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在剛剛受人恩惠的情況下,歐西亞很難拒絕對方:“有人破壞了封印,關在里面的血族跑了出來?!?/br> “有多少?”蒂莫西皺起眉頭。這會造成人界的大麻煩。 歐西亞聳肩道:“已經有人在收拾了?!?/br> 蒂莫西看著他出門,帶著腳步聲離開走廊的盡頭。衛兵關上了這一邊的門,而他身后的門緩緩打開。他朝著來人行禮:“陛下?!?/br> 拖著寬大袍子的教宗扶起他的手:“蒂莫西,依照你老辣的目光,歐西亞到底是怎么樣的人?” 蒂莫西苦笑道:“他看似深情又似無情,看似冷靜又似慌張。我委實無法判斷他真正的人格?!?/br> 教宗道:“魔女事件之后,我借書信向王小明表達善意,都石沉大海,毫無回音。溫斯頓與埃德溫也龜縮在自己的城堡里,閉門不出。血族的領袖們集體裝聾作啞,不知為何,是否醞釀著陰謀?” 蒂莫西道:“這倒不至于。應當是魔女事件對他們造成了太大的打擊,故而一蹶不振?!?/br> 教宗道:“與歐西亞打好關系。他是四代血族,又是難得的好脾氣,若能出來領導人界的血族,人界將獲和平?!?/br> 蒂莫西道:“倒是他與安斯比利斯的關系,不像是傳說中的水火不容,倒像是一對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分別的戀人?!?/br> “是嗎?可是里奇的畫里并不是這樣?!痹跁褪业谋M頭貼著一副半人高的畫。畫里有兩個人,一個是金發,雙目通紅,憤怒地露出了獠牙,另一個是深褐色的頭發,神色悠然,安靜地坐在一旁微笑。教宗指著金發:“看他瘋狂的模樣,唯有邁卡維氏族方會如此?!?/br> 蒂莫西看著圖,總覺得有點怪異。 教宗說:“里奇作畫時,正值圣戰。根據教史記錄,那是最慘烈的一戰,也是柳暗花明的一戰。我們輸掉了英國,輸掉法國,退到了意大利,最后一道防線,正以為走投無路,血族卻起了內訌。邁卡維氏族出了個瘋子,在背后偷襲血族,用以要挾他的情人……” “等等!”蒂莫西看著畫,突地臉色一變,指著畫中兩人背后模糊的人影,“你看他們,身上是否也燃起了憤怒的火焰?” 教宗瞇起眼睛:“他們的背后有大火在燃燒……” “不,這不是真正的大火?!钡倌髦钢赃叺囊环?,“這幅《團員》是里奇的代表作,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是他用樹苗來表示新的希望,用泥土暗示畫中主人公埋葬了過去的分歧。用物品來表達人物的心情是里奇的特色?!?/br> 教宗一頭霧水道:“那又如何?” 蒂莫西道:“血族內訌,安斯比利斯犯了眾怒。不可能有一群人站在他的身后,與他同仇敵愾?!?/br> 教宗回過味來:“你的意思是?” “金發的是被安斯比利斯臨陣倒戈激怒的歐西亞……”蒂莫西指著另一個——與剛剛出去的那個血族擁有相同容貌的褐發青年,沉聲道,“他才是安斯比利斯?!?/br> 作者有話要說: 記名小貼士: 溫斯頓:在他和他家那口子好之前,他滿腦子都在“思”考“遁”走。所以叫溫斯(思)頓(遁)。 埃德溫:埃(愛)德(的)溫(溫斯頓),愛的就是溫斯頓。╮(╯_╰)╭ 第14章 真相(中) “金發的是歐西亞,褐發的是安斯比利斯。棺材里的是歐西亞,外面跑的是安斯比利斯。橫著出去的是歐西亞,豎著出去的是安斯比利斯?!?/br> 教宗在會客室里來回踱步,自從蒂莫西說出自己的推測之后,他就沒有停下來。 蒂莫西被教宗的神經質折磨得有些無奈:“我們發現得還不算太晚,事情并沒有那么糟糕?!?/br> 教宗道:“不不不,你太年輕了。你以為邁卡維最著名的瘋子頂著偽裝就是坐在冰淇淋屋吃甜甜圈嗎?他一定有比發瘋更加狠毒的目的!還記得英國班森的死亡嗎?安斯比利斯在現場,現場留下了一塊邁卡維氏族的懷表,這說明什么?這一定說明了什么!” 蒂莫西道:“可能就是他在現場掉的?!边~卡維氏族的人佩戴著一塊邁卡維氏族的懷表,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教宗道:“興許就是他殺了班森!他可不像是會弄丟自己懷表的蠢貨,這里面一定隱藏著什么比殺班森更大的陰謀?!?/br> 如果他不是上司而是朋友,蒂莫西一定會勸他去醫院查查是否到了更年期。 不去就押著去! “更大的陰謀倒未必?!钡倌骼潇o地分析道,“他也許是為了洗脫‘歐西亞’的罪名。如果沒有那塊懷表,離案發現場最近的他就是第一嫌疑人。那時候,他還頂著‘歐西亞’的名字?!?/br> 教宗道:“他怎么知道會發生命案,并事先準備好洗脫罪名?” 交談驟然中止。 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見。 教宗的躁郁癥稍微平復了一點兒:“看來殺害班森的兇手已經很明顯了。這是一起謀殺?!?/br> 蒂莫西道:“您說得對,我們的確應該弄清楚他的目的?!卑菜贡壤挂詺W西亞的面目出現還能以躲避血族對他的封殺來解釋,但是殺害班森是怎么都解釋不通的。在血族中臭名昭著的他實在沒必要得罪教廷,另樹強敵。 教宗坐立不安。 每當想到離奇那幅畫上,安斯比利斯安靜的笑容,他的背脊就好像有幾百只蟲子攀爬,爬得他毛骨悚然:“繼續聯系王小明、勞倫斯他們,不惜一切方法。無論如何也要將安斯比利斯的真面目傳遞過去!” 背后被人議論得連底褲都不剩的“歐西亞”——安斯比利斯穿過博物館長得叫人心慌的走廊。 掛在長廊兩邊的畫作勾勒著多姿多彩的豐富人生,社會百態,但是在他立體而蒼白的面容映襯下,那一張張畫紙展示的世界,反倒顯得扁平。 長廊的盡頭是一扇鑲嵌著兩片長方形玻璃的木門。陽光從玻璃上的木雕花紋透射進來,正好落在他的鞋尖前。 他停下腳步。 跟在他身后的塔瑞克立刻拄著拐杖追到他的右前方:“有什么事嗎?” 安斯比利斯慢慢地側過頭,斜看著他,目光卻有些發怔:“他真的回到了我的懷抱,對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讓塔瑞克無言以對。他想了想道:“你可以低頭看看?!彼⒁獾綄Ψ降囊暰€刻意錯開了懷中人。 安斯比利斯道:“我看過很多次,都是假的?!?/br> 塔瑞克道:“你可以再看一次?!?/br> 安斯比利斯看著前方的門:“在希臘神話中,奧菲斯用真誠感動了冥后,從冥界帶回來了自己死亡的妻子,卻在最后關頭,破壞約定回頭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使她永遠地留在了冥界。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弊詈笠痪湓?,近乎呢喃,說得極輕。說罷,大步朝前,從自動打開的門里穿了過去。 雙腳踩著陽光,影子拖得很長,天空晴朗,連花兒都比往常的香。 這是嶄新的一天。 安斯比利斯低下頭,懷里的人老老實實地待在他的臂彎里,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化作泡沫離開,空虛了一百多年的心突然就被填滿了。 “你終于回到了我的身邊?!?/br> “我的歐西亞?!?/br> 不遠處的車開了一道縫隙,一只黑貓從后座溜了下來,隔著馬路望著被擁在懷里的金發青年,四肢煩躁地來回走了兩步,最終屁股一蹲,坐了下來。 凝望著懷中人的安斯比利斯突然抬頭,撞上了它的目光,神情恍惚了一瞬,快步走來。 黑貓甩了甩尾巴,起身跳回后座。 安斯比利斯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將歐西亞輕手輕腳地放在座椅上,系好安全帶。 梅西翁從另一頭下車,履行管家的義務,與被雇主忽略的塔瑞克寒暄。 教徒與血族的對話無聊之極—— “今天真是個神賜的好天氣?!?/br> “猛烈的陽光容易曬傷翅膀?!?/br> “你們每天喝多少升血?” “人類每天喝多少牛奶?” “喝血不會喝膩嗎?” “和同伴同在一起的時候,真的一次都沒有想過在他的脖子上咬上一口?” …… 對話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戛然而止。 安斯比利斯坐上駕駛座,發動汽車。 梅西翁微愕,下意識地改拉后座的車門。 安斯比利斯探出頭來:“你在這里買一棟房子等我們回來?!?/br> 盡管疑惑于雇主突然的決定,梅西翁還是選擇遵從。 塔瑞克對他說:“需要幫助的話,隨時找我?!?/br> 梅西翁道:“對一名稱職的管家而言,這并不是難事?!?/br> 自討沒趣的塔瑞克撇著嘴角:“我只是客套一下?!?/br> 梅西翁道:“我并未指望在教徒身上看到誠意?!?/br> “……”塔瑞克彎腰,湊近窗口,沖準備離開的安斯比利斯說:“他果然是你的管家?!币粯拥难兰庾炖?。 安斯比利斯道:“如果他在我回來的時候少了一根頭發,你以后恐怕只能用輪椅了?!?/br> 車呼嘯而去,留下吃了黃連的塔瑞克。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梅西翁:“你的頭發賣嗎?” 梅西翁:“……” “我想放到博物館保存起來?!?/br> 安斯比利斯在公路上漫無目的地駕駛。 黑貓從后座擠到駕駛座與副駕駛座之間,探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抓了下歐西亞的衣服。 安斯比利斯低頭看了它一眼:“如果你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哪怕是一根毛,今晚的金槍魚也沒有了?!?/br> 黑貓嗖地跳到歐西亞的腿上,大喇喇地坐下來,眼睛還瞅著安斯比利斯的方向,仿佛挑釁。 安斯比利斯拎起它的后頸,放到自己的腿上:“我不是在開玩笑?!?/br> “他的身上只能留下我的痕跡?!?/br> “喵?!焙谪垞狭怂蛔ψ?。 安斯比利斯道:“金槍魚沒有了,三文魚也沒有了?!?/br> 黑貓前爪趴到車窗上,看著倒掠的風景,一臉深沉。 “別想著溜走?!彼暮箢i被輕輕地捏了一下,然后……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猛然扭出了一個“z”,斜停在公路中央。幸虧這條路來往的車輛極少,偶有路過,也能借道過去。有兩輛車路過時,以為發生事故,想要停下幫忙,但是當他們看清楚攔在安斯比利斯車前的是什么之后,立刻開足馬力跑走了。 安斯比利斯坐在車里,透過玻璃,靜靜地看著車前巨大的身影。 他的本體約莫兩米左右高,并不離奇,只是背后那對黑色的巨翅像兩頂巨大的太陽傘,將陽光遮去了一半,讓車廂越發的陰暗。 “好久不見了,我的朋友?!彼穆曇舻统翜喓?,如大提琴,帶著獨特的旋律,“不下車敘敘舊嗎?看在,我把歐西亞送回你身邊的份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