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正當秦知煥左思右想的時候,楚絕面色已經恢復如常,冷冰冰的臉讓人以為剛才他眼中閃過的一絲情急是在場人想像出來的,或者其實是眼花? 香風襲來,那一抹艷紅瞬間刺痛了不少周國將士的眼,他們都不約而同的低下頭,不敢直視昭平公主。 兩國謀和交好,但是代價卻是犧牲柔弱的女人來作籌碼,這實在讓他們這些人慚愧萬分;倒是楚國一眾武將都暗暗打量著這周國公主,卻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這周國公主臉上涂這么厚的脂粉,難不成是長的很難看?看這輪廓五官又不像是丑的見不得人,不過轉念一想,眾人又都釋然,他們見過的女人不少,但穿上嫁衣的女人妝容恐怕還是第一次見。 也許,新嫁娘的妝都是這樣的,是他們不懂! 楚絕的目光在瞥見藍云后,這才淡淡的在昭平公主的臉上掠了一眼后就立即收回,面色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收到指示,剛才隨同前去迎新娘的兩位嬤嬤這才轉身從太監托盤里取過蓋頭,恭敬鄭重的給昭平公主蓋上蓋頭。 小豆看著這一幕,臉色白了又白,心里涌上悲哀,難怪公主不肯和秦將軍遠走高飛,難怪楚國親自來周國迎親,表面上看似是誠意和重視,可實際是卻是把公主當成物品一樣鑒定。 待到無誤后,才將人娶回去。 她下意識的回頭瞄了一眼一旁的秦將……秦侍衛,只見他低著頭,垂放在身體的手卻死死的握拳,拳上青筋四暴起。 秦恒低垂著頭,眼睛腥紅,倨傲的她卻受如此侮辱?而他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有多無能。 將兩人的細微變化盡收眼底的藍云不動聲色的垂眸,真是有趣的事情,看這周國公主第一眼,這周國公主平靜而認命的眼神讓她頓感棘手,但現在她卻不這樣認為了。 她突然覺得,事情似乎有趣了起來!女人陷入愛情而往往會瘋狂不顧一切,可是這周國公主卻理智戰勝了情感,這樣的女人,倘若是未動真情倒也不奇怪,但是如果是動了真情卻依然能克制,這會讓她很是……敬佩! 公主出嫁的隊伍加上前來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了屏山關。 周藍兒掀開蓋頭,掀起轎輦中簾子,目光眷戀的看著離她慚行慚遠的周國邊城。 “公主?!毙《构蛟谝慌?,面色惶然,他們已經出了關門,雖然還在周國的地界上,可是她們實際上已經都走出了周國,離開了周國,或許再也不可能回來。 周藍兒收回目光,恍惚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明晃晃的陽光高掛在天空,不知何時已經往西邊下移了! 天,還是一樣的天,地,卻不是一樣的地了,人,也不是一樣的人了。 …… 進入楚國邊界后,夜色已經深了,進入潼關城時已經是夜里三更了,等到一番安置妥當后,天色也已經慚亮了。 新房內,周藍兒環視著四周,目光落到那張華麗的大床上時,心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雖已近天亮,雖然她還未拜堂,可是她卻已經嫁人了,已經是戰王妃。 “天色不早,王妃安歇?!眱擅麐邒吖Ь葱卸Y后才帶著一眾侍婢退了下去。 周藍兒顫抖的心這才稍松了一些。 小豆眼睛一亮:“公主,那人不會來了,奴婢侍候您安歇吧?!?/br> 與此同時,另一處廂房內,藍云正準備就寢時,楚絕卻走了進來。 “王爺如有要事,請明日再說,小僧要安寢了?!?/br> 楚絕卻不顧他的拒絕,徑直在桌前坐了下來,淡道:“我們談談?!?/br> 藍云蹙眉看著已經坐下了楚絕,只得邁步走過去,在其對面坐了下來,取過桌上的杯子,倒上水,雙手捧著,沒喝也沒出聲。 楚絕亮如寒星的雙眸銳利而又帶有若隱若現的熾熱的注視他,卻也沒有出聲,似乎是在極力壓制他的情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藍云微微皺眉,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這楚絕竟然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她,她實在是反感的很,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個男人。 “王爺盯著小僧,又不出聲,究竟為何?” 楚絕深吸一口氣,道:“留在潼關?!?/br> 藍云垂眸:“小僧的答復已經告知王爺了?!?/br> “你必須要留在潼關?!背^沉聲道,他不能讓他回到京城,先不論其他,單單是皇兄的心思,他就不能坐視不理。 “必須?王爺這是在命令小僧?”藍云捧著水杯把玩的動作一頓,緩緩的抬頭,面容依舊平靜,卻眼神清冷。 “藍云,本王不是在說笑,你真的不能再回到京城?!?/br> 藍云冷冷的看著他:“為什么?” 楚絕沉默,為什么?他能說皇兄也對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嗎? “王爺既然無話可說,小僧不奉陪了,既然王爺喜歡這間廂房,小僧去別的房間,這間房間就讓給王爺了?!闭f完,藍云也不等他如何反應,放下手里的水杯,起身就往外走去。 卻被楚絕隔著衣袖驟然一把握住了手腕,藍云停步,緩緩的回頭,面色遽然一沉,一雙美眸籠上一層薄怒和冰寒,她心里是真的怒了,但理智還在。 楚絕看著他冰寒微慍的眼,默了默,剛才在他眼中的熱度和銳利慢慢消退掉了,可手上的力道卻不但沒松,反而越發的收緊,盯著他,一字一句,似乎從牙縫里擠出來,極冷無比:“你知不知道,他不是本王,他是一國之君?!?/br> “你說什么?”藍云皺眉,震驚且不明就里的望著他。 “藍云,他不是我,我于你,是動心,他于你,是動欲,你歲數太小又未諳世事,你不會明白帝王的欲望究竟意味著什么?” 藍云后退一步,卻似乎忘了手被他抓緊,他這一動,楚絕本能的收緊了力道。 “我知道,對你動心和皇兄對你動欲一樣同樣是禁忌,不容于世,可我并沒有貪心,我只是想讓你陪在我的身邊,想守護你,甚至隨時你都可以離開,可是,藍云,我不會久留京城,留你一個人在京城,我不放心,而你一旦再回去,他不會任你自由來去的?!?/br> 藍云垂下眼,看著他像鐵鉗一樣手掌隔著厚而寬大的的衣袖緊緊的抓緊著她,明明隔著那么多衣物,卻依然感覺到他手掌的熱度和不容忽視的力道。 “王爺先放開小僧?!?/br> 楚絕眉關一鎖,手掌上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再次加重,似乎只有這樣抓緊,他才不會從手間溜走。 藍云咬牙:“你抓疼我了?!彼墙grou機嗎?無意識的加力,再這樣下去,骨頭都被他捏碎了。 楚絕這才發現自己無意識使出的力道之于他是吃不消的,面色有些窘迫,抓緊他手腕的手掌如同被火灼燙了一樣迅速的松開,手掌心中似乎還殘留著那一份被他忽視掉的柔軟,他身上總有一股莫名的氣韻,輕易的就人忽視他只有十四歲,忽視他是如此的纖細柔弱。 “我……我看看?!背^情急之下上前一步又重新拽起他的手,不容分說的擼起他的衣袖,察看著他的手腕。 藍云呆滯了片刻,等到反應過來時,她想抽回手時,卻發現此人的力道根本不是讓她能撼動的。 楚絕一雙眉鎖成一團:“有些紅腫,對不……”起字含糊在嘴里,因為近看之下,他才發現他的手是如此的美,纖細柔嫩,手指修長,雖然膚質較暗,但是莫名的,卻讓他移不開目光,著了魔似的看著他的手,手掌甚至無意識的磨挲著,為指腹間觸及到的那片幼滑而著迷。 藍云微微僵住,狠力抽回自己的手,卻依舊是紋風不動,心下暗咒了一聲,眼神愈寒:“放開?!?/br> 楚絕抬頭看著他,眼神不再平靜。 藍云冷聲道:“師兄?!?/br> 外室坐在榻上打坐的法空起身,楚絕在法空進房的那一瞬間,心里天人交戰后,還是放開了手里的手,他倒不是怕法空武功高強,而是他并不想讓藍云生氣。 藍云冷冷的掃了一眼楚絕,轉身走了出去:“王爺既然喜歡這間廂房,我們去別的房間,還有,以后但凡有王爺在的時候,師兄不得離開?!?/br> 法空看了一眼楚絕,朝他微微欠身后,緊隨在藍云身后走了出去。 楚絕看著兩人的背影,宛自低下頭,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心中駭然,因為剛才他竟然想擁他入懷,想…… 他心有悸動是不假,但是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動心,畢竟他也無法想像兩個男人相守的畫面,可是就在剛剛,他覺得,只要是他,他不僅沒一絲反感,反而想要的更多! 難道他不只是動了心,也動了欲? ☆、116男女有別 哪怕在自己如實說出隱患后,藍云依然不肯留在潼關,再想著昨天晚上發生的意外,楚絕心里倒是生出一個念頭,在軍營視察的這一整天里,念頭倒也越發的堅定了下來。 既然自己對他動心動情,既然他執意要回到京城,也好! 暮色初降時,楚絕身邊一位副將前來通知傳話說,明天一早就啟程回京讓國師做準備,福公公大喜,藍云卻暗暗皺眉,她今天一天都在想著楚絕究竟會不會采取強勢手段硬留她在潼關阻止她回歸京城? 卻沒想到楚絕竟然又忽然同意她一同回京?他在想什么?她還真一時想不透! 不過,他沒有采用強制手段,也好,不管他在想什么,只能見招拆招了。 主后院,華燈初上,燈火通明,小豆看著原封未動的飯菜,輕聲勸道:“公主,您還是多少吃一點?!?/br> 靜坐在窗前的周藍兒頭也不回的淡道:“撤了吧,我吃不下?!?/br> 小豆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一旁的婢女們將飯菜撤下去。 金姑姑走進來,看了一眼撤膳的侍女們,輕嘆了一聲,走上前道:“公主,明天一早就要啟程,您今晚上還是早些安歇吧?!?/br> 周藍兒身子動了一下,好半響才聽聞她輕喃的聲音:“也好?!边@一趟去京城長途跋涉,她是得好好的保重自己,既然已經認命,她就要好好的活著。 金姑姑看著在小豆的攙扶下進入內室的公主,環視了一眼四周,忍不住輕嘆了一聲,戰神王冷若冰霜讓人不寒而栗,可是卻囂宇軒昂,清俊剛毅,配公主也不算屈就,只是,唉! 無論是周國還是楚國、無論是戰神王還是公主?都知道這樁婚事是互相利用、互取利益,兩人又怎么可能還會生出感情? 就拿今天來說好了,公主初來乍道,離鄉背景,來到潼關,一整天下來,卻不見這位戰神王任何人影,不僅僅如此,除了派來侍候公主的嬤嬤和侍女,就仿佛她們不存在一樣,無人問津! 這實在是欺負人不是,可是這又有什么辦法,嫁都嫁了! …… 比起來時的隊伍,這次回程又加上了周國公主龐大的嫁妝,足足拉了三十六輛馬車,全是滿滿的物品,除了那二十四名精氣內斂的侍衛,其余的隨嫁侍從全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以及柔弱的宮女們。 再加上氣候越來越差,天寒地凍,又連續下了幾天的細雨,隊伍行走實在是提不高速度。 此時,天色已近午后,浩蕩的隊伍還在山路上蜿蜒行走,寒風呼嘯,長長的隊伍近乎在山路上爬行。 一名副將策馬來到楚絕身邊,憂心的道:“王爺,越來越冷,離青竹城還有近五十里路程,照這樣行走的行速,恐怕我們趁天黑之前趕不到青竹城了,屬下擔心傍晚得下雨或者雪,到那時路更不易走了?!?/br> 楚絕回頭看了一眼后面望不到邊的隊伍,眉頭皺了起來。 見他神色,副將也回頭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道:“如若等一下下雨或下雪,在野外扎營,周……王妃身嬌體弱,恐怕經受不住?!彼麄冞@些將士可以受得住,可王爺別忘了,如今這隊伍可不是只有士兵。 楚絕眼神微閃,若有所思道:“這倒也是?!彼{云無絲毫武功,身子骨纖細柔弱如女人,從京城至邊關,又從邊關回京城,長途跋涉周車勞頓的,縱使日出而行,日落而息,縱使他坐的是舒適的馬車,恐怕他的身體也吃不消。 “傳令下去,極速前進,在天黑之前要抵達青竹城?!?/br> “是?!币娮约也欢畱z香惜玉的王爺終于明白過來了,副將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雖然因為這王妃來自于周國,注定不可能讓王爺多看她幾眼!但怎么說,這表面上功夫還是得維持吧,怎么說也是兩國盟好不是? 隨著楚絕命令下達,緩慢行走的隊伍開始加速了起來,但一個時辰后,天色聚變,寒風刺骨,天色陰暗下來,不多時就下起了雨。 幾位副將看了眼天色,暗暗皺眉,看樣子在天黑之前很難趕到青竹城了,現在雨雖然不大,但難保等一下雨不會下大,而且就算雨不會下大,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路就會濕滑起來,行程自然不可能提快。 照這樣下去,很難在天黑之前進城,難不成真得扎營? “盡速前進?!背^只是冷著臉命令出聲。 “是”幾名副將神色一肅,策馬回頭指揮著長長的隊伍。 在山路上加速,無論是馬車還是轎輦車都無可避免的顛簸了起來。 半躺在馬車里裹著厚厚棉被正睡午覺的藍云在身體很難保持平衡時,不得不睜開了眼睛,聲音有些忪惺:“怎么啦?” 正在閉目養神的法空并沒有睜開眼睛,反正他不出聲,自會有人出聲。 在外面坐著的福公公整個頭都差點縮進脖子子,那呼嘯的寒風吹進脖子里,實在是太冷了,而且他都在外面坐著,都沒有擋風遮雨的地方,牙齒都咯咯作響,卻依舊耳尖的聽到馬車內傳來的聲音,立馬恭敬回答道:“回……國師,下雨,王爺命令趕路進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