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藍云不以為意,微笑著告別:“小僧告辭!”昭平公主今天晚上怕不是要睡不著了。 周藍兒端麗溫和的面容在轉過身后就沉痛了下來,心里的怒恨油然而生,楚國當真是欺人太甚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遭受這樣的屈辱! 這份屈辱與其說是國師給的,還不如說是楚國給的! 只要楚國和周國未決裂,她的身份在楚國,理應沒有任何人敢輕視她,但是,從一開始,她就不曾得到任何尊重,而今天,更是奇恥大辱! 堂堂周國昭平公主,堂堂戰王妃,竟然與一個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同進同出同一輛馬車,而宮中和王府竟然都視而不見且視之為理所當然,他們視他昭平公主為何物? 她甚至不用去懷疑,若是藍云真對她有非想之份,以楚絕對他的寵愛,楚絕恐怕會毫不遲疑的將她視作可任意踐踏的女子將她雙手送上,而楚國皇帝也必然會像現在裝聾作啞。 她,周藍兒,是周國昭平公主,絕不是楚國任意可踐踏的女子。 “公主……”小豆見她沉痛的面容,有些膽怯。 秦恒看著她越發挺直的背影,始終面無表情的一張臉這才有了變化,心里沉痛也憤恨更自責,楚國根本沒有誠意和周國結盟謀和。 回到內苑,剛進房,金姑姑就焦急的迎了上來:“公主,您怎么現在才……回來?!?/br> 金姑姑責怪的話語也在看見周藍兒沉痛凄涼的面容時緩了下來,心里頓時涼透了,昨天她就不明白公主為什么會答應國師相邀,這傳出去敗壞的只會是公主的聲名,日后楚國絕對會以此為話柄拿捏公主,誰也不會將錯記在主動來招惹一國之王妃的國師頭上的,公主不可能連這一點都看不透??? 周藍兒在書桌坐下,靜坐了很久,才冷聲道:“筆墨侍候?!?/br> “是?!毙《箯膩頉]有見過這樣的公主,什么話都不敢說。 “公主……”反倒是金姑姑遲疑了起來:“公主可是三思,這……” 周藍兒冷眼看她,什么話都沒有說。 金姑姑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心里一寒,不敢再出聲。 “本公主可以不計較屈辱,可以忍氣吞聲,但是金姑姑,我大周國雖不敢自稱天下之一強國,但也絕非是任人欺凌之國,楚國今日可欺我辱我,明日就會欺我大周辱我大周,父皇一世英明,豈能被本公主自以為是的成全而日后悔痛不及?” 如果在今天之前,她還有遲疑猶豫之心,那么現在,她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周國,將在這里遭受的一切向父皇稟明。 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而是為了讓父皇明白,在父皇答應應承楚國求親那一刻開始,周國在楚國就已經失了尊嚴。 她將一切稟明,不是要父皇做出決擇,而是要上諫言。這又何嘗不是楚國在試探周國? 徜若她息事寧人,那才是愚蠢至及,禍國殃民。 寫好信,蓋上她的印章,周藍兒親自密封好:“宣秦侍衛進來?!?/br> 金姑姑欲張嘴,周藍兒眼色一厲,金姑姑不敢再出聲。 秦恒走了進來,恭敬行禮:“秦恒參見公主?!?/br> 周藍兒將信交到他手中:“將信送到秦二將軍手中,以軍情之奏八百里加急上奏回京,直接呈給父皇?!?/br> 秦恒抬頭看著她,鄭重的點頭:“是?!彼恢倍级?,知道她為什么要答應國師的邀約!也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 皇宮,御書房。 正在與楚鴻下棋的人是靖王,眼見著這一棋局進入敗局,靖王鎖眉深思,還是不得要領破解。 “朕終于能將王叔困住,甚有成就?!背櫧舆^小莫子新沏好的茶,愉悅開懷。 靖王執著棋子盯著棋局老半天都想不出招來,只得將手里的棋子擱下,接過太監遞上的茶,輕啜了一口,笑言放棄:“輸了?!?/br> “王叔這就放棄了?”楚鴻面含笑意,對靖王,他還是很敬重的,平日里靖王很少進宮,對朝中政事從不過問,今日卻突然進宮專程來與他對奕,自然絕非只是對奕如此簡單了。 靖王看著棋局哈哈大笑,若有所指的道:“皇上事事了然于心,臣又何必多此一舉?”既然皇上還是那個皇上,就算有些雜事,皇上也依然可以處理得好,不會失了分寸,他的來意他也明白,他也無需多說不是? 不過……提醒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臣今日進宮,皇上想必心中了然?!?/br> 楚鴻點頭:“王叔來意,朕已明了?!?/br> “雖說皇上明了,但臣有一句話不得不說?!?/br> “王叔但說無妨?!?/br> “皇上和戰王都絕非沒有分寸之人,臣心中明了,但還是想來提個醒,還忘皇上勿怪?!边@戰王妃畢竟身份非比尋常,這國師竟然不顧男女之別前去相邀,實在是太過放浪形骸了,周國要追究起來,這就是楚國理虧了。 楚鴻面色有些嚴肅:“王叔放心,朕自有分寸,戰王也自有分寸?!?/br> 靖王見他如此,心里也放心了:“皇上心中清明,臣就放心了,臣告退?!?/br> “王叔?!背櫧凶∷?。 靖王訝異回頭:“皇上可還有事?” 楚鴻面色緩和下來,輕笑道:“阿毅那小子有好身手,朕打算讓他跟著七弟磨練成將,不知王叔意下如何?”南征北戰,少不了大將,既然阿毅有才能,他怎會錯過。 靖王聽聞此事,面色為難下來,有些難以啟齒:“這……” 楚鴻又道:“朕知道王叔在顧慮什么,朕會召阿志回京?!?/br> “既然如此,那臣亦無異議?!彼ハ轮挥袃勺?,長子楚志已在軍中為國效力,這次子……哎,不提也罷,這樣于他也許是最好的出路,也斷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送靖王出宮時,小莫子也得到了國師留宿戰王府的消息。 小莫子戰戰兢兢的將這消息稟報,楚鴻而色怔然了一下后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揮手讓小莫子退下。 戰王府,清波院。 暖閣里,藍云懶洋洋的半躺在軟榻上,有一下無一下的撫著雪貍茸茸的白毛,眼皮半遮半斂的,似乎快要睡著了。 楚絕走進來,看到這樣一幕,冰冷的眸瞳霎時柔化了下來,拎起榻上的錦被替他輕輕的蓋上。 “我沒睡著?!?/br> “嗯,我知道?!?/br> 藍云半闔著眼懶洋洋的道:“我不想出去,讓人把飯送進來,你陪我一起吃吧?!?/br> “好?!背^二話不說,轉身出去吩咐了一聲。 不消片刻,熱氣騰騰的飯菜就送了過來,全素,一眼明了。 暖閣內暖意融融的,讓人骨頭都似乎懶了起來,藍云一時懶得起身。 楚絕見他如此,走出外間端來一張小桌幾放在了榻上。 藍云揚眼斜睨他轉身又從外室端來一盆溫熱的凈水放在桌幾上。 楚絕看著他,見他半天沒動,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要我幫你洗嗎?”他倒是想,但是又擔心他不樂意。 藍云沒出聲,慢吞吞的坐了下來,凈水,再接過他遞上的貼子擦拭著水漬,抬眼看他,明眸微動,卻又似乎是漫不經心的喚他:“楚絕?!?/br> 聽他他喚他,楚絕面色無波,眼神卻柔了,他喜歡和他獨處,因為偶爾他會喚他像現在這樣喚他楚絕。 他從來不覺自己的名有好聽,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覺得動聽無比。 藍云淡淡垂眸,淡淡出聲:“如果……我讓你必須在我和楚國之間選一個,你會如何選擇?” 楚絕怔住了。 …… 轉眼間,就進入了一年之中最后兩天的日子,京城處處都是nongnong的喜慶年味,張燈結彩辭舊迎新過大年。 信陽茶樓,卻很冷清,平叔和小虎子一家都回家過年去了,半大不小的茶樓只剩下寧青一人。 不對,還有藍云和法空,兩人在初暮臨近時分從戰王府來到信陽茶樓赴約。 一樓大堂內桌凳都收了起來,顯的有些空蕩蕩清冷冷。 二樓寧青住的廂房卻另有天地,燒著取暖的暖爐和火盆,用的都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上等無煙炭,整個房間內都暖意洋洋的,不比大戶人家的暖閣差。 而廂房門此時正敞開著,廂房外面大堂里放著兩個火爐子,一個煮著湯,一個將準備好的飯菜保著溫不讓其冷掉,桌上放置著一系列餐具廚具。 藍云在其中一張桌子前坐下,雙手托著腮,極興味的看著:“沒想到寧大哥還有這一手?!?/br> 寧青微笑:“云弟不知道的事多著呢?!笨粗鴾幕鸷虿畈欢嗔?,他盛了一碗湯送到藍云面前。 藍云看一眼,挑眉看他:“香氣撲鼻,色澤瑩亮,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br> 寧青笑而不語,徑直轉身忙活著。 藍云輕喝了一小口,挑了挑眉,贊道“味道很好?!?/br> 連同法空一起,三人簡單卻又隆重的吃了小年夜飯,等到一切收拾妥當之后,天色也完全黑沉了下來,且外面還起了風。 “寧大哥,不會只是請小弟前來,親自為小弟做一頓飯吧?”回到廂房,藍云在臨窗的軟椅上坐下來出聲道。 寧青并沒有在往常的位置上坐下來,而是走到一旁,取出一物,將其粗布套解開。 藍云驚訝的看著粗布掀開后那驚世之物,金光燦然,奪人呼吸,就連自認為泰山崩于眼也面不改色的她不得不贊嘆這巧奪天工之物。 寧青看他一眼,微微一笑:“玲瓏是我此行外出唯一攜帶之物,別看它金光燦然,其實并非金質,只是因為表面澆了一層薄若蟬翼的金湯,內質實為鳳木精雕而成,琴弦看似是金絲線,但并非只是金絲線,無論是琴身還是琴弦都剛中帶柔,極有韌性?!?/br> 藍云坐著沒動,看著他,眼睛里的訝異退去,平靜的看著他:“寧大哥,這是何意?” “我與云弟相識一場即是緣,云弟且又天賦稟然,為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錯過云弟這個徒弟實在是有些可惜,所以,徜若云弟你依舊想學玲瓏百心曲,那么……”寧青淡眸淡容看他:“就此刻拜我為師,我授你玲瓏百心曲心法?!?/br> 藍云坐著沒動,看著他,目光并不見激動,反而越發的冷靜和平靜:“寧大哥為什么會改變主意?” 寧青輕撫著玲瓏,淡聲道:“塵緣未了,心魔難抑,亦唯有像云弟此般立地入世?!?/br> ☆、140概不退換 藍云低頭思索著,這無疑是天上掉陷餅,不過,天上掉下來的陷餅伸手就接著吃,會不會風險大了一些? 雖然她很想有一技傍身,可這寧青? 老實說,她對他還是有些忌憚的,她可不希望拜他學師后,就得承擔某種意義上的義務。 “寧大哥就沒有別的要求?例如說若是拜你為師,小弟將要承擔什么樣的責任和義務?” 寧青不意外藍云這樣顯得似乎有些不識抬舉的反應,輕笑:“沒有?!?/br> “那縹緲虛無門下,亦無門規什么的?”藍云挑眉再問。 寧青眉眼飛斜,并不見惱怒,反而有些絲絲笑意:“沒有?!?/br> 本來門規是有的,縹緲虛無門下弟子不得下山入世,可這一門規,他娘已經違背了!而不得隨意將心法外傳,在他看來,也將不會造成任何負擔。 玲瓏百心曲并非人人都能練就的,心法固然重要,但并非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看悟出來的造詣。 如果他不是已經悟到了精髓,縱使他將心法傳授于他,于他而言,也不過是水中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