之理。 短劍的護手沾滿了怪物的黑血,白發男猶豫一下,將短劍留在了怪物身上并沒有拔出來。這個舉動讓后面的沈援朝最后撿了個便宜。 沈援朝走到白發男身邊,驚魂未定,道“同志,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們幾個還不知道是什么下場。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怪物,槍都打不死。還沒請教,你是哪個單位的?” 白發男看了沈援朝一眼,本不想回答,但畢竟最后還是靠沈援朝的那一鐵锨,才將怪物誅殺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你也別問我是誰,知道太多,對你們沒好處,今天的事會有人給你們交代的?!?/br> 沈援朝原本也沒打算能從白發男的嘴里打聽出什么,這個回答已經能聽出白發男對他不排斥了。沈援朝客氣了幾句就走到張柱的尸體旁,黯然半晌后,脫下自己的軍大衣蓋在尸體身上。 姜子達來到白發男的身邊,“小……”看著他滿頭的白發,姜排長改了口“這位同志,這個怪物的尸體怎么處理?還是拿麻袋包起來?它……不能再活了吧?” 對姜排長一連串的問題,白發男則完全沒有回答的興趣。不過他還是用行動給了答案。 白發男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擰開瓶口對著怪物的尸體倒出一串紅色的水滴。水滴在空中“呼”的一聲自燃,變成一串火球?;鹎蚵涞焦治锏氖w上時,轉眼間把怪尸包裹住,燒得噼里啪啦直響。 沈援朝等人看得瞠目結舌,以前上學時學過水的成分是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雖然氫、氧都是可以燃燒的,也沒見過燒得這么徹底的水…… 尸體燒得極快,詭異的是火的外焰是紅的,內焰竟然是黑色的。燒了大約兩分鐘后,黑色的內焰猛地一漲,漆黑的內焰瞬間完全掩蓋了火紅的外焰,火焰完全變成了詭異的黑色,尸體直接燒成了一道人形青煙。青煙散去,空蕩蕩的地板上一點飛灰都沒留下。只剩下那把短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這火焰就像是傳說中的地獄之火,能把尸體燒成虛無,地板上卻沒留下一點焦痕。 沈援朝、姜子達幾人面面相覷,沒人再敢和白發男答話。角落里的收音機突然響了,傳出來一陣歌聲“你也說聊齋,我也說聊齋……” 沈援朝一腳將收音機踢出車廂。白發男看了他一眼,也不理會其他人,只對著沈援朝說道“你幫了我一次,以后我會還你?!鳖D了一下又說道“要是你不在了,我會還給你的后人?!?/br> 白發男說完轉身跳出奔馳中的火車廂。轉眼消失在飛逝的景色中。姜子達還在瞠目結舌的時候,沈援朝悄悄走到了短劍掉落的地方。 七小時后,火車停在了首都西站。張柱的尸體被運走。沈援朝、姜子達四人則被帶到了六環外的一個軍區招待所里。一連三天,除了送飯之外沒有任何人和他們接觸。直到第四天,才來了一個張姓參謀。 張參謀帶來一個消息,因沈援朝、姜子達等四人在撲滅大興安嶺山火時作戰英勇,奮不顧身保衛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安全。經領導研究決定特批姜子達等三位同志榮立三等功一次,提升兩級使用,沈援朝同志榮立二等功一次,提升三級使用。李茂才和張柱兩位同志各追加一等功一次,授予烈士稱號。 同時下達的還有一個口頭通知,在火災現場發現的不明生物尸體,經中科院的專家對照片的比對鑒定。認為那是在大興安嶺地區活動的野生人熊。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謠言??傟狀I導特別指示有關“野生人熊”所有的接觸細節都被納入一級保密條例。希望所有涉及的解放軍戰士能夠嚴格遵守保密條例。 第二章 三叔的故事 “到地兒了!準備下車?!标犻L的一聲低喝,把我從二十年前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叫沈辣,之前說的沈援朝是我的三叔,他那年因為“撲滅大興安嶺火災作戰勇敢”被破格連升三級,從一個小班長提升成為正連級干部。沒過多久,又升了一級,當上了副營長。不過自打那次以后,三叔就再沒有升官的命。副營長一干就是十多年,直到四十二歲轉業回到地方,到了東北一家國企當了保衛處的副處長(說是副處長,其實就是科級待遇)。 三叔結過兩次婚,那一年他剛當上副營長,我爺爺就在老家給他張羅了一房媳婦。別看三叔是武警干部,思想還是老派作風,婚姻大事還要靠我爺爺做主?;丶姨接H時相看了兩三次后,就把婚事辦了。 結婚半年后,三嬸去部隊看望三叔時,汽車從山崖上墜落,車上四十四人無一幸免。噩耗傳來,三叔傷心欲絕,他和三嬸雖不是自由戀愛,認識時間也不長。但畢竟還是新婚燕爾,就這么走了,論誰也接受不了。 后來我懂事后,我親爹和二叔還說起過我那位三嬸,拿我二叔的話說“要不是老三的命太硬,秀芝(我三嬸)那丫頭正經有幾十年的好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