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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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格外難熬,她們幾個上頭暫時沒說怎么分派,便仍在秾華院里住著,杜薇本來對自己進尚功局的事兒已經有了□□成的肯定,但隨著院里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被要走,唯獨她還沒個動靜,她的心漸漸也沉了下去,更讓人心里沒個著落的是,她隱約聽見宮里的一個傳言,說徐凊兒并非真的害了皇上,而是有人故意栽贓嫁禍。 她聽了這傳言,雖心中不安,但按著規矩她又不得離開秾華院,就是想了解詳細也無法,如此等了幾日,直到第三日上了夜,才有個宮婢走了進來,略帶好奇地打量他幾眼,然后道:“你跟我來,崔尚功要見你?!?/br> ☆、第28章 云韶府 杜薇已經覺出不對來了,聽了這話心里更是暗自皺眉,但還是放下手里的繡棚,起身道:“勞煩尚功稍等片刻,我這就去?!?/br> 她正要起身,就見崔尚功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她正要微露詫異之色,正要行禮,就見崔尚功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對著那宮婢打了個眼色,那宮婢會意點頭,杜薇愈發不解,皺眉問道:“尚功,您這是何意?” 崔尚功面色肅然,端坐到椅子上,沉著臉問道:“綠枝,你可是在宮里得罪過什么人?” 杜薇想了想,遲疑著搖頭道:“自然沒有,這是從何說起?” 崔尚功冷笑道:“沒有?我看不見得吧,若是你沒得罪人,那為何如今宮里都傳遍了,說你們主子是你害死的?” 杜薇這些天足不出戶,卻隱約聽過這個傳聞,如今冷不丁被崔尚功提了起來,忍不住一驚:“這是從何說起?!” 崔尚功嘆了口氣,擺手道:“你先別說話,聽我把話說完,這事兒宮里雖議論紛紛,但到底沒傳到皇上的耳朵里,但順妃娘娘那里,你怕是過不去?!?/br> 杜薇皺眉道:“您是說...娘娘不想留我了?”若真查出來徐凊兒是被她害死的,那么順妃所謂的‘查明’真相就是一個笑話,到時候冤殺宮妃的罪名她是脫不了干系的,徐凊兒到底怎么死的她清楚得很,只有除了杜薇,讓她永遠也說不出話來,順妃的名聲才能保全。 崔尚功雖不覺著徐凊兒是杜薇害的,但對此事的看法卻和杜薇一樣,不過面上還是不露分毫,淡淡道:“我可什么都沒說?!?/br> 杜薇費解道:“可是說起來...這事兒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呢?又是誰要這般陷害奴婢?” 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宮留玉要滅口,可又覺著宮留玉要殺她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還增加了事發的可能。 崔尚功淡淡道:“宮里的事兒哪里能做的了準,娘娘平時頗得圣寵,想必是扎了某些人的眼,有人要害她,便拿你做了筏子?!?/br> 這個理由倒是可接受的多,杜薇覺著崔尚功的說法比自己的推斷更可信些,她在宮里走動不多,既想要她的命,又有害順妃的理由的人,杜薇略想了想便得出結論——陳芷蘭。若真是她,那她這一手棋玩的漂亮,若是順利,那就讓順妃倒霉,若是不順利,那就借順妃的手除了她,左右都有好處的事兒。 不管陳芷蘭是真的知道了什么,還只是僅僅想害了杜薇,但只有順妃要了杜薇的命,這事兒就算是沒過去了。 杜薇苦笑道:“這么看來,我倒是死定了?” 崔尚功上下看了她一眼,神色忽然古怪起來:“若真是如此,那我今兒也不會來看你了,每年清明給你燒點紙錢,算是全了你幫我一把的情誼,可這事兒峰回路轉,怪就怪在,有人花了大力氣保你,不僅僅保了你這一回,還怕你呆在宮里順妃娘娘仍是能夠得著,還特特把你弄到了宮外去?!?/br> 杜薇一怔,忙追問道:“宮外?這又是怎么回事兒?” 崔尚功看著她:“你命好,有貴人鐵了心要保你,不但保了你這一回,還有本事把你弄出宮去,那順妃娘娘可不就哪里沒轍了?”她嘆口氣道:“想來不一會兒就有人來把你接到宮外的云韶府去,你先準備著吧?!?/br> 云韶府是官營的教坊,教坊跟僅有一字之差的教坊司不同,里面住著的并非官妓,而是從各地招攬來的民間曲樂人,有專人教導他們規矩,供高門官邸宴飲時助興之用,有運氣好的聲樂大家,還能被招進宮里來,罩上個‘御用’的光亮名頭,去了樂戶的賤籍。管著這些人的就叫奉鑾,九品的官職,奉鑾之下還有左右邵舞和司樂,共四人,從九品的銜。 杜薇皺著眉道:“我又不是樂戶,去云韶府能做些什么?” 崔尚功搖了搖頭道:“好歹你去了就是司樂,從九品的女官,雖比不上在宮里當差,但好歹也是女官,總算是有個盼頭?!彼f著就起了身:“我為著全當初你幫我一把的情誼,特特過來提點你幾句,也好歹讓你對前路有個底,不至于摸黑走路?!?/br> 杜薇正要福身稱謝,就見崔尚功擺了擺手道:“你也不必謝我,我幫不上你什么,最多就是饒舌幾句罷了?!彼龂@口氣道:“你是個有本事膽子又大的,想來不論去哪里,日子都不會太難過?!?/br> 她一邊說,一邊就拿起罩在頭上的斗笠,轉身出門去了。杜薇抬步送了她一程,然后一臉若有所思地轉身回去了。 雖說崔尚功提點了有人一力保她,但杜薇晚上還是提了萬分的小心,干脆不睡了,斜靠著墻角直到天明。 果然,第二日有個小黃門過來,告訴她新的差事是云韶府的從九品司樂,言談間竟滿是羨艷,杜薇聽了只能搖搖頭,跟著他上了輛靛藍車圍子的小車,緩緩地駛出了宮門。 她前世去過的地方雖多,但卻不喜戲曲聲樂這些時興玩意兒,所以云韶府這種地方卻是沒有去過的,這里離皇城不遠,四處也都是達官顯貴的所在,這是座精致的五進院子,門上掛著氣派的——‘云韶府’三字。 一進去便是雕梁畫棟,藻井艷麗,帷幔飄飄,徐徐清風帶出一股雅而不俗的脂米分香氣,一塊約莫十丈長寬的露臺上加著屏風,有樂工琴師隱于其后,只聞得陣陣琴簫之聲如鶴唳鳳鳴,卻始終見不得奏樂之人。 這場景,就是杜薇這等不通詩詞曲賦的,也覺得賞心悅目,她向前走了幾步,就見一女子從屏風后繞了出來,清麗嫵媚,張口高歌如同銀瓶乍頗,引得人心曳神搖。 她拎著包袱,正要上前幾步,就聽見身后一道略微尖細的嗓音傳來:“可是杜司樂來了?” 這聲音本來音調尖銳,偏偏主人要拿腔拿調,學出那高貴的氣派來,無端透出一股市井的味道,硬生生插|入聲樂里,攪亂了原有的雅意。 杜薇轉過身,見是個四十歲上下,穿著女官袍服,眉毛細長,下巴削尖的婦人走來,她上下打量片刻,然后躬身道:“趙奉鑾?!?/br> 趙奉鑾有意立威,也不叫她起身,只是不住地上下打量著,然后問道:“你就是宮里指派的司樂?” 杜薇心里默數了十下,然后直起身道:“正是?!?/br> 趙奉鑾用黛筆描好的眉毛一揚,滿面不悅道:“到底是宮里派來的人,好大的派頭?本官可叫你起來了?” 杜薇詫異道:“奉鑾的意思,是不讓我起來了?” 趙奉鑾眼皮子跳了跳:“本官的意思是,你該知道些規矩,論品階,我比你高出半個頭,是你的上司,也是云韶府的如今做主的人,論資歷,我在這里呆了近十年,別仗著進過宮,見了些世面,就敢不把別人放在眼里?!?/br> 杜薇笑笑道:“我只記得云韶府歸禮部和宮里管著,難道如今這兩處管不住了,這才換了奉鑾大人當家做主?” 趙奉鑾一揚袖,惱道:“你...!” 杜薇見好就收,立刻行了個禮,福身道:“下官初來乍到,不知道規矩是什么,不如嬤嬤提點我一二,省得日后再犯?!?/br> 趙奉鑾一口氣被堵到胸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瞠大了眼看著杜薇,但到底她如今是有品階的女官,不是受她驅使的樂戶,便就著這個臺階下了,緩了聲氣兒道:“你跟我來?!?/br> 杜薇雖懶得在這小小云韶府和人鉤心斗角,但也不愿整天對著上司小意奉承,她這般不咸不淡的態度正合了杜薇的意,便順從地跟著她向里走,這云韶府越往里竟越是清凈,偶爾有幾個彩衣女子進進出出,手里執著琵琶鼓瑟,卻也是面色端莊。 趙奉鑾面色仍帶了些悻悻,不過還是勉強張口介紹道:“這云韶府上下,除了你我,還有左邵舞一名,其余的右邵舞和右司樂都空缺著,宮里傳下話來,說有了好人選再補?!?/br> 杜薇問道:“那其余人呢?共有樂戶幾名,分別擅的都是什么?是歌舞,還是聲樂?” 趙奉鑾眉頭一皺,不耐道:“都是些入了賤籍的下等人,理他們做什么?” 杜薇皺了皺眉頭,卻也懶得為這事兒和她相爭,只提醒自己暗自留心著些。 趙奉鑾給她安排的住處頗為荒僻,墻縫里都生了野草,旁邊是條暗溝,因著潮氣,地磚上也長滿了濕漉漉的青苔。 杜薇扭頭看她,正欲開口,就見墻邊一側有個梳著螺髻,身著綠衣的秀麗女子提著裙子急匆匆地跑來。 趙奉鑾正好一肚子火沒處發,便沉聲罵道:“到底是賤民,就是沒得規矩,平日里提點你們的規矩呢?!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日后沖撞了貴人,看你們怎么辦!” 綠衣女子慌忙止了身形,臉色卻抑制不住地驚喜:“奉鑾,六殿下傳了話來,說是明日要宴請徐家的幾位少爺,請咱們過去歌舞助興?!鳖D了頓,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補充道:“對了,來傳話的人還特意叮囑了,要新來的杜司樂過去呢?!?/br> ☆、第29章 逼迫 趙奉鑾聽了前面的,先是欣喜,聽了后面的,怔了怔才回道:“你可聽清楚了?確實是要叫杜司樂,是新來的這個杜司樂?” 綠衣少女躬身道:“說的可清楚了,正是杜薇杜司樂?!?/br> 趙奉鑾轉頭仔細打量著杜薇,似要從她身上看出什么來一般,她看了會子,發現杜薇還是平平淡淡一副樣子,神色不由得略有失望,轉頭對著那綠衣少女道:“我知道了,你去找鄭邵舞,讓她多準備著些吧?!?/br> 杜薇沉吟了片刻,還是做不到心里毫無恨意地去見宮留善,便對著趙奉鑾道:“奉鑾,旁的倒也罷了,只是下官是半點樂理不通,去了豈不是沖撞了貴人?還是先留在云韶府多學些規矩,熟悉一二吧?!?/br> 趙奉鑾不知宮留善和她是何關系,為何指名道姓地非要她去,于是換了笑臉出來,和顏道:“既然殿下特地點了你去,那便是想見你這個人,你通不通樂理有什么干系?” 杜薇皺眉道:“下官初來乍到,有些規矩...” 她話還未說完,趙奉鑾就拽著她的手腕往外走了,一邊走一邊道:“在宮里呆過的,規矩能差到哪去?”說著轉頭對著杜薇擠眉弄眼地道:“方才帶你逛到這了,與你玩笑一番,莫要介意,堂堂司樂,哪能住這種寒酸地方,我帶你去看看你的住處?!?/br> 杜薇一擰手掙脫了她的桎梏,緩步跟在她身后,橫豎逃脫不掉,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趙奉鑾果然識時務得很,轉頭就給杜薇尋了處繁花似錦的住處,第二日一早就催著早就準備好的樂工舞伎們上轎。 和杜薇坐在一車鄭邵舞容貌寡淡,臉上一道深深的法令紋,看著就是不茍言笑之人,自上車起就沒說過一句話,兩人性子都冷淡,便一左一右地無言對坐,杜薇略撩起車簾子,見著路上得景色越來越熟悉,熟悉的讓人輕易就能想起前事。 官場上的春秋浮沉,升也好落也罷,現在想起來十分乏味。想來她真是個眼皮子淺的人,嫌惡就是洗涮千萬次也洗不掉的滿身血腥,厭煩每日的抓人拷問,不懂得所謂的天下大業,讓她唯一懷念的是家門口的那顆桂樹,還有在姨娘懷里平淡的童年。 那年她入了官場整五個年頭,也是這條路,也是進了那座府邸,秋月溶溶的時候,宮留善笑著站在桂樹下問她喜歡什么花,她聞著縈繞不散的桂香,嘴里答的卻是:“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微臣最喜歡荷花?!?/br> 他聽了果然很開懷,當著群臣的面大贊她品行高潔,那一日,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自己說了謊,因著宮留善最喜歡荷花。 杜薇神色忽然又恍惚了起來,心里說不上是不甘還是憤恨,一陣陣郁憤之意在心中流竄,卻沒法傷著別人,只能掉過頭來傷自己。 鄭邵舞見她面色忽然陰戾了起來,覺著車里的氣溫都低了不少,不覺瑟縮了下,抬眼驚愕地看著杜薇。 她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車里不是她一個人,坐正了身子收斂了身上的戾氣。 這時車已經過了垂花門,正式進了內院兒,車轱轆滾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杜薇秉持著不變應萬變的作為,穩穩地端坐在車,就聽趙奉鑾已經下了車,對著宮留善府里的管事殷勤笑道:“人已是帶來了,不知殿下什么時候開宴?下官也好早早地準備著?!?/br> 那管事聲音刻板:“殿下吩咐了,宴會還有兩個時辰呢,歌舞的事兒先不急,他說了,要先見見杜司樂?!?/br> 趙奉鑾的聲音頓了頓,隨即又高揚了起來:“是是是,殿下既然吩咐了,杜司樂自然是要去的?!彼晦D頭,撩開杜薇的車簾子,笑容里帶了絲討好:“杜司樂,殿下要見你呢?!?/br> 杜薇見左右躲不過,便大方下了車,跟著管事走了。 宮留善的府邸,她只怕比這管家都還要熟些,管家雖帶著她繞了一通,但她還是隔著玲瓏山石就聞到一股瑞香撲面而來,遠遠地就瞧見紅妝翠蓋,荷花映日,湖面上架著九曲小橋,橋上站著個淡衣的男子,人如淡月,古雅無華。 杜薇低頭,不讓微諷漏出眼角,跟著管事走了過去,宮留善斜靠在朱亭上見她走過來,沖她笑得溫潤淡雅,無比熟稔的招呼道:“你來了?!?/br> 管事十分識趣地退了下去,杜薇上前幾步,叉手行禮道:“見過殿下?!?/br> 宮留善走近了幾步,溫和笑道:“在我這里那么拘謹做什么?” 杜薇低頭看著鞋面上繡的鸕鶿,平聲答道:“您是皇子,下官不敢失禮?!?/br> 宮留善不再就這個話題過多糾纏,看著遠處十里紅蓮蓋著的湖面:“唯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彼痛沽搜垌?,似是憶起了什么:“我知道有個人最愛荷花,特地命人尋了最好的花匠,才在這秋日里開了滿湖面的花?!?/br> 杜薇隨口道:“那人好福氣?!?/br> 宮留善突然轉頭,溫柔問道:“你喜歡的,是嗎?” 杜薇跟著笑了笑,語調卻有些尖銳:“臣不喜歡荷花,所有花里面,臣最討厭的就是荷花?!比缓蠼跤鋹偟乜粗鴮m留善猛然僵住的表情。 宮留善深吸了口氣,壓住心里的難堪,振袖坐到亭中:“既然你不喜歡,那就命人全連根全拔了去?!?/br> 杜薇仍舊站著道:“既然殿下無事,那臣就先告退了?” 宮留善道:“你膽子倒是大了不少,我許你走了?” 杜薇道:“殿下還有何事?” 宮留善上下看了她幾眼,忽然又笑了:“果然是另投靠了主子,膽子大了,說話也硬氣了?!?/br> 杜薇皺眉道:“奴婢聽不懂您在說什么?!?/br> 宮留善直起身來,從上而下俯視著她冷笑道:“你聽不懂?你是聽不懂老九為你擋了一劫,逼著順妃不敢對你下手,還是聽不懂他這些日子上下打點,就是為了讓你平安出宮?告訴我,這些你哪句聽不懂?” 杜薇的腦子里如劃過一道霹靂一般,一切都清晰了起來,不可置信地道:“奴婢并不知曉這些?!边@表情里雖有六分是假,但也有四分是真。 宮留善滿臉不信地冷笑道:“就算這些你不知道,云韶府隸屬禮部,你該是知道的吧?” 杜薇現在還沒跟他硬抗的本錢,只能收了性子,盡量恭謙道:“禮部那么些人,臣確實不知道是誰拉拔了臣一把,并非有意欺瞞殿下?!?/br> 宮留善見她神色恭謹,微微緩和了神色道:“他救你,也未必就安著好心,不過是還有幾分可利用之處罷了,“他一抖曳撒,轉了個身道:“你們主子怎么死的,你應該是知道吧?” 說到最后,低沉的聲音微微上揚,逼迫之意昭昭然。 杜薇愕然道:“我們主子...存了不正的心思,暗害了皇上,這才自己遭了秧,難道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