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安斯比利斯聽完之后,后怕地將它摟在懷里。 一百多年前的自己在想什么沒人比他跟清楚。一想到黑貓可能落在曾經的自己的手里,他就一陣心悸! 黑貓的尾巴輕輕地甩了甩他的胳膊,用眼神說:你知道以前有多么恐怖就好,還不快點補償我? 安斯比利斯雖然沒有看懂,仍將丟在地上的食物撿了起來,挑出完好無損的遞道它的面前,為它壓驚。 黑貓一邊吃一邊快樂地搖尾巴。 比起它,安斯比利斯就沒有那么平靜了。 1890年的自己和歐西亞都已經登場,意味著命運的齒輪已經轉動。自己要怎么做才能阻止過去的悲劇再度發生? 黑貓吃得心滿意足,一抬頭,就看到安斯比利斯書寫著憂郁的側臉。 以前的安斯比利斯總是高高在上,驕狂得不可一世。但是自從自己被封印,那張英俊張狂的臉上漸漸出現了越來越多不符合他性格的表情——愧疚、懊惱、憂郁……讓自己也看不慣得很。 黑貓舔了舔他的唇角。 安斯比利斯微微一笑,伸出舌頭,慢慢地舔舐著它舔過的位置:“果然很甜?!?/br> 黑貓的爪子在茶壺里伸了下,在桌上慢慢地寫下了一句話。 房間里靜默了一會兒。 半分鐘后,突然響起一個陰森森的聲音: “你是說,后來的約瑟夫·米勒都是你扮的?” “……喵?!?/br> 知道自己沒有苦逼得扮演約瑟夫·米勒扮演了一百多年之后,安斯比利斯的心情總算好了一點兒,開始清算黑貓假冒約瑟夫這件事。那心情,那氣氛,完全是家長知道自家孩子考試不及格,還偷偷冒充自己的簽名糊弄的老師。 黑貓躺在地上裝死。 安斯比利斯用腳尖輕輕地點了點它的肚子:“這么說來,你很早就已經能夠恢復人身了?”自己早該在它能變成人的時候想到這一點! 黑貓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作為一個血族,當貓當累了,偶爾變成人出去透透氣逍遙逍遙不是很正常的嗎?為免他擔心,自己還花心思冒充約瑟夫·米勒給他寫信交代行蹤,沒有像那些叛逆期的熊孩子不打聲招呼就夜不歸宿,簡直是模范生!這種時候感動流涕就好了,干嘛還擺臉色。 安斯比利斯也覺得委屈極了。 天知道每次黑貓跟著約瑟夫走,自己的心就想熱油澆過一樣,一邊要告訴自己克制,這是對歐西亞的尊重,一邊又被邁卡維和雄性的天性生生地折磨著,恨不得將約瑟夫找出來碎尸萬段,把黑貓放到自己的懷里誰都搶不去! 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都覺得對方無理自己無辜。 瞪了半天,安斯比利斯率先敗下陣來:“你說見過木柱,到底在哪里?” 黑貓算了算日子,覺得差不多是時候拜訪那個人了。 安斯比利斯對那個人并不感興趣,感興趣的是歐西亞為什么會找上他。據他所知,歐西亞雖然老早就對中國有了“非分之想”,但他的行動力一直低于想象力,以至于很多計劃僅僅發展到口頭就無疾而終了。 是什么讓他下定決心翻山越嶺地來到這篇陌生土地? 他充滿好奇。 好奇的背后還有深深的嫉妒。 有人用著另類的魅力吸引了自己的心上人,無論原因為何,他都感到不悅。 黑貓不大愿意解釋,懶洋洋地躺著不動。 安斯比利斯威脅利誘沒有效果,使出殺手锏:“我給你兩個選擇,要不解釋當初為什么背叛我,要不解釋為什么去找他?!?/br> 黑貓很是驚訝。 自從自己的身份被安斯比利斯發現,他就對自己千依百順,對當年的事絕口不提,每當說起過往,也以滿腔的愧疚和懊悔說他的錯處。然而它忘了,安斯比利斯絕不是個健忘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小肚雞腸注定了自己當年的作為對他的影響絕對是銘心刻骨,不過因為后來發生的事讓他的愧疚占了上風,以致不想再計較自己的過錯。 安斯比利斯看黑貓僵硬的動作,心里也有些懊惱。 有些刺扎得深了,與血rou融為一體,就以為是身體的一部分,哪怕再痛,也假裝那是與生俱來的。但是當他剝開血rou,又能清晰地看到那根刺依然是刺,扎得再久也不會消失。 黑貓翻身坐起來,嚴肅地看著他。 安斯比利斯提心吊膽。大敵當前,他實在不該搞內部分裂?!懊魈煸缟舷氤渣c什么?” 話題轉得真硬。 黑貓跳下床,跳上桌,爪子伸入茶壺……它變成人身時,一年寫的字都沒有今天一天的多。 想讓你冷靜下來。 ——背叛你,封印你,是為了讓你冷靜下來,以免在日漸瘋狂的情緒中迷失自我。 ——不遠千里來到中國,是為了尋找讓你冷靜下來的方法。 ——哪怕被你怨恨,也要做出對你最好的選擇,這是我愛你的方式。 已經是夜里了,屋里點了燈,桌上的水在等下反射著黃澄澄的光,讓安斯比利斯的心也跟著沉沉的。 “什么時候發現的?” 黑貓飛快地寫下:你不對勁的那一刻。 安斯比利斯看著黑貓澄澈的眼睛,心里的那道防線終于全線崩潰。 第30章 身份(下) 冰釋前嫌之后,便是雨過天晴。 曾被視為禁忌的話題,如今可以暢所欲言。 黑貓的爪子在桌子上一劃一劃地述說著自己發現安斯比利斯脾氣越來越暴戾之后的擔憂以及彷徨。說到決定封印安斯比利斯時,它停下了爪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小心翼翼地瞄了安斯比利斯一眼,見他表情平常,并沒有想象中的暴怒之后,悄然地松了口氣,身體向一邊傾倒,躺在桌上,四腳朝天,尾巴一甩一甩地撒嬌。 安斯比利斯正聽得入神。 對于自己當時什么模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的心路歷程說復雜很復雜,說簡單也很簡單。他想完完全全地霸占歐西亞。 如果這是一場戀愛,他想要讓對方奉獻全部的身心。 如果這是一場戰斗,他想要獲得壓倒性的勝利! 然而歐西亞的性格注定,自己無論怎么努力和靠近,對方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副可有可無、滿不在乎的樣子。哪怕他現在知道歐西亞的內心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還是忍不住感到不滿。 為什么不能像自己一樣表現出完全的在乎? 為什么不能時時刻刻地追隨在自己的身邊,讓自己一回頭就可以看到,一伸手就可以觸摸? 為什么不能…… 那時候的他滿腦子都是這些疑問,于是,積壓的郁氣越來越重,行為也越來越瘋狂,到最后,迫使雙方都走到了懸崖邊緣。 要不一起墮落,要不一方獲勝。 現在想想,也許歐西亞的勝利是最好的出路。 如果自己贏了,那么以自己當時的心態,兩人的關系只會越來越扭曲,越來越畸形……結果可能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 真難以想象,現在的自己竟然會心平氣和地這么想。 或許是模仿歐西亞的時候,真的被影響太深。 陷入沉思的安斯比利斯被黑貓的尾巴抽了好幾下手背才回神,見它這副模樣,心頭的冷意不覺就散了一半,伸手按了按它的肚皮:“怎么了?” 黑貓微微抬起頭,看了看他戳著自己小肚皮的手,確定他的確沒有生氣,才放下心來,用舌頭舔了舔爪子,表示自己寫了這么久,寫累了。 安斯比利斯捏著它的爪子,輕輕地搓揉著。 黑貓被侍候舒服了,眼睛微微瞇起,一副心滿意足的小賤樣。 “所以,你是為了我好才暗中聯絡十三氏族的長老,把我封???”安斯比利斯冷靜地說。 黑貓身體一僵,又看了他一眼:“喵?!苯新曈秩嵊置?。 安斯比利斯道:“封印之后,你來中國是為了尋找能夠控制我的戾氣的方法?” 黑貓用力地點頭,還坐起來,挺了挺胸膛以示真心。 安斯比利斯想了想道:“怪不得我被封印之后,沒有送去封印之地,而是藏在你家里?!币姾谪埜佑昧Φ攸c頭,他笑了笑,慢悠悠地接下去,“原來你想金屋藏嬌啊?!?/br> 黑貓:“……”其實,真相純粹是十三氏族的長老懶得運送你,而我……也懶。 一想到戀人為了自己大費周章,安斯比利斯心里就甜絲絲的,但是該問的問題還是得問:“那為什么在中國看到我的時候,你看起來那么震驚和郁悶?” 要不是重逢的時候,歐西亞的失望和驚駭表現得那么明顯,自己也不會再度斷裂掉最后一根理智之弦。 黑貓想:完全是因為你當時的表情太驚悚了好嗎! 當然,就算實話也得運用一定的技巧表達。 它尾巴一甩,在茶壺地沾了點水,在桌上慢慢地畫起來。 安斯比利斯到底心疼它,往往一個單詞才寫了一半,就自己先猜了出來:“你擔心我,越來越嚴重。怕你也治不好我,不能再在一起?!彼旖菑澚藦?,好像要笑,但是在黑貓諂媚地看過來時又恢復了冷峻:“你說的話倒是越來越動聽?!?/br> 黑貓低下頭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安斯比利斯心又蠢蠢欲動了,干咳一聲道:“你怎么知道中國有幫助我的辦法?” 黑貓寫了個名字。 安斯比利斯皺眉:“長老?” 指引黑貓來中國的竟然是邁卡維的長老。 黑貓點頭,想了想,又用尾巴開始寫。意思是勸他千萬不要記恨邁卡維長老。它清楚地記得,當安斯比利斯發現邁卡維長老與其他十二氏族長老聯手時的驚怒。要知道邁卡維瘋狂的天性都是遺傳自這位長老,他平日里對自己的族人也十分縱容,那一次不但安斯比利斯無法接受,其他長老也覺得很奇怪。只有黑貓明白,長老是想徹底解決邁卡維的瘋病。 但是安斯比利斯的表情依舊很奇怪。 黑貓怕他鉆牛角尖,腦袋拼命地拱他。 安斯比利斯摸著它的后背,緩緩道:“你知道是誰解除了我的封印,將我放出來的嗎?” 黑貓一怔,尾巴蔫蔫地垂了一會兒,才在桌面寫了個“高登”。 安斯比利斯搖頭:“是長老?!?/br> 黑貓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