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為什么長這么大我一直沒有談過戀愛?不是因為我心理有問題或者性取向有問題,是我不敢談戀愛。因為在這個浮躁現實的世界,我還不具備談戀愛的資本。我沒房沒車,每個月就那么幾百塊的生活費,怎么去跟女孩子談戀愛? 古枚笛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她悄悄挽緊了我的胳膊:“總有一天,你也會碰上一個不顧一切和你在一起的女孩!” 我不知道古枚笛這句話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我的心里涌起暖暖的感動,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抓緊了她的手。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了黃河邊上,渾黃的河水拍打著河岸,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黃河畔的風景不同于海邊風景,沒有千軍萬馬般奔騰的浪潮,也沒有金黃色的美麗沙灘。大海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女子,一眼就能讓人感到驚艷。而黃河卻不一樣,它的美,需要用心用感情慢慢去品味,慢慢去體會。 我們在凹凸不平的鵝卵石上面手橋手行走,就像兩只搖搖擺擺的企鵝,一路灑下銀鈴般的歡聲笑語得累了,我扶著古枚笛在河畔邊上一塊很大的礁石上面坐了下來,晚風就像mama的手臂,溫暖地拂過我們的臉龐。我們的頭發飛揚起來,一絲一離繾綣成殤。 我扭頭看著古枚笛紅撲撲的臉蛋:“你看過落日嗎?” 古枚笛說:“當然看過!我在草原上看過落日,在大海邊看過落日,在高山頂上看過落日,在城市的高樓上看過落日!”說到這里,頓了頓,語氣一轉:“可是我還從來沒有在黃河邊上看過落日!” 我點點頭:“當你看過黃河落日以后,你一定會覺得,黃河落日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落日!” 黃河落日是黃河上的一大勝景,也是我回憶中最美麗的畫面。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落日的余暉潑灑在河面上,河面上一片金光粼粼。殘陽沉醉在古老的黃河水里,然后暈染開來,給黃河平添了幾分妖嬈幾分神秘。黑暗一點一點殲滅廣袤的蒼穹,夕陽一點一點地沉入水平面。在那水天交接的地方,天空渲染成一片緋紅的色彩。夕陽被漸漸撕裂開來,帶著悲壯的胸懷,化作點點碎金,沉淪在浩瀚的黃河中。河的另一邊,一彎月牙劃破云海,世界呈現出陰陽交替的朦朧色彩。 河畔停泊著幾艘小漁船,古枚笛興奮地跑了過去,央求我帶她到河面上兜兜風,設身處地感受一下黃河落日的悲壯情懷。 經不起她的執拗,我跳上漁船,解開繩索,搖著櫓槳駛離了河畔。 在黃河邊上長大的孩子,幾乎每個人都是劃船的高手,我自然也不例外。這種小漁船只需要一個人搖動櫓槳就能行駛,非常方便。古老的黃河唱著五千年的歌謠,小漁船在水面上輕輕晃蕩,點點碎金在水中閃耀,我們仿似進入了一個童話仙境,如夢似幻。 面對如此良辰美景,古枚笛情不自禁地放聲歌唱:“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哎?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只船哎?幾十幾只船上,幾十幾根竿哎?幾十幾個那艄公嗬呦來把船來搬……” 古枚笛的歌聲清澈嘹亮,宛轉悠揚,仿佛要沖入九天云霄。 我癡癡地望著古枚笛美麗的背影,一顆心隨著她的歌聲飛向蒼穹。 突然,古枚笛的歌聲戛然而止,她回過頭,著急地對我大聲喊道:“拓跋孤,你大爺的,你睡著了嗎?快轉舵!轉舵呀!要撞船了!要撞船了!” 撞船了?! 古枚笛的尖叫令我猛然驚醒,我睜大眼睛望向遠處。只見一艘鐵皮渡船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我們的左側,距離我們的小漁船只有不到二十米,要是被這艘鐵皮渡船攔腰撞上,我和古枚笛今兒個肯定是尸沉黃河了。 那艘鐵皮渡船就像沒有看見我們一樣,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船頭的“朝陽號“旗幟迎風招展。 我飛快地搖著櫓槳,拼盡了吃奶的力氣,小漁船在水面上劃出一個“s”形,終于趕在鐵皮渡船沖上來之前躲了開去。 我捏了一把冷汗,忍不住回身沖著那艘鐵皮渡船張口大罵:“王八蛋!沒長眼睛嗎?” 我氣岔岔地喘了口氣,回頭問古枚笛:“沒事兒吧?” 古枚笛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那艘遠去的鐵皮渡船,冒出一句令我膽寒心驚的話來:“那艘渡船上面……好像沒有人!” 一陣河風迎面吹來,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鐵皮渡船上面沒有人?那……那它怎么會在河面上行駛呢? 呀!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種鐵皮渡船通常都會發出轟鳴的馬達聲,但是剛才那艘渡船過去的時候,卻像是靜悄悄漂過去的,沒有半點聲響。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脊背上已經爬滿了白毛汗。 古枚笛環抱著胳膊,臉上同樣流露出后怕的表情:“我們……遇……遇鬼了?” “嗨!”我故作鎮定地說道:“虧你還是做考古工作的知識分子,我們都是無神論者,這世上哪里有鬼?依我看呀,那艘渡船也許是纜繩斷了,被河水從上游沖下來的……” 說到這里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因為我突然想起,剛剛那艘渡船是逆流而上,是從下游方向駛上來的。很明顯,我的解釋根本就不符合邏輯。而更令我感到恐慌的是,當我抬頭遠眺那艘渡船的時候,河面上一片空蕩蕩的,竟然沒有了渡船的影子。那艘渡船就像沉入了河底,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頓時就石化了,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起來,在我的心頭投下了黑色的陰影。 一艘無人駕駛的鐵皮渡船,就像鬼魅般在黃河上漂蕩,這是一幅怎樣詭異的畫面呀! 古枚笛也沒有了剛才的興奮勁兒,她摟著肩膀說:“拓跋孤,我看……我們……還是……還是回家吧……” 我點點頭,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搖著櫓槳往岸邊駛去。 當我們抵達河岸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我們回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河面,心中升起冰冷的寒意。 回到家里,爺爺見我們臉色不對,悄悄把我拉到一旁:“你們吵架了?” 我搖搖頭:“沒有??!” 爺爺說:“少糊弄我,爺爺一眼就看出你倆不太對勁。出門的時候都是好好的,怎么回來臉色這么難看?我跟你說,人家電視上都說了,女人是需要哄的……” 古枚笛走了過來,擺擺手道:“爺爺,你誤會了,我們真沒吵架!” 爺爺哦了一聲:“你們該不會是在河邊著涼了吧?臉色那么差?趕緊回屋洗個熱水澡!現在家家都安裝了太陽能,洗澡可方便了!” 古枚笛看了看爺爺,又看了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爺爺好像發現了什么,他盯著我倆看了半晌:“你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 我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嗯,實不相瞞,剛才我們在黃河上確實遇到了一件……一件怪事兒……” 爺爺點燃旱煙坐下:“你們出船了?” 我點點頭。 爺爺咂吧了一口旱煙:“什么怪事兒,說來聽聽?” 古枚笛道:“我來說吧!剛才我們在黃河上碰到了一艘鐵皮渡船,渡船就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河面上,還差點撞翻我們的小漁船。當渡船從我們面前駛過去的時候,我們發現……我們發現渡船上面竟然沒有……沒有人……” 爺爺吞吐著煙霧,繚繞的煙霧覆蓋了他的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半晌,爺爺敲了敲旱煙桿,幽幽說道:“你們可能遇上鬼船了!” 第七章 老院詐尸 鬼船?! 我和古枚笛同時一驚,一股寒意就像毒蛇,順著我們的脊背爬了上來,令我們的身子忍不住微微戰栗。 爺爺說:“你們所說的那艘朝陽號渡船早在兩年前就沉沒了,當時那艘渡船嚴重超載,行駛到河中央的時候船翻了,死了很多人!” 頓了頓,爺爺接著說:“幸好你們沒有貿然上船,要是登上鬼船,鬼船就會載著你們駛向地獄,你們就再也回不來了!” 其實千百年來,黃河古道上一直都有關于鬼船的傳聞。不少漁民都聲稱見過鬼船,他們不僅見過曾經出事沉沒的船只在河面上行駛,甚至還見過古時候的官船,還看見船上有漂亮的宮女在跳舞。至于鬼船從何而來,誰也無法解釋,就連科學界也沒有定論。黃河鬼船事件和世界上著名的幽靈船事件如出一轍,科學界廣泛認為,幽靈船的出現可能與時空裂縫或者時光倒流有關。 我和古枚笛都不是膽小的人,但是今天所遇到的事情確實把我們嚇到了,我們洗了個熱水澡,早早地上床睡覺。新房的二樓有好幾間臥房,我和古枚笛一人睡一間。 睡覺之前,我用手機查閱了一下有關于“朝陽號沉沒”的新聞。一打開百度網頁,立刻彈出很多條關于朝陽號沉船事件的新聞??磥頎敔敳]有嚇唬我們,朝陽號渡船確實在兩年前就已經沉沒了,當時死了很多人,在河南當地造成了很大影響,許多媒體都相繼報道了這次沉船事件。新聞網站上還有朝陽號渡船的照片,我看著照片上的那艘渡船,骨子里直冒寒氣,那艘渡船與我們傍晚時候看見的鬼船一模一樣,我記憶最深刻的就是那面迎風招展的旗幟。 關掉手機,閉上眼睛,我的腦海里有許許多多的東西在飛舞:詭異的龜棺、神秘的眼球刺青、恐怖的黃河鬼船、古枚笛美麗的臉龐……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迷迷糊糊沒有睡著。朦朧中,我感覺有人走進了我的臥房,我猛地坐了起來:“誰?” “是我!”古枚笛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擰亮臺燈,眼前的一幕令我血脈賁張:只見古枚笛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睡裙,黑色的長發披在肩上,依稀可見胸口正中那條深邃的溝壑,修長雪白的大腿曝露在空氣中,充滿了撩人的意味。 我有些發懵,怔怔地看著古枚笛,一顆心狂跳不止:“你……你做什么?” 當時我就在想,要是古枚笛現在突然將我撲倒在床上,我是反抗呢?還是順從呢?還是先假裝反抗,然后再快樂地順從呢? 不過遺憾的是,我幻想中的畫面并沒有出現,古枚笛在我臥室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我……我有些睡不著……” 我打了個呵欠:“怎么?難道你還在害怕?” 古枚笛抿了抿嘴巴,好像被我說中了心事,可嘴上卻不承認:“哪有?誰害怕了?我可不是膽小的人!” 我無語地笑了笑,真是一個要強的女人! “你來睡我的床吧!”我說。 我原本只是好心,沒想到古枚笛一臉警惕地看著我:“你想做什么?我告訴你哦,你最好打消那些邪惡的念頭!” 我大叫冤枉,舉起右手發誓:“天地良心,我真的沒有一點邪惡念頭!我的意思是,你來睡我的床,我去睡沙發!” 古枚笛看著我:“真的?” 我點點頭:“真的!” “那你還不滾下床來!”古枚笛歡快地奔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將我趕下了床。 古枚笛躲在被窩里,撲閃著大眼睛:“喂!我還是睡不著,要不你講故事給我聽吧?” 我翻了翻白眼:“大姐,昨晚我就沒有睡覺了,今天又顛簸了一整天,我可沒力氣跟你折騰,我要睡了!”說著,我翻過身去,留下豐滿的屁股對著古枚笛。 “你這人真沒勁!”古枚笛啪地關掉了臺燈。 黑暗再次吞噬了臥房,鄉下的夜晚靜悄悄的,萬籟俱寂,聽不見任何聲音。 困意襲上腦袋,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就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我隱約聽見了一陣奇異的聲響:“咚!咚!咚!” 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古枚笛在磨牙齒,后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不太像磨牙齒的聲音。我剛想張嘴問古枚笛深更半夜在搞什么名堂,古枚笛卻搶先一步說道:“拓跋孤,你小子在搞什么呢?搞得咚咚咚的,難聽死了!” “???我還以為是你弄出來的聲音!”我大感冤枉。 “神經!難道不是你嗎?”古枚笛問。 我說:“真的不是我!也真的不是你嗎?” 古枚笛說:“當然不是我,我都快睡著了!” “噓!”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趴在窗臺邊上凝神傾聽。 半晌,我回頭對古枚笛說:“聽這聲音好像是從老屋那邊傳過來的!” 咚咚咚!咚咚咚! 這奇異的聲響在寂靜的黑夜里聽上去格外清晰。 古枚笛說:“不會是爺爺在老屋里敲打東西吧?” 古枚笛剛說完這話,我就看見爺爺披著外衣,從底樓走了出來,急匆匆地往老屋那邊走去。 不是爺爺,那還會是誰在老屋里面呢? 我再也坐不住了,翻身爬了起來,隨便套了件衣服,就往門外走。 古枚笛也跟著從床上跳了下來:“哎,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呀,等等我!” 黑暗中,古枚笛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和我一起快步往樓下走去。 為了安全起見,在路過底樓廚房的時候,我順手從案板上拎了一把菜刀。 老屋里陰氣森森,就像一座死寂的墳墓。 我們循著聲音一路來到后院,只見后院有一團昏黃的光亮,光亮的后面是爺爺那張蒼老而慘白的臉龐。他一手拎著煤油燈,一手拎著一根犁地用的六齒釘耙,釘耙在黑夜中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你們來啦?”爺爺頭也不回地問,他雖然年邁,但是聽覺依然十分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