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二皇子仔細想想,當真沒有見過大公主嗎?”顧凌緊盯著他問道。 元夏生皺眉細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好像沒有,又好像有,小王還未封府一直居住宮中,碰見皇姐也是時常有的事,再加上小王又與皇姐時常嘔氣,所以就算是碰上了,也不會留意到?!?/br> 想了想后,他又道:“這樣吧,小王回去后會仔細想想,再詢問一下當天陪在小王身邊的宮人,也許他們記得也說不定?!?/br> 顧凌拱手:“這樣也好?!?/br> …… 夜闌人靜,懷王府,華麗的大床上,錦被半覆蓋著,懷王半躺在床上。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已經延續了快近一個時辰。 小李子心疼的看著虛弱的躺在床上的懷爺,勸道:“王爺,奴才讓人宣太醫?” “咳咳……不……咳……不必?!笨嚷曋共蛔?,懷王額上青筋都因為咳聲而若隱若現。 小李子看著王爺這樣,眉都打成一個死結,上前遞帕子,懷王接過抵在唇邊強壓下嗓子里不停沖上來的猛咳,把一臉蒼白的臉都憋成通紅,咳聲依舊從帕子里壓抑的傳出來。 過了好半響,咳聲才稍微的輕了一些,他扔掉帕子,小李子忙接過小太監端上來的藥:“王爺,喝點藥壓壓?!?/br> 懷王掃了一眼黑漆漆的藥汁,什么話都沒說,一口喝盡,小太監忙送上漱口水,懷王接過后,漱過口后吐在白玉孟盆里,小李子重新遞上新帕子,懷王執過帕子輕拭著唇,扔回盆里,小李子又重新遞上新的,懷王接過后,無力的擺手:“都退下?!?/br> “王爺,您剛才喝了藥,還是休息……”小李子的勸言在懷王冷冽的目光下噤了聲,領著一群人放下了一層層的帷幔后才退了出去。 臥室恢復了安靜,懷王虛弱的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直到——帷幔外傳來一道平和卻難掩尖細的聲音。 “逃遙參見主子?!?/br> 懷王睜開了眼:“進來?!?/br> 帷幔一層層被掀開,來人無聲走近,在離床前只有些許距離時才停住了步子,恭敬的彎腰:“主子?!?/br> 懷王看著來人,唇微彎,從懷里取出一物扔在了來人腳下:“從此刻開始,這枚令牌生效?!?/br> 來人執起地上的暗牌,無聲跪拜于地,高舉頭頂,恭敬道:“幽影首領逃遙聽令?!?/br> “后天早上之前,本王要知道玉妃母族史家以及二皇子身邊的一切人事物,事無巨細,均需列冊?!?/br> “是,奴才聽令?!?/br> 懷王收回暗牌,沉默了好半響,才幽幽的出聲:“小逃子,本王這樣做,究竟是錯還是對?你說父皇會不會怪本王?” 逃遙道:“只要是王爺想做的,都是對的?!?/br> “呵呵……咳……咳咳……”懷王輕笑,卻引發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咳嗽。 逃遙無聲上前,卻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樣,默默的退回了原地。 “去吧?!边@種孤寂死靜的日子他過的太久了,他想熱鬧了,無論結局是輸還是贏,他都會死后墜入地獄永不超生,卻也心甘情愿,這樣的日子他不甘心。 “是,奴才告退?!?/br> ☆、033梅圃花宴 “公子,廖少爺來了?!鳖櫱镒哌M書房,朝正埋頭在案卷里的顧凌說道。 顧凌抬頭,臉色一喜:“快請!” 廖青云走進書房看著埋首于卷宗里的顧凌,特有的單調嗓聲讓人感受不到他此番邀請的熱情:“不知道顧兄是否對梅圃宴有興趣?” 顧凌驚訝:“梅圃宴?”這時候他才發現廖青云一身寶石青織銀絲錦衣,發戴碧玉簪,儀表堂堂,可謂玉樹臨風。 廖青云回身接過身廖忠手里的宴帖微揚了一下:“每年臘冬都會有大大小小的梅林宴?!?/br> 顧凌淡笑,一個整日與死人為伍的人,他可不會以為他會對這些附庸風雅之事感興趣:“不知此宴會是何人舉辦?” 廖青云修長的手指輕輕執著精致華麗的請貼,倒也并沒有賣關子,直接道:“京城富賈林家?!?/br> 顧凌眼神微閃:“可是那與陶家史家都結有姻親的林家?”如此作派,當真是罕見。 “看來顧兄短短時日內,對京城人事物皆了如指掌?!泵髅魇且痪湫蕾p的話,可從廖青云嘴里說出來,卻怎么聽都聽不出欣賞之色。 顧凌笑而不語,只是側首看向顧秋:“更衣?!?/br> 彎腰進入馬車內,廖青云微微一頓,嘴角微不可察的輕勾了一下,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馬車內的布置裝飾,在舒適的軟榻上坐下,身子骨有些慵懶的倚在了身后的靠枕上,微微一笑:“顧兄是個雅人?!?/br> 坐在對面的顧凌笑了笑:“青云兄過獎了?!?/br> 廖青云以手中折扇輕挑起車窗簾,觀看著外面正在游移的景物:“這兩日,顧兄雖有進展,但也還處于調查之階段,要想取證,恐怕不容易?!?/br> 顧凌點頭:“確實不容易,調查容易,取證難,舉證更難?!?/br> “今日梅宴,青云介紹一人給顧兄認識?!?/br> “哦?”顧凌挑眉,卻并不意外。 廖青云放下輕簾,迎著顧凌微挑眉的表情,嘴角的輕笑若隱若現,點點頭:“此人才貌雙絕,與顧兄這驚才風逸的雅人實在是相配?!?/br> “能主青云用上才貌雙絕四個字,顧凌當真心有些好奇了?!?/br> 廖青云輕笑:“青云深感榮幸,能逢顧兄如此信任?!?/br> 顧凌笑了笑:“那我猜測一下?” 廖青云眉梢一挑,單手輕抬:“請” “此人可是史家小姐史凝湘!”語氣雖是詢問卻用的是肯定。 廖青云輕拍掌:“相識恨晚?!彼€真是頭一次遇上如此有默契又意氣相投的朋友。 顧凌大笑:“青云兄你搶先一步,那顧凌只能說一句,亦然?!彼矝]想到他此番進京會結交如此一位知己朋友。 “說起這史凝湘小姐,倒也不負她在外聲名?!绷吻嘣圃捳f的贊美,可面上語氣里并沒有太大的波動。 “盡管如此,也只是如此?!鳖櫫枇巳灰恍?。 廖青云對于顧凌似乎了然的調侃,淡淡一笑:“我與她有過數面之緣,史凝湘頗有才貌美名,在史家也很受器重,正值豆蔻年華,與大公主走的很近,她之于這件案子,也許知道些什么?”皮相之于他眼里,都只不過是一具枯骨,史凝湘之才,他也沒什么興趣,如果不是為了案子,他今天不會勉強自己再來參加這些浪費他時間又枯燥無味的宴會。 “顧凌謝過青云兄了?!彼顩]辦法接近史家人!沒想到青云兄卻給他送來這么一個好機會。 城郊,梅圃園,馬車停下,兩人下了馬車,只見梅園前,車馬如龍,很是熱鬧。 兩人一下馬車,廖忠就把宴貼遞上,看了宴貼后,那名總管模樣的中年男子就立馬恭敬上前:“廖公子,請!” 廖青云輕點頭:“這是遠西候府顧凌顧公子?!?/br> 中年男子聽聞是顧凌,目光微閃,卻很快就恢復正常,恭敬行禮道:“顧公子能大駕光臨,小人代主家歡迎顧公子?!鳖櫫柚t遜道:“不請自來,失禮了?!?/br> “顧公子客氣了?!敝心昴凶邮沽艘挥浹凵o身后的婢女,那名婢女忙上前福身道:“顧公子,廖公子,請隨婢子進園?!?/br> 兩人在婢女的引領下往園內走去,不一會兒就望見諾大的梅圃園林,暗香襲來,與清冽染寒的氣息相融,讓人不僅為眼前的美景留步。 “二位公子,請!”婢女見二人停步,倒也見怪不怪,恭敬的引領道。 走過曲廊,踏上臺階,來到了建立在蜿蜒延伸在梅林中央的眾多樓宇觀賞亭其中一座,這些觀賞亭矗立在梅林正中間,遠遠望去,讓人不禁想要贊嘆一聲。 顧凌打量著或遙望或對立或側延的各觀賞臺,微微一笑,大元國開國兩百余載,除卻宮闈皇權爭斗,近兩百余年未曾燃大戰,百姓安居樂業,久而久之,并非只是文人以雅為重,普通百姓也都知雅求雅,自然民風開放。 此時見著觀賞亭,書生才子成群,佳麗美人成芳,似乎大有與眼前這片梅媲美之勢了。 “二位公子請坐,不知公子上什么茶?” 顧凌看向廖青云:“青云兄以為呢?” “淮南香山?!绷吻嘣频?。 顧凌微怔,繼而緩緩一笑,好一個廖青云。 “二位公子稍候?!?/br> 婢女恭身退下后,顧凌起身站至欄桿前,眺望眼前一片梅:“青云兄以為如何?” 廖青云神色淡漠,語氣也盡是不以為然的淡漠:“青云是個粗人?!背搜芯克廊斯穷^后,他對什么都不以為然,就是眼前的這樁案子,他本身也并沒有太大的好奇心,所以他爹不讓他插手他也樂得清靜,但現在他也倒也愿意再增加幾份心思,為了他顧凌這個他第一個愿意相交的朋友,也為了他爹昔日受過的顧家舊恩。 顧凌嘴角一勾,看著眼前自詡為粗人卻手執拆扇玉樹臨風的翩翩貴公子的‘粗人’,笑道:“梅有雪中高士之稱,與蘭、菊、竹被譽為四君子,以曲、欹、疏為美,顧凌是不敢稱雅人,卻對這梅倒確實有幾份雅興?!?/br> “嗯,看得出來?!绷吻嘣浦鴮崒@些花花草草不敢興趣。 “我有些好奇,青云兄除了衷愛的那個興趣之外,還對什么會感興趣?”論起淡泊漠然置之的心性,恐怕他還真不及他。 廖青云有些漠然的目光不經意的停住,微微瞇眼,手里用來作擺設的折扇懶散一指:“目前對此物有些興趣?!?/br> 顧凌順視而去,離他們的觀賞亭最近的亭閣中,出現一位含苞待放卻難掩清姿凝素的佳人。 “此物?” “史凝湘?!比绻谑纺嫔砩系貌坏接袃r值的消息,那事情就真的有些棘手了,現在只剩下十天時間不到了,除非他不插手,一旦上了心,他必然非得解開謎底才安心。 “公子,茶來了?!?/br> 剛才退下的婢女端著一壺茶上來,身后還跟著四名婢女,前兩人手捧著青花白地瓷梅盆,后兩人端著素帕。 顧凌收回目光,在廖青云對面落坐,兩人在婢女的服侍下凈手再執過端盤里的素帕拭手,這才發覺,素帕并非素,帕角一處還繡著一朵盛綻的梅花,朵瓣勻齊,蕊中藏香,栩栩如生。 執過婢女遞上的茶,顧凌垂眸賞著杯中物,白玉瓷杯中底亦有一朵梅在綻放,其姿、其景、其態堪稱絕色。 顧凌眼底掠過一絲訝色,舉杯輕啜,舉止間自然而然流露出風雅瀟灑的雅士風韻,他倒是想見見舉辦此宴的林府主人了,商賈之家卻有著清貴書香之風雅韻味。 而他對面的廖青云對這精心安排的大雅之事卻依舊漠然置之,隨手淡擱下手里的茶杯:“廖忠?!?/br> 亭外候著的廖忠上前:“少爺?!?/br> “執府帖去請史小姐?!?/br> ☆、034反常即妖 梅花形極美,香極幽,香風拂過,顧凌淡淡抬眸,看著正朝他們并列而行盈盈走來的兩位佳人。 一眼看過去,兩人長相都是極為美麗的,氣質卻不同。 走在左邊的看起來年長,已過及笄,約莫十六七歲左右。 面容白皙秀麗,一襲素白色長裙,裙裾上繡著點點紅梅,盈盈一握的腰肢,搖曳出無限的風韻,宛若漫步在梅林間,如果只是如此,那就顯的寡淡了。 可她身上外披的朱錦色大麾無形中淡化了她身著上的淺素之感,相得益彰,如同畫龍點睛一般,把她的美完全襯托了出來,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至于她旁邊稍年幼一些身穿淡紫色衣裙卻身披一件白錦滾雪里絨毛大邊麾衣的小姑娘,想必就是還沒有及笄卻開始名動京城的史家小姐史凝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