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床頭燈亮起，安斯比利斯坐起來，微笑道：“請繼續，我正洗耳恭聽?！?/br>
    《加謝醫生的肖像》抖動了一下，安斯比利斯瞬間捏住從畫里飛出來的一團黑氣，然后一轉身，又捏住了從《蒙娜麗莎的微笑》里逸出并逃到窗臺的另一團黑氣。

    “惡靈？”安斯比利斯捏著兩團黑氣，從歐西亞買回的一大堆紀念品中找出一個玻璃罐，打開蓋，將兩團黑氣丟了進去。

    黑氣們：“……”少瞧不起惡靈了！這種罐子完全捆不住它們好不好！

    安斯比利斯笑吟吟地望著它們：“我的戀人還困在噩夢里，我現在心情很不好，不要再這個時候惹我?！?/br>
    黑氣們安分地沉到了罐底。

    “蒙娜麗莎”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安斯比利斯道：“我出了冷汗?！?/br>
    “就這么簡單？”它不敢置信，“可是你當時不應該方寸大亂嗎？你剛剛看到了古羅馬帝國的皇宮，又看到了一個孕婦難產而死！難道不會讓你產生不好的聯想，進而自我厭棄嗎？”

    安斯比利斯道：“不會?！?/br>
    “蒙娜麗莎”聲音變得尖銳：“你的母親因為你難產而死，你的父親將帝國分給了第一任妻子的孩子，任由你被黑巫師抓走，你不可能不怨恨、不受影響?！?/br>
    安斯比利斯道：“你知道我的身世？”

    “蒙娜麗莎”不做聲了。

    安斯比利斯晃了晃罐子：“怎么把歐西亞喚醒？”

    兩團黑氣在玻璃罐中一動不動地裝死。

    安斯比利斯威脅道：“消滅惡靈的辦法，我至少知道兩百種?！?/br>
    黑氣繼續裝死。

    “當然，最好的辦法是交給教廷，相信他們一定對你們很感興趣?！?/br>
    黑氣抖了抖，又很快維持原狀。

    安斯比利斯臉上也帶著一股黑氣，但是又忍住了：“你放出歐西亞，我就告訴你為什么我不受影響?！?/br>
    “真的嗎？”“蒙娜麗莎”忍不住問了一句，就被“加謝醫生”喝止了。

    安斯比利斯站起來：“這里是羅馬，中央教廷所在地?！闭f著，他一手提著罐子，一手抱起歐西亞，從打開窗戶沖到街上，看了看來往的車輛，往圣教堂奔去。

    “蒙娜麗莎”很清楚，自己的那點伎倆對教廷來說，不值一提。當安斯比利斯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失敗?？墒撬桓市?，小聲地詢問著安斯比利斯醒過來的原因。

    “你的母親因你而死，難道對你沒有任何的影響嗎？”

    “你的父親拋棄了你，難道你對他沒有任何的怨恨？”

    “你的兄弟成為了東、西羅馬的帝王，而你卻輾轉落在黑巫師和血族手中吃苦，難道就沒有一絲的不甘嗎？”

    ……

    眼見圣教堂在望，“蒙娜麗莎”以為今生今世都不會聽到答案的時候，安斯比利斯突然問道：“你以為我是誰？”

    第50章 身世（中）

    “約翰皇子呀……難道不是？”“蒙娜麗莎”有點吃驚，很快又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大人明明說過，你是狄奧多西一世與加拉之子，是東、西羅馬帝國皇帝同父異母的弟弟，你一定會對母親的過世和父親的拋棄耿耿于懷?！?/br>
    安斯比利斯道：“約翰一出生，母親就過世了。即使他活著，你以為他對母親的過世會有多么在意？”

    “蒙娜麗莎”懵了。

    一直沉默的“加謝醫生”突然開口：“你是格拉天？”

    安斯比利斯仰頭，望著圣光籠罩的圣殿堂，停下腳步。

    圣教堂的人發現了他，立刻沖出一支神圣守護軍團來，帶頭的還是熟人。

    昆廷見到他，眉毛不自覺地朝中間靠攏：“邁卡維先生？”

    安斯比利斯道：“我要見蒂莫西?！?/br>
    “現在是凌晨一點半?！?/br>
    “應該沒外出?！?/br>
    昆廷臉色不佳：“請您九點之后再來?！?/br>
    安斯比利斯嘴角微彎，似笑非笑：“他有求于我，我覺得現在是個商量的好時機，過一會兒就沒有這個興致了。你確定，他真的不想見我嗎？”

    如果安斯比利斯要見的教宗，昆廷可以斬釘截鐵的說確定，但是蒂莫西，他不能。他看了看被安斯比利斯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的歐西亞，略作猶豫，道：“稍等?！?/br>
    安斯比利斯道：“我只等十分鐘。十分鐘之后，我會親自進去?！?/br>
    昆廷不善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即走。盡管他看上去走得有條不紊，但是邁步的頻率并不低。

    安斯比利斯看著歐西亞，握著玻璃罐的手指微微用力。

    兩團黑氣好似被無形的手捏住，發出痛苦地吱吱聲。

    “我，我告訴你解救的辦法……”“蒙娜麗莎”尖叫，“但是你要放了我們?！奔热唤掏⒂星笥诎菜贡壤?，那么出手幫助歐西亞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與其一敗涂地丟了命，不如趁自己還有點利用價值，保下自己再說。

    安斯比利斯冷笑道：“太晚了?！辈还苁欠窆室?，它們都與教廷聯手將自己和歐西亞逼入困境。這筆賬，他會牢牢地記住。

    “除非，”他冷冷地說，“你們告訴我幕后黑手是誰?！?/br>
    兩團黑氣徹底沉默，無論安斯比利斯怎么用手段，都沒有再吭過一聲。

    昆廷在八分五十六秒的時候匆匆趕來：“蒂莫西大人在中殿接見你?！?/br>
    圣教堂濃郁得好似打翻了一噸圣水的味道讓安斯比利斯皺眉?？裳巯聸]有讓他挑剔的權利。他抱緊歐西亞，瞬移到中殿的門口。

    門敞開著，神圣守護軍團的人虎視眈眈地站在門口，看到他的時候，瞳孔微縮，卻沒有上前阻止。

    中殿的正前方豎立著巨大的十字架，一縷圣光從十字架的上方照射下來，還沒有靠近，玻璃罐內的惡靈就已經承受不住，哀叫起來。

    安斯比利斯往前邁了一步，罐內的惡靈猛然撲了出來，正要逃走，就被安斯比利斯一起捏住。

    “求你不要再往前走了，我們受不了了！”

    “我們會死的?！?/br>
    安斯比利斯靜靜地看著漸漸虛弱得連掙扎都掙扎不動的惡靈，露出邪笑：“那又怎么樣呢？”他握住惡靈，一步步地向前，看著他每走一步，黑氣就散出一絲，充滿了愉悅。

    談太久的戀愛，讓他最近變得慈眉善目了嗎？

    為什么連小小的惡靈都敢欺負到他的頭上，并且以為自己不會對它們怎么樣呢？

    當他走到十字架前面，惡靈只剩下指甲蓋大小，畏畏縮縮地癱在掌心里。

    他抬起手掌放到嘴邊，看著黑氣絕望地顫抖，慢慢地吐出一口。

    黑氣消失殆盡。

    “有灰塵嗎？”蒂莫西盯著一雙紅腫的眼睛趕來。他走得很急，且毫不掩飾。

    安斯比利斯道：“看上去我來的不是時候?！?/br>
    蒂莫西看了眼昏睡的歐西亞：“不到這種‘不是時候’的時候，你是不會來的?！?/br>
    安斯比利斯將歐西亞放在椅子上，讓他的腦袋靠著自己：“是惡靈的噩夢?！?/br>
    蒂莫西湊近看了看：“一般情況，喝下一杯圣水就能清醒過來?！?/br>
    安斯比利斯道：“我們是血族?！蔽寡搴仁ニ?？那一定是嫌他一不小心還能醒過來。

    蒂莫西道：“所以我剛才用了‘一般情況’?！?/br>
    “怎么辦？”安斯比利斯大咧咧地問。

    蒂莫西道：“對血族，我們一向管死不管活?！?/br>
    安斯比利斯瞇起眼睛。

    蒂莫西道：“除非你有說服我的理由?！?/br>
    安斯比利斯冷冷地說：“開條件吧?！?/br>
    真到了可以開條件的時候，蒂莫西又要拿喬了。他深知在談判中，自己若是表現得過于迫不及待，很容易處于被動地位。他微笑道：“足球賽的事情昆廷已經告訴我了，那群血族并不是逆九會成員吧？這不能解除你的嫌疑?！?/br>
    安斯比利斯瞇起眼睛，顯然對他欲擒故縱的這一套厭惡以極。

    蒂莫西不等他發作，就搶先道：“我想知道你與高登的關系，我是說，具體的，詳細的，真實的?！?/br>
    安斯比利斯瞪了他一會兒，緩緩道：“我本名格拉天?！?/br>
    蒂莫西一怔。

    “父親是狄奧多西一世?！?/br>
    蒂莫西：“……”

    安斯比利斯面無表情地任他打量。

    蒂莫西半晌才艱難地說：“據說，格拉天殿下很早就過世了?！?/br>
    安斯比利斯淡然道：“因為狄奧多西一世對教廷的支持，引來黑巫師的憤恨，希望綁架我來威脅他放棄教廷?！?/br>
    結果不用說了。

    格拉天在歷史上早夭，就說明了狄奧多西一世當時的選擇。

    蒂莫西想安慰他，但想起對方的年紀，就怎么都說不出口了：“所以，你才選擇當血族？”父親因為教廷放棄了他，黑巫師綁架了他，在他的世界，唯有血族是無害的。

    安斯比利斯譏嘲道；“哦，是啊。我在家里打了個電話，邁卡維長老就上門提供初擁服務了?！?/br>
    蒂莫西也覺得自己的設想有些想當然：“又發生了什么事？”

    “被放棄后，綁架我的黑巫師就收養了我，直到他們與血族大戰，我被血族搶走。安斯·比利斯是收養我的黑巫師的姓名?！闭蛩c黑巫師有著理不清的淵源，才會對高登另眼相看。

    如果安斯比利斯說的是真的，那么，不管是他父親狄奧多西一世對教廷的支持，還是他為此而受到的傷害，教廷都對他有所虧欠。蒂莫西腦海里跳出一個念頭：“所以，你當初才會臨陣倒戈？”

    圣戰時，教廷幾乎被打到家門口，是安斯比利斯突然臨陣倒戈，為他們爭取到了喘息的機會。原本他以為是邁卡維瘋狂的血液在作祟，現在想想，或許是狄奧多西一世的血脈在天庇佑？

    因為這層關系，就算是蒂莫西也不好再為難他，甚至有點埋怨：“為什么不早說？”他們本該有更多的合作！與勞倫斯·梵卓相比，擁有深厚淵源的四代安斯比利斯才是更完美的合作者。

    安斯比利斯道：“忘了?！比绻皇菒红`提醒，這段經歷只會存在于他的潛意識，也許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卻不會被刻意地想起。

    蒂莫西無言以對。人類七老八十就會忘記很多舊事，更何況安斯比利斯的這段歷史隔了將近兩千年。他說：“我可以幫助你進入他的夢境，喚醒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