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瑞克撥了撥吹亂的頭發，探身關掉了風扇：“抱歉，我忘了你的血是冰冷的。要喝點什么嗎？”

    歐西亞手指輕輕地撫摸著下唇，嘴角微揚，露出半顆獠牙：“你知道我喜歡喝什么?！?/br>
    塔瑞克拿出兩個瓶子：“啤酒和圣水?！?/br>
    歐西亞手指一彈，兩個瓶子同時倒了下去，塔瑞克伸手接住了圣水，啤酒瓶在觸地的前一秒突然跳起來，落入歐西亞的手里。

    他打開瓶蓋聞了聞：“摻了圣水？”

    塔瑞克道：“就知道瞞不過你的鼻子?！?/br>
    歐西亞喝了一口，然后搖搖頭：“難喝?！?/br>
    塔瑞克看著他，神色復雜：“圣水也對你們失效了嗎？”

    歐西亞晃了晃瓶子：“教廷打算對付血族？在捉了魔女向地獄宣戰的時刻？真是大手筆，我很期待?！?/br>
    塔瑞克道：“不。我只是想證實，是圣水對魔女失效，還是圣水失效?！?/br>
    歐西亞把啤酒放在桌上：“教廷的圣水依舊是百分之三十的圣泉，百分之七十的蒸餾水？”

    塔瑞克眼珠子動了動：“啤酒里的連百分之一都不到，這只是一個試驗……您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歐西亞手指張開又合攏：“渾身充滿了力量，很帶勁。走的時候能不能讓我帶走幾瓶？”

    塔瑞克將信將疑。

    “所以，”歐西亞的手指不耐煩地敲了敲扶手，“你們究竟是打算開啤酒廠還是夜店？如果是后者，我倒是能為你們介紹一點客戶。我想他們應該很高興接受魔女的服務?！?/br>
    塔瑞克道：“如果把魔女交給你們……”

    “想都不要想?！睔W西亞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這個燙手芋頭。

    塔瑞克道：“她對圣水免疫，我們無法處置她?！?/br>
    歐西亞嘴角彎起譏嘲的角度：“所以你是要告訴我，教廷對付女人的手段只有幫她洗澡？圣戰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么干的。把包銀的木樁插入女血族胸口，把銀子包在糖果里誘使她們吃下去……還有什么，讓我想想?！?/br>
    塔瑞克道：“但她是魔女?！?/br>
    歐西亞站起來，將啤酒瓶重重地砸在塔瑞克手邊的桌子上：“那就用侵染圣泉的光明之劍插進她胸口?！?/br>
    “不是這樣……”

    “那是怎么樣？把魔女的皮球踢給血族，引發血族與地獄的戰爭，好讓人類漁翁得利？”

    “不，”塔瑞克看著啤酒瓶，躊躇了一下道，“我們現在是盟友對嗎？我可以信任你，對嗎？”

    歐西亞不置可否：“血族的危機已經解除，與血族界的通道關閉。你想要誣陷我殺死老班森就誣陷吧，我已無所畏懼?！?/br>
    塔瑞克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桌子站起來，搖搖欲墜的模樣足以讓任何一個敬老愛幼的人動惻隱之心。

    但，歐西亞不是人。

    他不耐煩地朝黑貓勾了勾手指，黑貓懶洋洋地甩了甩尾巴，跑到他腿邊，任他抱起來。

    看歐西亞轉身要走，塔瑞克只好縮短自己的表演時間：“咳。魔女進入人界的時候，中央教廷就得到了消息?！?/br>
    歐西亞危險地瞇起眼睛。

    塔瑞克道：“這不能怪我們，我們并不知道她們要做什么。就好像巴爾剛來法國的時候，我們也只是在遠處觀望，并未干涉?！?/br>
    歐西亞道：“后來你們知道了?！?/br>
    塔瑞克道：“是的，那段時間我們一直在等待你們與我們聯系——這畢竟是地獄和血族界的事，沒有足夠的理由，我們無權干涉。但是，你們沒有那么做?！?/br>
    歐西亞聳肩道：“我下次會記住，遇到危險就去教堂禱告?！?/br>
    “直到老班森遇難，現場發現帶著邁卡維徽章的懷表，我們才有足夠的理由與你聯系?！彼鹂说?，“這里是人界，比起誤闖入的魔女，我們更信任比鄰多年的你們。你應該感覺得到，與你達成合作協議之后，我們不遺余力地幫助著你們?！?/br>
    “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的是，你們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边B同為血族的溫斯頓都不知道他的消息，教廷居然一清二楚。這不得不讓他感到警惕。

    塔瑞克道：“因為有人見過你們?！?/br>
    “我們？”

    “你和安斯比利斯·邁卡維?！?/br>
    “那個人還活著？”

    “已經過世了，但是他留下了你們的畫像?！?/br>
    歐西亞沉吟：“圣戰的時候？”

    塔瑞克道：“我已經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請允許我再次誠心誠意地邀請您與我們合作?！?/br>
    歐西亞道：“合作什么？處置魔女嗎？莉莉絲去了血族界，血族的危機已經過去。我實在想不出讓自己再度陷入麻煩的理由?！?/br>
    塔瑞克道：“你不想知道我們在哪里遇到魔女的嗎？”

    “不想?！?/br>
    “麥哲倫海峽。當時，她正從南極的方向過來?！?/br>
    歐西亞低頭看著貓，漫不經心地笑道：“看來她不怕被凍成冰棍兒?！?/br>
    塔瑞克道：“看在我為你提供了這么多的消息的份上，至少告訴我，魔女為什么會出現在南極?！?/br>
    歐西亞道：“如果我是你，寧可用鐵鍬把她的櫻桃小口撬開，也不會浪費時間在我的身上?！闭f罷，往門口走。

    塔瑞克耐心告罄：“歐西亞，你會后悔放棄與教廷的合作?！?/br>
    黑貓叫喚了一聲。

    歐西亞搭在門把上的手一頓：“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br>
    第10章 合作（上）

    酒吧里，梅西翁正襟危坐，博努瓦低頭喝酒。歐西亞一出門，兩人就站起來，同時為解脫了沉悶的二人世界而松了口氣。

    歐西亞脫下西裝，將黑貓裹在西裝里，雙手遞給梅西翁：“照看好它，不要碰它?！?/br>
    梅西翁小心翼翼地拖住西裝的正下方。

    黑貓抬起爪子，想從西裝里鉆出來，被歐西亞用一根手指抵了回去：“乖乖地待在房間里，不要亂跑，別忘了有道菜叫‘意式燒貓rou’?！?/br>
    被忽視的博努瓦忍不住為鄰居辯駁：“聽說那是在戰爭時期，因為饑餓……”

    歐西亞打斷他：“很多人光著膀子掄起拳頭就覺得自己投身于戰爭中，也有人吃了兩頓青菜就覺得自己成了非洲難民，還有人拿起菜譜就覺得全世界都在排隊跪舔自己的鍋。你以為這個世界已經足夠奇怪，這個世界只會比你想的更加奇怪?！?/br>
    博努瓦努力地消化著這段話，最后忍不住問梅西翁：“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西翁捧著老實了不少的貓說：“它懂就夠了?！?/br>
    博努瓦：“……”

    從酒吧出來，梅西翁帶著黑貓上車，博努瓦被趕到駕駛座，歐西亞對他們擺擺手。

    “你不跟我們走？”博努瓦探出頭來，“晚上的意大利很危險，這里有黑手黨?！?/br>
    歐西亞道：“那是西西里?！?/br>
    “他們穿著鞋子?！睍教幾?。

    “我帶著牙齒?！睍S便咬。

    ……

    與血族聊天真是最沒意思的事了！

    不是自己無話可說，就是叫別人無話可說。

    博努瓦縮回腦袋，郁悶地發動汽車。

    哥特式教堂。

    十字架聳立在塔尖，與夜色融為一體。教堂前亮著一盞跨世紀而來的油燈，微風調皮地逗弄了一下，它輕輕顫抖，光一搖一晃，模糊了遠道而來的身影。

    歐西亞走到門前，伸手推開了教堂大門，狹長的影子斜鋪在地上，指路向前。

    正前方，佇立著高大的十字架，它的上方打下一道淺金色的柔和光芒。光芒中依稀有個臃腫的身影，可仔細看，又好似什么都沒有。

    歐西亞抬起腳步，慢慢地走到教堂長椅地最前排，靠左坐下。

    右前方的鋼琴突然自發地彈奏起流暢優美的旋律。

    歐西亞慢條斯理地撩起袖子。

    獨自蹦跶得歡快的琴鍵猛然停下，十字架上的光中響起輕柔溫和的聲音：“不必憂傷，不必煩惱，神聆聽著世間每個人的煩惱，包括你的。你的煩惱必將在未來煙消云散?！?/br>
    歐西亞一言不發。

    “目前為止，你做的一切都落入神的眼中，受神的贊許。你的付出并不空余，你的努力也非徒勞。你在為己恕罪的同時，也獲得了新生?！?/br>
    歐西亞抬手捏了捏眉心：“我認輸。指望你自覺節約時間說重點是不切實際的?！?/br>
    “若你喜歡這種風格，我也可以配合?！惫庵械纳碛叭綦[若現，“這次找你是為了兩件事。一是感謝你配合莉莉絲的行動。二是希望你再次大展拳腳，把落入教廷手中的魔女救出來，送回地獄?！?/br>
    歐西亞道：“并非無償的?！?/br>
    “當然，我已說過。你做的一切，都在神的眼中……”

    “我不在乎?！睔W西亞不耐煩地打斷他，“成為血族之后，我只在水里見過正十字架?！?/br>
    “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是正的?！?/br>
    “和逆十字架也沒什么差別?！?/br>
    “差別很大。你不覺得倒過來之后，橫木變低，像一個人的褲子掉了嗎？”

    “……”

    “而且頭朝地，容易腦袋開花?！?/br>
    “……”

    “最重要的是……”

    歐西亞截斷：“我們只是利益交換關系?！本芙^與教廷合作，不是因為彼此舊日的恩怨，而是對方無法提供讓自己動心的籌碼。

    安全？安定？安心？

    除了教廷，誰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