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你自己就是個暴發戶,居然還這樣嘲笑別人?!倍嗵}西婭說,“不過這條船真的被這油漆糟蹋了。你們北佬就是沒品味!” “多蘿西婭,你很快就要嫁給我了,馬上也要變成北佬女人了喲?!笔犯咧涡χf。 “誰要嫁給你了,美不死你了!”多蘿西婭嬌媚的橫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一位護衛走過來,對史高治說:“麥克唐納先生,船已經準備好了,您是先休息一下再出發,還是馬上就出發?” 史高治看了多蘿西婭一眼,他看到她眼睛里跳動著的光芒,就笑著說:“馬上出發吧?!?/br> 兩個人上了船,在已經擺好了遮陽傘、茶幾和兩張藤椅的前甲板上坐了下來。侍者立刻上來給史高治和多蘿西婭倒上了茶水,擺上了茶點。這個時候,這條叫做“霧中少女”的蒸汽船,拉響了汽笛,俗氣到爆表的明輪開始慢慢地轉動起來,翻動清澈的河水,揚起雪白的浪花,接著船緩緩地離開了棧橋,沿著碧綠的就像是一大塊透明的翡翠的科羅拉多河,向著上游的瀑布慢慢地駛去。 首先進入他們的眼簾的是靠著美國這邊的美國瀑布。 “真壯觀!”多蘿西婭站起來走到了船頭,史高治也跟著走到了她的身后。 “加拿大那邊的更壯觀?!笔犯咧握f。 船只距離瀑布越來越近了,瀑布的轟鳴聲也越來越響。多蘿西婭又朝著史高治說了些什么,不過史高治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你說什么?”史高治大聲喊道。 “我說還能再靠近一點嗎?”多蘿西婭也大聲的喊道。 船真的又靠近了一些,這時候他們已經需要昂著頭仰望這座大瀑布了。瀑布看起來就像是直接從他們頭頂上跌落下來的一樣。這時,一陣風吹了過來,巨大的瀑布擺動了起來,一片水霧飄了過來,將整個的船都罩進了里面。 “??!”多蘿西婭驚叫了起來,“我身上都濕了,怎么辦?” “你說什么?”史高治故意裝作聽不見,現在正是夏天,淋點水不會有什么事的,趁機逗逗多蘿西婭也很好玩的。 “我說我的衣服都濕了!”多蘿西婭喊道。 這個時候,船又向著瀑布的方向靠了靠,瀑布沖起的浪花也開始讓這條船搖晃了起來。這時候,干脆就不是水霧,而是從瀑布上灑落的水珠就像暴雨一樣的砸了下來。 “??!”多蘿西婭一聲驚呼,撲進了史高治的懷里,然后和史高治一起被淋成了落湯雞。 這個時候,船開始漸漸地轉向,遠離了這一段瀑布。 “船上有更衣室的,衣服也早就準備好了?!笔犯咧握f,“而且不只一套,因為過一會兒到了馬鞍瀑布那里有會被淋成落湯雞的?!?/br> …… 快快活活的在尼亞加拉玩了一天,到了傍晚,史高治和多蘿西婭回到賓館。這個時候,一個助手將一份電報交給了史高治。 “麥克唐納先生,您的電報?!?/br> “哦?!笔犯咧谓舆^電報,正要打開看看,卻見多蘿西婭正在一邊睜大了眼睛盯著這份電報。 “不會有什么大事情的,保證耽誤不了我們的行程?!笔犯咧螌Χ嗵}西婭笑笑說。 接著他打開了電報。內容很簡單:華工船已經抵達舊金山。 “怎么了?”多蘿西婭問道。 “預料中的事情而已?!笔犯咧尾辉诤醯恼f。 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此前一直和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一樣,以雇傭愛爾蘭工人為主,主要的原因當然也是愛爾蘭人爹爹不親姥爺不愛沒人管,用死了也沒事兒。但是一來中央太平洋公司的鐵路要跨越高峻的落基山脈,工程難度非常大,二來,以優先保證部隊需要之名,史高治對大力丸的銷售進行了限制,這使得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手下的愛爾蘭工人的工作效率效率也遠遠比不上史高治的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的愛爾蘭工人,如今看到自己的工作進展緩慢,而聯合太平洋那邊卻一直高歌猛進。于是大慈善家斯坦福還是像原來的歷史上那樣,拿出了殺手锏:引進更加一次性的華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華工船 “我,保羅·內斯特,黃金海豚號運輸船的水手長,愿意以我的靈魂得救向上帝起誓,我后面講的一切都是事實,即使到了最終審判之時,我所講述的也絕無改變:我曾經以為,野蠻黑暗的奴隸貿易在上個世紀就已經式微了,而隨著林肯總統頒布《解放黑奴宣言》,至少在偉大的美利堅合眾國,再也沒有,也不應該有邪惡的奴隸貿易了。運奴船,不斷被拋入大海的患病的奴隸,永遠跟隨著運奴船的鯊魚,這一切都應該只存在于那些用來嚇唬孩子的恐怖故事中了。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樣可怕的事情,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這‘在這自由國家,勇士的家鄉’,就在我們付出了無數的犧牲,最終將奴隸制徹底的埋葬掉之后發生了。新的運奴船,新的奴隸制正在美國重新出現! 半年之前,我們的船接到了一樁生意,滿載著一船貨物前往太平洋彼岸的中國。經過兩個多月的航行之后,我們到了一個叫做廣州的中國南方港口。并在這里卸下了貨物,只等著裝上新的貨物,就返回舊金山。 到達廣州一個禮拜之后,船長查爾斯先生告訴我,貨物已經備好了,明天就要返航了,讓我去城里把那些水手們都找回來。我當時很驚訝,因為船上現在還是空的。明天一天就能裝滿貨物嗎?不過船長的命令就是命令,所以我就到那些中國妓院里——這很不好,但是水手們總得有地方放松自己——把水手們一個一個的找了回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了所謂的貨物,那是用繩子捆成一串串的中國人,他們衣衫襤褸,大多又矮又瘦弱,頭上還都有一根看起來特別滑稽可笑的辮子。我們的船,是標準的貨船,并不是客船,也沒有做任何的載客的改裝,根本就不適合載客。 一個叫做比爾陳的中國翻譯,負責帶隊送這些中國人到新大陸。再后來的交談中,我漸漸地了解到,他們都是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雇傭的工人。依據比爾陳的說法,我們運來的貨物被交給了一個中國官員,然后這個中國官員就將這些人雇傭過來,交給我們帶到美國去,我們送來的貨物中有一部分就是交給那個官員的傭金。 這些中國人上船后就被直接關進了貨艙里。我前面提到過了,我們的船是一條貨船,根本就沒有客艙,所有的人都被直接塞進貨艙里,小小的貨艙里擠滿了人,我估計至少有四百多人被塞進了那個不大的貨艙。在那里,每個人能夠擁有的平均的面積都不到一個平方米。到了晚上,他們甚至都沒有地方躺下去。所以,他們只能輪流睡覺,一部分人睡覺,一部分人就得站著或者蹲著。我看過的一些故事里提到的運奴船就是這樣的。 在另一個貨艙里,我們裝上了一些食物和飲用水。說老實話,依照四百個人的標準,這些食物和飲用水都是不夠的。不過事實上當我們最終到達美國的時候,食物居然還有富余。因為大部分的中國人都死在半路上了。上帝啊,我愿意向您懺悔,這些人的死,我也有責任。 當天下午,我們就出海了。那些中國人中很多都沒有坐過船,出海之后,船只一搖晃,他們就都暈船了,吐得滿船倉都是。不過,我們并沒有去清理船艙,你知道,船艙里擠滿了人,根本就沒有做清潔的空間。而且四百多人擠在那里面所散發出來的氣味,那真是,只要走近貨艙的頂門,就像是走近了一個糞坑一樣,聞一聞就為讓人難以忍受。我當時就想,那些被困在下面貨艙里的中國佬,怎么承受得了呢?他們可別鬧出什么疾病出來。 然而這時候已經接近夏天了,船在海上被太陽曬得guntang的,貨艙里的溫度在這個時候會高的嚇人。我們平時在這樣的條件下去到貨艙里干活,一般都不會超過半個小時,否則就會出現中暑的癥狀。而現在,那些中國人被關在里面,很可能會出現大面積的中暑。船醫羅德里格斯先生要求立刻將那些中國人放到甲板上面來,要不然就會出現大面積的死亡。但是那個叫做比爾陳的中國翻譯卻堅決不同意。最后他告訴了我們實情,那些中國人并不是被雇傭來的自由工人,他們都是囚犯,很多都是犯下了重罪的囚犯,被中國官員們賣給了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他們非常的危險。把他們放上來,萬一出現什么意外。那可怎么辦?要知道,他們有四百人,而我們只有幾十人。 于是大家都猶豫了,這個時候,貨艙里的中國人已經在大喊起來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喊什么,但是我從他們的呼喊聲里可以輕易地聽出他們的痛苦。最后,大福哈克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們從海里抽起海水來,不斷地給甲板澆水降溫。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我想如果不是哈克的主意,這些中國人會死得更多。 但是疾病還是在中國人中出現了。剛出海不過四天,貨艙里就又大喊了起來。比爾陳說,他們中有人暈倒了。于是我們放下梯子,將那個人弄了上來。羅德里格斯醫生看過之后,告訴我們,吃壞了東西,腸道感染導致嚴重腹瀉脫水。用點磺胺,補充一點生理鹽水就能救活過來。于是我們就依照這個辦法給他治療了。他也很快就恢復了。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越來越多的病人出現了。備用的磺胺馬上就要不夠了,誰也不能保證,在今后的航程中,我們船員自己不會有急需大量的磺胺的時候(細菌很容易對磺胺產生抗藥性,所以到現在,使用磺胺時需要的劑量已經越來越大了)。為了保證船員們的安全,船長下令,禁止再給那些中國人使用磺胺。 自從這條禁令下達之后,中國人的疾病的情況就開始失控。不斷地有人染上各種疾病,這些人被送上來,卻得不到任何藥物的醫治,結果基本上都死了。而這些死人,則被我們直接丟進了海里。嗯,你知道,這是海上的規矩。我們可不能把尸體放在船上發臭。那只會帶來更多的疾病和死亡。 在后來有一件事情讓形勢進一步惡化了。一個水手因為接觸到那些中國人,也被染上的疾病,消耗了大量的磺胺,羅德里格斯才把他給救回來。羅德里格斯醫生告訴船長,磺胺的儲備已經見底了,在要是有這樣的一兩個,估計大家就只能給他舉行海葬了。 從那天之后,對于病人,我們的處理就更為簡單了。我們根本就不會等到他病死,就直接把他拋進大海。幾乎每一天,我們都會將幾個人拋到海里去。有一些鯊魚一直跟著我們的船,每次一有人被拋下去,它們就圍攏過來,撕咬那些可憐的家伙。 下面貨艙里的中國人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任何病人只要上去了,就再也不會下來了。他們趁著送飯的時候發動了一次叛亂,挾持了一名水手,沖上了甲板。不過他們的身體狀況太差,很多人快跑兩步就會暈倒。我們迅速的鎮壓了他們的暴動,然后將至少三十人丟進了海里。 再然后,我們依舊是每天都要丟至少一個中國人下海。等船終于到了舊金山的時候,還活著的中國人已經不到一百五十人了。其他的都已經喂了鯊魚。我們原以為損失了這么多的貨物,一定會讓貨主非常生氣的,但是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居然還稱贊我們干的很好,因為此前和此后到達的那些船上,死掉的中國人比我們船上死掉的還多。我聽人說,有些跑過幾次的船上的水手甚至于會為了逗樂,而將那些中國人拋下海去,然后打賭他能在鯊魚面前活過多久…… 我愿意再次向上帝起誓,我所說的全是事實,并且是我所了解的事實的全部。我痛恨這樣的野蠻而邪惡的奴隸買賣,所以才主動向各家報紙披露這一秘密。希望能借助各家報紙的報道,帶來社會對這一問題的關注,并阻止這種邪惡的買賣。因為,沒有這樣的買賣,就沒有殺害……” “很好!邦德他們干得不錯!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成功地策反了人家的人員。搞了一個大新聞出來!干得好!現在幾乎有影響力的報紙都在報道這件事情了,我真想看看斯坦?,F在是什么樣的表情?!边@樣想著,史高治放下手中的報紙,很滿意的點點頭。 “史高治,剛到圣保羅,你不會又要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忙起來了吧?”多蘿西婭走了過來問道。 “是呀,不過,多蘿西婭,你看到了這篇報道了嗎?”史高治問道。 “沒看過,怎么了?”多蘿西婭問。 “那你先看看吧?!笔犯咧伟褕蠹埥唤o了多蘿西婭。多蘿西婭接過報紙認真的看了起來。 “天呀!他們怎么能做出這樣可怕的事情?這臺可怕了,太不像話了!”多蘿西婭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由于很用力,指關節都泛白了,“難道我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怎么會呢。邪惡的東西只要暴露在陽光下,就一定會被打敗。這樣的事情被捅出來后,他們至少會收斂一些。所以這篇報道也許會救了很多人的生命。好的新聞報道,對于實現正義的幫助意義非凡。嗯,我想如果當初謝爾曼在南方胡作非為的時候,有報紙有能力做出類似的報導,說不定也能讓他收斂很多?!笔犯咧我桓蓖虏豢盎厥椎臉幼?,“多蘿西婭,我想以無線電報為核心,組建起一支真正的有良心有態度的新聞隊伍。為促進社會公正出一份力。你也要努力學習,天天向上,這一塊將來就交給你負責吧?!?/br> 第一百六十二章 謠言倒逼真相 現在要說傳媒,尤其是傳統報紙這一塊,麥克唐納家族的力量其實還相當的有限??死锓蛱m一帶最重要的報紙基本上全是他們控制著的,但是克里夫蘭并不是一個特別大的城市,在美國的影響力遠遠不能和紐約、華盛頓特區相比。而紐約和華盛頓的那些報紙,基本上背后已經有一定的支持者了,麥克唐納家族并不是插不進去,只是這幾年以來,麥克唐納家族已經習慣了史高治式的擴張模式,既找到一個技術上的新的突破點,然后靠著技術壟斷來進行擴張,而非直接依靠資金實力本身的重量來擴張。這樣的好處是即使處在激烈的競爭中,麥克唐納財團仍然能保證自己擁有足夠高的利潤。軍火、藥物、鋼鐵,莫不如此。在對待傳媒方面,史高治也想要走相同的道路,那就是以基于新技術的新傳媒來打開局面。在史高治心中,未來這個新傳媒就是廣播。不過現在還有一大堆的技術問題還沒來得及解決,包括,揚聲器、發電機、輸電線網……,嗯,所以這個計劃現在還只是個遠景的規劃。在目前,史高治想要獨自調動大規模的宣傳力量,還是有些力不從心的。 不過在對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的批判中,卻絕對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因為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的投資人幾乎包括了東海岸的大部分的富豪,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沒有形成對媒體的獨霸,但是現在,當這些來自東海岸和五大湖的富豪們為了一個相同的目標——打擊他們共同的競爭對手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而走到一起來了之后,整個的東海岸和五大湖地區的各種報紙都被發動了起來,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向著中央太平洋鐵路,向著它的主要股東,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潮水式的進攻。 紐約論壇報首先發表了對“新時代的運奴船”的水手長保羅·內斯特的專訪,緊接著,紐約論壇報的死對頭——紐約先驅報也迅速的跟進,一反常態的跟在了死對頭的后面抨擊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并且直截了當的點著它的主席斯坦福的名字發問:“你在中國購買奴隸,你麻麻知道嗎?”至于發行量更大的《太陽報》當然也不失時機的跳了出來,在沒有采訪任何當事人的情況下,做出了內容豐富的,包括暴力、兇殺、情色、性虐等各種廣大yin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長篇報道,在那里面,毫無節cao的《太陽報》把斯坦福的名字稍作變形,然后就將他給描繪成了一個天賦超人(十歲不到的時候,就能用某個男人特有的部件推動小火車)的怪物,而他的各種女性親屬一個個的都成了他的戰利品。甚至在《太陽報》的廣告頁里,那些亂七八糟的特殊藥品的廣告也都拿著斯坦福說事兒。 這些報道讓斯坦福都快要瘋了。雖然西海岸的一些本地報紙在盡可能的維護他,使勁的在那里呼吁“在事實還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能只相信一面之詞”,甚至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還安排了一些本地媒體去采訪華工營地,報道那些華工的幸福生活,反駁那些別有用心的媒體的不實報道。 不過這樣的報道卻并沒能扭轉局面。因為這些西海岸報紙的發行量和影響力都遠不如東海岸的那些歷史更悠久的大報。比如說首先掀起風潮的紐約論壇報,在中西部地區,它的信度早就深入人心了,很多西部人甚至認為,這份報紙在信度上僅此于圣經。而它的死對頭,如今和它站在一個戰壕里的紐約先驅報,雖然以前名聲不太好,但是在近幾年來靠著對內戰的成功報道,也大獲成功。甚至就是太陽報這樣的典型的無真相,無節cao,無下限,的三無小報,它的發行量和讀者數也不是任何西海岸報紙能比的。雖然所有看它的人,都不會相信它上面的那些夸張得不像樣子的三無新聞,但是人們依舊會受到它的影響,比如現在,很多哪怕是西部人,一聽到斯坦福的名字,第一個反應也就是想起了用某某推動小火車。 “多蘿西婭,你要知道,任何的信息都會對受眾產生影響,哪怕受眾明知道它是假的,但只要讀了它,就依然會受到影響。只是何種影響究竟是正面的,或者是反面的就很難說了?!笔犯咧螌Χ嗵}西婭說,“你仔細注意一下,斯坦福先生的反擊,然后告訴我,為什么這些反擊是如此的無力?” 多蘿西婭想了想,回答說:“是不是人們更容易相信一個人很壞,而不是他很好?” “你能想到這個很不錯,”史高治說,“人們對自己不熟悉的人,總是有戒心的,在這樣的狀態下,也就更容易將別人的舉動往不好的方向去推想。這樣一來,壞消息自然也更容易讓人相信。同時,人們對好消息和壞消息的重視程度也是不一樣的。拿破侖皇帝在某次戰役勝利后曾告訴自己的副官,除非有壞消息,否則不要叫醒我。為什么好消息不用叫醒他而壞消息卻需要呢?” “因為好消息不知道也不會出大亂子,壞消息不知道,那可就會倒大霉的。哦,對了,斯坦福大量使用華工,這就減少了當地人的就業,就連當地的普通人都不會站在他的一邊?!倍嗵}西婭說。 “不錯,還記得兩天前,我跟你提到過的那兩個詞,‘利益’和‘力量’嗎?壞消息對利益的影響往往比好消息大。所以人們自然會對它更重視,哪怕它很可能只是謠言。但是你只考慮了‘利益’,還有‘力量’呢?!笔犯咧翁嵝颜f。 “對呀,西部報紙的發行量,影響力都要比東部的報紙差很多,這是力量的差距?!倍嗵}西婭回答說。 “那么,你覺得如果你是斯坦福,你會怎樣反擊呢?”史高治接著問道。 “利益和力量上都處于不利的地位,我真不知道,他該怎么翻盤?!倍嗵}西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哦,對了,斯坦福能夠起訴太陽報嗎?” “可以,但是,他真的這樣做,太陽報可能要樂瘋了。這里面又有多少新聞,多少的銷量呀。而且人家又沒有明確說是斯坦福呀。實在要說,人家這不過是用謠言倒逼真相嘛。讀者會理解的?!?/br> …… “斯坦福先生,我們的反宣傳效果不太好。大眾對于我們的解釋,愿意相信的很少。民意調查顯示,至少百分之七十的讀者依舊相信,在運輸華工的船只上發生了非常不人道的事情。百分之八十的讀者認為,聯邦政府應該對此事展開調查,查清真相,并處分相關責任人。百分之八十五的讀者認為對華工的采訪并不可信,因為他們根本聽不懂英語,而我們的記者也完全不懂漢語,百分之……” “夠了!”斯坦福打斷了秘書的話,憤憤的說,“這真是造謠動動嘴,辟謠跑斷腿!更可恨的是,我們跑斷腿,效果還是比不上人家張張嘴的!對了,對那些船員們的工作做得怎么樣了?” “先生,我們已經和還在舊金山的船只的船長們聯系過了,他們都表示,他們會管好自己的船員,在這一段時間不會允許他們到處亂跑,更不會讓他們有機會跑出處胡說八道。但是他們也提出,船員們出海了那么久,非常的渴望陸地上的自由的生活,老把他們控制在一個小范圍內,會讓他們很不滿的,除非您能給他們更多的錢?!?/br> “這群趁火打劫的家伙!”斯坦福緊緊地咬著牙,從牙縫里發出了惡狠狠地聲音,“給他們錢,然他們把手下控制好。他們現在手里只有一個證人,孤證的效力是有限的。抓住這一點,加以反擊!問問他們為什么就找不到第二個像樣點的證人。另外,讓那些報紙用各種辦法去證明那個水手長是個王八蛋,是個黑幫分子!總之要讓人相信,那家伙是個說謊成性的家伙!明白嗎?” “好的,先生。我這就去辦?!?/br> “希望在抓不到更多的真實的證據的情況下,這場風波能夠過去。要不然……” “斯坦福先生,還有一件事情?!?/br> “什么事?”斯坦福問道。 “在華工營地和工作地點附近都發現了很多可疑的人,我們懷疑,可能是那些報紙的記者或者他們雇用的人。他們可能想要找到我們虐待華工,把華工當奴隸的證據。您看我們是不是要驅離他們?” “驅離他們?你怎么會有這樣傻的想法,現在這些家伙正擔心不會鬧出事端來呢。只要事情鬧大了,他們就能鼓動國會派出調查團來,然后這些調查團在我們這里一呆就是大半年,然后,我們干什么都會受他們的干擾,工程的進度比現在都要慢上一大截。然后那幫家伙就要笑掉大牙了!別想這樣的傻主意了。好了,快去辦正事吧?!?/br> 第一百六十三章 真相和良心(上) 舊金山的一些報紙繼續頑抗,畢竟斯坦福以及以他為核心,團結在他周圍的那些中央太平洋題錄公司的股東們可是他們的大金主,這次輿論對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東部的財團和西部的土財主們之間的一次對決。一直以來,天高皇帝遠的西部給了那些土財主們廣泛的自由發展的空間,但是現在,內戰已經結束,東部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隨著西部大開發,哦,錯了,是西進運動的進一步深化,東部的大財團的觸角已經明顯的伸向了西部,如果頂不過這些過江龍的壓力,西部的這幫子地頭蛇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為了對抗東部報紙的攻擊,西部的土著報紙也開始有樣學樣的搞起“以有良心的謠言來對抗沒良心的謠言”。首先遭到攻擊的就是保羅·內斯特水手長,于是這位水手長的各種人生經歷都給挖了出來。什么“雖然保羅·內斯特水手長現在沒說,但在末日審判的時候,面對著耶穌基督,他一定會非常誠實的承認,他收了東邊那幫子吸血鬼的三十個銀幣(按圣經記載,猶大將耶穌賣了30個銀幣)才出來作偽證的”;什么“保羅·內斯特水手長這樣的誠實,他會不會記得他在舊金山還欠了至少二十位暗娼的嫖資呢”;什么“與保羅·內斯特水手長同船的同事們紛紛發言,對保羅·內斯特胡說八道污蔑中央太平洋鐵路公司感到不齒,不愿披露姓名的水手告訴記者保羅·內斯特是個雞jian犯”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對此,紐約先驅報毫不客氣的用一幅漫畫加以反擊:在畫面上,畫著一個水手正面對著一個記者摸樣的人唾沫飛濺的說話,而另一個看起來和斯坦福很像的人正用一把手槍頂著水手的后腦勺。下面還配了這么一段文字說明:“中央太平洋鐵路怎么可能是奴隸主呢?他們可善良,可圣母了。我堅決支持他們,保羅·內斯特就是個連嫖娼都要賴賬的雞jian犯,他的謊言讓我們都替他感到羞愧……斯坦福先生,我讀完了,可以把槍從我腦袋上移開了嗎?” 當然,西部的報紙也毫不客氣的反擊:“我們說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找到好幾位證人,而你們呢?你們倒是有‘良心’,可是你們有真相嗎?” …… “您好,您是美國緝私船局(美國海岸警衛隊的前身)羅賓漢號緝私船的威爾·特納船長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滿臉微笑的出現在威爾·特納船長的面前,這時候,這位船長正在五金店里購買用來修屋頂的鋼釘和錘子。 “啊,是我,請問有什么事情嗎?”威爾·特納問道。 “我叫杰克·佩恩,是紐約每日時報(紐約時報的前身)的記者。我們可以談談嗎?” “哦,很高興認識您?!蓖枴ぬ丶{船長說,“我想知道您想要和我談些什么呢?” “我知道那邊有一家咖啡廳,我們可以到那里去細細的談一談?!蹦莻€自稱叫做杰克·佩恩的記者說。 “好吧,反正我今天休息,也沒什么事情?!蓖枴ぬ丶{痛快地答應了,他隱隱的覺得,一個改變他的人生的機會就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