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我突然覺得,自己跟兩個流氓在一起吃飯呢。不過這都是快餐,我們很快吃完,又一起去會議室。 我們直奔主題,鐵軍讓楊鑫詳細介紹下案子的經過。 楊隊長邊打投影儀,邊跟我們說,“這次被綁架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叫王昕昱,還有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叫王恒,兩人是母子關系。她的丈夫叫王明仁?!?/br> 我心說這一家子挺有意思,全姓王。我也追問一句,“王明仁是干什么的?” 楊鑫回答,“燒烤店老板?!?/br> 大嘴正喝水呢,聽完被嗆到了,咳咳起來。 我冷不丁也不理解,心說一個賣燒烤的家眷被綁架了?說出去誰信?難不成這幾個綁匪想威脅王明仁,以后吃燒烤不給錢嗎? 但楊鑫話說沒全,隨后跟我們強調,“這王明仁是個燒烤店老板沒錯,但他在衛海市,有整整十多個店,王記燒烤,幾乎就是一個公認的招牌?!?/br> 我點點頭,也覺得自己小看王明仁了,光憑他能做連鎖店,我估計咋也得有個上千萬的家底。 這時投影儀徹底亮了,楊鑫給我們看了一組片子。 第一個畫面中,有一輛白色的本田吉普停在郊區馬路上,車門緊閉著,里面沒人。隨后幾個畫面,都是這車內的特寫,我看到方向盤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行話,“等電話,報警就撕票?!?/br> 我猜就是從這車里發生的綁架,也就是第一現場了。先不說這紙條,我留意到,車內有些亂,估計是王昕昱和那孩子掙扎時弄出來的。 我問楊鑫,“警方從車內找到什么可疑檢材了么?” 楊鑫搖搖頭,說綁匪很聰明,事后對車內做個“清理”,連方向盤都擦了,指紋、掌紋都沒留下。 他繼續放了一組片子,包括剎車痕跡、吉普車附近的場景之類的,我再次吃虧在不懂痕跡學上了,鐵軍倒是看得挺認真。 不過最后他一嘆氣,反問楊鑫,“這幾個方面是不是也沒什么發現?” 楊鑫無奈的一聳肩。 我打心里下個結論,這次綁匪不簡單,至少反偵破能力很強。而且他們能在這種地方下手,很可能早就觀察并研究王家母子的動向了,換句話說,這次綁架案,是有組織有計劃的,絕非幾個綁匪湊份搭伙兒的一時興起。 楊鑫又給我們看了王家三口的照片,尤其指著王明仁,楊鑫還忍不住吐槽一句,“這人挺孬的,收到綁匪的電話,不敢報警不說,甚至都不敢去郊區取車。要不是有人打電話替他報案,或許到最后等王明仁乖乖交贖金了,警方都不知道有這事呢?!?/br> 我們仨聽完都一個反應,誰報的警?鐵軍搶先問了句。 楊鑫說目前還不知道,這人用的黑卡,報警后就關機了。 我心說真是奇了怪,也不可能是某位雷鋒哥哥出面吧?我猜綁匪報警的可能性最大,畢竟只有他們和王明仁知道這事。但這么一來,前后更加矛盾了,綁匪要贖金,巴不得警方不參與呢,怎么又這么唯恐天下不亂呢? 鐵軍也想不明白,甚至悶頭用手指敲了好一通的桌子。 之后我們把這疑點拋在一旁。繼續往下分析案子。 按楊鑫的意思,警方接到報案后,找到王明仁,溝通一番后,王明仁才肯配合警方,他家目前也留守兩名便衣,等綁匪的進一步電話和贖金要求。 我這時還想到電視里演的綁架案了,往往給人一種很大張旗鼓的感覺,甚至還有特殊設備連著被綁者家里的電話,跟蹤電話來源之類的。 但現實中遇到這種案子,真的是要低調處理,盡量不暴露警方,這樣才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而且跟蹤設備之類的,要我說,也都省省吧?,F在手機普及,黑卡滿天飛,綁匪隨便找個公共廁所打個電話,之后一走人,難道警方捕捉到電話來源后,全都熏著鼻子往里沖么! 大嘴對王明仁家里的安排不感興趣,他問楊鑫,“楊隊,調查過王明仁這個人沒有,他有什么仇家么?” 我贊同大嘴這么問,甚至要我說,這絕對是破案的一個突破口。 沒等楊鑫回答呢,鐵軍搖頭,提示我倆,“剛才肥貓說了,王明仁這人比較孬,這種人往往以和為貴,沒什么仇家?!?/br> 大嘴就事論事的又反問一句,“會不會就因為他孬,好欺負,所以有人擺這一道呢?” 我這次不贊同大嘴了,因為再怎么針對王明仁,也不該拿綁架開玩笑,這可是要負刑事責任的。 鐵軍拿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大嘴最后問的,他貌似都沒聽到。 我猜鐵軍一定有啥思路,我們幾個靜靜等待。 過了一分鐘吧,鐵軍回神,看著楊鑫,問了句,“我要沒記錯的話,98年的連環搶劫案,是不是就在衛海市?” 楊鑫點頭,說你真是好記性。 我和大嘴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鐵軍怎么突然聯系到陳年舊案了。 鐵軍解釋說,“98年,衛海市出現一個專搶金店和銀行網點的團伙,他們帶著小型氧焊切割機,其中也有退伍的偵察兵,一起在一夜之間,連續搶了兩家金店和三個銀行網點,涉嫌的盜竊金額有兩千多萬,這幫匪徒后來被繩之于法,也都判了重刑,但有一對許氏兄弟,卻一直是此案有爭議的話題?!?/br> 楊鑫接話,畢竟他就是衛海的刑偵隊長,對此案更熟悉,跟我們說,“我當時還是一名刑警,但我們都認為許氏兄弟的嫌疑很大,甚至就是這團伙的幕后主使,只是苦無半點證據,許氏兄弟最后也沒被控訴?!?/br> 我明白鐵軍為啥提這個舊案了。 憑目前掌握的線索,能做這起綁架案的,絕非等閑,甚至也得要個老手才行。許氏兄弟如果真是漏網之魚,在這方面的嫌疑就很大了。 鐵軍問楊鑫,“知道許氏兄弟的近況不?” 楊鑫點點頭,估計在他心里也一直沒放下這對兄弟。 他告訴我們,這倆兄弟跟武大郎、武二郎差不多,大哥許友文是個長得很憨厚的矬子,不過腦子靈活,現在在羅山棚戶區開了個小面館,因為二十小時營業、價格便宜,聽說生意不錯,而老二許友武,長得五大三粗,學過武藝,還是個暴脾氣,偶爾在面館里逗留幾日,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市,跟一些游手好閑的人瞎混。 鐵軍也真不嫌累,看了看時間,說既然如此,我們就去許友文的鋪子光顧一下,嘗嘗他做的面到底怎么樣吧! 第二章 鬧店 楊隊長手里有許友文面館的具體地址,我們要來后,開著一輛“私家車”出發了。 鐵軍當司機,在半路上,鐵軍意外的停車,還跟坐在副駕駛的大嘴耳語幾句,大嘴應了一聲,這就下車了。 這時路兩旁全是灌木叢,大嘴就蹲在灌木叢里找來找去的。我也不知道他耍什么幺蛾子呢,這么問鐵軍一嘴,他嘿嘿笑了,并不直說。 過了五分鐘吧,大嘴又回來了,似乎兜里揣了什么東西。 我們繼續出發。 我知道,這次要去的是棚戶區,我也早一步做了心里準備。但真等到了地方,我才發現,這里環境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差。 放眼一看,全是破不溜丟的小平房,甚至一部分都有危房的意思了。許友文面館的地段倒是不錯,正開在一個十字路口上。 別看現在這時間了,我們來到面館時,發現門口停了幾輛自行車,還有兩桌客人,正禿嚕禿嚕吃面呢。 我猜這都是夜班工人,下班后也懶著做飯了,就隨便對付一口。 我們仨開門進去,我盯著墻上貼出來的菜單。我記得在漠州這種小城市,吃一碗熱湯面都得五塊錢,而許友文賣的更便宜,竟是三塊錢一碗。 我又四下打量,看到靠里面的柜臺是空的,我挺納悶,許友文哪去了?我喊了一嗓子,“老板?” 沒想到柜臺后面有動靜,一個矬子出現了。也因為他個子太矮,我剛才沒發現他。 這應該就是許友文了,給我感覺,楊鑫說的真沒錯,他簡直跟水滸傳里的武大郎一模一樣。估計身高也就一米五,稍微有點胖,顯得有些萌。 他晃晃悠悠的走過來,問我們吃點啥? 其實我們幾個不太餓,沒啥胃口,鐵軍就點了三份熱湯面,還有一疊咸菜。 許友文又扭著身子,晃悠的走到后廚下面去了。 這飯館的后廚是玻璃墻,我們也能看到里面的場景。我跟鐵軍想一塊去了,借機觀察許友文。 我倆并排坐下來,面沖著后廚。大嘴也想湊熱鬧,搬了把椅子,擠到我旁邊了。 我趕緊哄他走,那意思我們仨大老爺們,坐一排成啥了?再說也太明顯了。 大嘴一臉不樂意的,又獨自坐到對面。 鐵軍趁空也跟我說點悄悄話,他問我,“對這個‘武大’有什么感覺?” 要不是提前知道這人的情況,我打死也不信,他竟然跟連環搶劫案有嫌疑。甚至這時我還有種感覺,會不會楊鑫觀點是錯的。 這么老實的人,怎么可能組織一個犯罪團伙呢?當然了,我沒藏著掖著,也把這想法如實跟鐵軍說。 鐵軍卻跟我意見完全相左,他點我說,“這人可不簡單,老天給了他一副好皮囊,其實呢……” 我問鐵軍咋看出來的,鐵軍指了指眼睛,說這里是心靈的窗戶,這個人善與惡,從里面有很大的體現。 這道理我倒是懂,因為總的來說,監獄犯的目光都兇。我又觀察一番?;蛟S是我火候未到吧,對這個“大智若愚”的許友文,依舊沒啥感覺。 沒多久面煮好了,許友文捧個大盤,一起把面端上來,這時我們也不盯著他看了,各自捧個面碗,禿嚕禿嚕起來。 許友文得下空,坐在一把椅子上,跟其他食客聊天。 我們吃了一會兒,鐵軍抬頭看了大嘴一眼,還使了使眼色。 我不知道鐵哥想啥呢,但大嘴用眼神回了個,又摸著兜,拿出一個硬殼蟲子來。 我聯系起來了,心說原來大嘴剛才中途下車,就是抓這個去了。另外給我感覺,這蟲子像蟑螂,卻又不太一樣。我知道,蟑螂這種東西,生存能力和繁殖變異能力都很強,導致國內各地的各種都不一致。 我索性就把它稱為蟑螂了。大嘴還偷偷把它丟到面碗里。 之后大嘴猛地一拍桌子,扭頭吼著說,“老板!過來下!” 這是要找茬的節奏了,我猜鐵軍想讓大嘴這么鬧一鬧,他好能進一步品品許友文這個人。 我贊同這種做法,只是又盯著大嘴的面碗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這硬殼蟲子還沒死,趴在一根面條上,還蹬腿呢。我心說我勒個去啊,許友文要知道這蟲子是活的,他會怎么想?甚至換做誰笨尋思,這蟲子也肯定不是煮面時混進去的。 我趕緊舉筷子,對著蟲子戳了幾下,把它摁面湯里去了。 等許友文過來時,大嘴繃著臉,回過頭指著面碗問,“看到這是啥沒?” 但隨后大嘴詫異了,罵了句,“臥槽,哪去了?” 我又趕緊用筷子撈了撈,把蟲子翻出來。 大嘴表情稍有緩和,那意思原來蟲子還在。他又指著蟲子,問許友文,“老板,這事怎么算?你說說?!?/br> 許友文看愣了,又著急的連說,“這、這?!?/br> 鐵軍偷偷觀察許友文,但似乎又覺得,大嘴現在的鬧勁兒還不夠,他又輕輕咳嗽一聲。 大嘴不理許友文,猛地站起來,端著面碗,挨個桌子走過去,跟那倆桌的食客說,“看看,看看!嘖嘖,這家店不干凈,他媽的,想毒死咱們?!?/br> 許友文跟在大嘴后面,不過快被大嘴的身高顯沒了。他連連解釋,甚至承諾大嘴,我們的面錢都不要了。 鐵軍這次挺滿意,繼續觀察許友文,而讓我詫異的是,那些食客聽完大嘴的話,竟全都針對起大嘴。 有個老娘們先說,“老哥,人家是小本生意,你至于嗎?” 另一個爺們又接話,“咋了,哥們?不就吃個蟲子么?當補充蛋白質了!” 我突然意識到,許友文在這片棚戶區的人緣蠻可以的。 大嘴本來就是演戲,這次反倒被幾個食客一說,真動怒了,扯嗓子反駁起來,一時間這里亂的跟個菜市場一樣。 沒一會兒,鐵軍想走了,又出面說幾句,我們仨氣沖沖的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