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夫妻倆相顧無言,這時候終于開始正視一件事了,他們家兒子比同窗的平均年齡還小了好多歲,完全不在一個年齡段,再暴力教育似乎就不對了。 夏芍藥溫柔的拉過兒子,試圖以揉屁股緩和疼痛打開僵局,順便對平安使用懷柔策略,哪知道手還沒擱到他屁股上,這小子就跳了起來,小臉蛋都漲紅了:“娘你做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夏芍藥還沒意識到自己哪里錯了,這小子倒跟兔子似的從自己懷里竄了出去,藏到了夏景行身后。 夏景行倒是瞧明白了,差點捧腹大笑。 這小子看了話本子,旁的沒學會,倒開始知道避諱親娘了。倒也不是全無壞處。 他將兒子從身后撈了過來,拍拍兒子的肩膀,像對待小小男子漢一樣叮囑他:“看歸看,也得分明白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 夏景行坐著,小平安站著,當爹的稍微低低腦袋,就能跟兒子視線齊平。 “我知道的啊,話本子可以看,丫環不能調戲。話本子里調戲美人的最后都被英雄打死了!” 夏芍藥撫額:拿話本子作為生活的準則,真的好嗎?! 小平安成功震住了父母,看到他娘愁眉苦臉的模樣,頓時垂頭偷偷笑了:連這個也信???! 外間都傳他娘聰慧能干,他怎么覺得自己的親娘有點傻呢?! 他小小年紀,并不懂得關心則亂。以夏芍藥的精明,應付起外面的人來打起十二分精神,自然精明能干??墒鞘玛P兒子的教育品性問題,她自然慎之有慎,就連平安的假話都當做了真話,這才被兒子給騙了。 次日,畫舫血案到處都傳遍了,夏景行也聽說一二。 只因此次事件目前來看,與夏家并無干系,夫妻倆只除了默默關注事態的發展,倒也沒什么大的舉動。 反倒是沒過兩日,鎮北侯府的馬車跑到國子監去接平安,前去接人的是寧謙的心腹,正是那日在曲江池邊守著的長隨,求著小平安去侯府一趟。 “侯爺病的很重,昏昏沉沉一直叫著大哥兒的名字,還求大哥兒去瞧一眼,了了侯爺的心思,這燒許就降下來了?!?/br> 寧謙當晚暈過去之后,被侯府下人送回家去,又請了大夫去看診,快天亮卻發起燒來,全身guntang,嘴里不住說胡話,時不時就喊兩聲“平安”。 他是喝了酒又泡了水,連驚帶嚇,又是大悲大喜,便立時病倒了。 病的糊涂的時候,連人也認不得了。南平郡主倒是過來瞧了一眼,冷冷道:“一時半會死不了!”便甩手走了。 寧謙這些年早叫酒色掏空了身子,經此一病,倒將虛弱的舊癥全引了出來,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叫著大孫子的名字,身邊貼心的仆從平日跟著他吃酒喝rou的胡混,對這主子倒真是存著幾分真心。侯爺人是糊涂了些,把出息的兒子趕了出去,倒留下了個敗家子。 寧景世脾氣不好,賭場上輸光的時候尤其暴戾,回來時不時要命身邊的下人撒氣。 這些人也知道在侯府身不由已,是要做一輩子奴才的。比起脾氣暴躁的世子爺,自然是溫雅講風度的侯爺更容易服侍,好處也更多些。 他們心里倒盼著寧謙好起來,見他病的兇險,不住口喊著平安的名字,便自作主張來國子監請他過府探病了。 哪知道平安年紀雖小,卻是個極有主意的,扭頭就抱住了護衛的胳膊:“烏大哥,哪里冒出來的瘋子胡亂認親?還不快打出去?!” 將軍府跟蕭燁身邊的護衛立刻一擁而上,將鎮北侯府的仆人給打了一頓,平安還警告他們:“回去告訴你們那個瘋子侯爺,別有事沒事瞎認親。再冒認本公子的祖父,下次看本公子不打斷你們的腿?!” 鎮北侯府的下人灰溜溜的走了,平安不屑的冷哼一聲:“當初不拿我爹爹當人,現在看我爹爹厲害,又想靠過來,真是太不要臉了!” 蕭燁頓時愣了:“平安你知道了?”方才裝的倒真像一點不知情的模樣。 平安狡黠一笑:“知道什么?我還小,我啥也不知道!” ************************ 這不過是小事一樁,傳出去連個浪花都打不起來的。連夏景行夫婦聽了,也不再如臨大敵,只讓平安身邊跟著的人多長點心眼。 原來他們怕平安小孩子多思多慮才瞞著他,如今發現告訴他了也并無妨礙,平安自有應對,夫妻倆倒都放下心來。 最近在長安城里翻起大浪來的,反倒是曲江池邊畫舫血案。 說起來,在畫舫里行兇的也不是無名小卒,在長安城的紈绔公子里也算是排得上號的,前禮部尚書田有禮家的公子田世馥。 田世馥原本就是個愛玩的,親爹又是六部尚書之一,他自己不喜讀書,便整日在外尋歡作樂,可著勁兒的瘋玩,只覺錦繡日子不到頭。 哪知道命運翻覆,頃刻間從云端跌落到了泥地上,一朝高門公子做了庶民百姓,還未開始吃苦,就遭受了平日的狐朋狗友連番奚落。 這還不算,內中還有太子妃娘家的一位堂兄一位堂弟,因著平日爭奪花魁的閑氣,逢此良機立刻將田世馥攔在街上當眾羞辱了一番,逼著他跪著從他們襠下爬了過去…… 田世馥拼命抗爭,卻抵不過人多勢眾,況且田家家仆散盡,他身邊連個報信的長隨都無,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經此一事,田世馥心中恨極了蔣家人,況且田有禮落馬也與太子一系有著莫大的關聯。正逢中秋佳節,他打聽得蔣家兄弟約了人往曲江池去玩,還訂了畫舫,便花了點銀子打點船工,早早埋伏,只等酒酣之際,沖上去殺人。 他是打小過慣了富貴日子的,一丁點苦都不曾受過,只覺得庶民百姓的日子生不如死,況且田有禮的案子還在審,傳言紛紛會牽連到他,既然早晚是個死,不如死的轟轟烈烈一些。 寧謙能撞上這件事,還是因為晉王。 晉王與太子結盟,雖然外間都傳鎮北侯府與晉王府結怨,可晉王到底還想著能夠拉扯外孫子一把,不過略微透了幾句口風,蔣家兄弟便向寧謙父子遞了帖子。 寧景世能逃過一劫全然是因為他中秋未能及時從賭局脫身,這才錯過了游玩的時間,反而是寧謙前去赴約,卻差點兒送了命。 田世馥最開始瞄準的就是蔣家兄弟,也不知道他最近是不是憋的有點兒了,砍了蔣家兄弟之后,心里反倒是說不出的痛快,況且這燈紅酒綠的生活從此之后與他再無干系,索性抱著毀天來地的念頭去砍席間其余的酒客嬌娘…… 馮九道查案子是把老手,況且事情的來龍去脈并不復雜,很快就查清楚了。只不過在查案的時候,他不小心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 出了命案的畫舫粗粗一看,并無什么特別之處,與普通的畫舫并無不同。但是仔細追查田世馥混入畫舫的過程,將整個畫舫都細細檢查一遍之后,馮九道便發現了個了不得的秘密:這畫舫上面竟然暗藏了機關,在客艙里以及最豪華的幾個臥艙里說話,有心人能夠聽得到。 “真是太倒霉了,居然攤上這樣的事兒。也不知道這畫舫又是哪位爺的主意?!?/br> 馮九道覺得自己最近霉運罩頂,真是說不出的倒霉。隨著齊帝再次臥床不起,他心里就繃成了一根弦,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事情了。 他找了個借口將此事移交了刑部,太子一系正怕田有禮翻身,打定了主意要斬草除根,立刻找了個借口將這案子弄到自己人手里。 結果……查來查去將畫舫的下人挨個拷問了一遍,才發現那畫舫竟然是鄭家的產業,背后的老板是鄭安和的長子鄭明俊。 太子喜出望外,以此事為由向病臥不起的齊帝奏請處置鄭安和,并且牽藤扯蔓,將矛頭直指二皇子,暗示齊帝此事是二皇子暗中指使。 齊帝正在病中,聞言氣怒交加,也不等二皇子申辯,直接下旨讓他三日之內啟程前往吳地就藩。 鄭貴妃豈能看著兒子遠離權利的中心,哭天抹淚跑到齊帝面前去求情,被齊帝下旨削去貴妃之位,降為鄭嬪,禁足反省。 皇后與鄭貴妃半了大半輩子,聞聽此言激動的徹夜難眠。 二皇子就藩的消息,對于他來說就是晴天霹靂,直恨不得將壞事的鄭明俊給撕成碎片。想要傳話給燕王,好讓他幫忙替自己求情,大家結盟不成,有他在京里,自可替燕王分擔一半的火力。 只是太子與晉王是壓根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命人帶著旨意立逼他出京,還將二皇子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半點消息都漏不出去。 二皇子無奈之下,只能帶著家小離開了長安城。 宮中已經降為鄭嬪的鄭娘娘痛哭失聲。 其實二皇子當初想要拿來勸服燕王替他求情的理由十分正確。弄走了一個弟弟,太子士氣大振,又加上齊帝病臥在床,他便虎視眈眈,將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了燕王身上。 燕王倒是一日有泰半功夫守在齊帝寢宮,盯著太醫開方子熬藥。 齊帝原本就大病過一場,太醫早說過不得勞累,這才令得太子監國。 只是太子委實令他失望,等覺得自己身體好了之后,又重新開始臨朝。 這次病倒之后,太醫緊皺的眉毛就沒散開過。 京中格局大變,夏景行便又忙了起來,這些日子開始泡在營里練兵,只怕萬一遇上突發狀況,也好有個應對之法。 況且太子若是繼位,燕王與他總要留條退路。他已經開始時不時的勸夏芍藥:“你也許久沒見過爹爹了,不如帶著孩子們去幽州探親吧?” 夏芍藥每日也在外面,對京中局勢也略有耳聞,雖然夏景行最近不再告訴她更多的事情,但她結合夏景行最近的行為,也能猜測出夏景行心中所想。 他不過是想讓老婆孩子們遠遠躺開這場風暴。 九月初,距離齊帝臥床有一段日子了,夏景行還未勸說得動老婆回幽州去,夏南天帶著人到長安了。 夏景行的頭都大了:我的爹啊,您老可真會挑時侯! 夏南天許久未見女兒女婿,才進了長安城,原本是想著給家里人一個驚喜,與出城去京郊大營的夏景行撞了個正著,從來都是孝順孩子的夏景行頓時臉都黑了。 ——這不是添亂嘛! 想要勸走的都沒勸走,這倒又跑來個陪綁的! 夏南天見他鍋底一般的臉色,還疑心他這是不歡迎自己來長安與家人團聚,一路之上都在考慮見過了閨女跟孫子們就回幽州去。省得自己還未踏進將軍府的大門,就不招女婿待見了。 夏景行心中有事,全然沒料到夏南天已經憑著自己的臉色想到了岔道里去了。 夏芍藥見到親爹,一面高興一邊又憂心,言語之間五分喜五分憂,倒讓夏南天心中又開始胡亂猜疑,等到夏景行去營里處理軍務之后,他這才小心探問閨女:“你們夫妻倆吵架了?” “爹你說什么呢?” “那怎么景行見到我黑著一張臉,半點喜色都無,還愁的不行。你這丫頭笑歸笑,眉間還有愁色,到底怎么回事?” 夏芍藥這才知道,自家老爹這是想歪了。 她遂將京中局勢講了一遍,面帶愁意:“夫君這些日子常勸我帶著孩子們回幽州探親,還時不時提醒識,我與遼國太后與遼帝都有交情,韓東庭也是舊識,他娶的夫人又受過我的恩惠……他這是怕太子登基之后,連累了我與孩子們,這才想將我們娘仨送走。萬不得已的時侯還可以去遼國避一避?!彼嘈σ宦暎骸斑@不是……我們娘仨還沒送走,爹你倒來長安了,這不是自投羅網嘛?!” 夏南天這才轉憂為喜,“我當是怎么回事呢。還當他不歡迎我。既然咱們是一家人,自然同甘共苦,患難與共的?!彼囊活w心這下踏踏實實放進了肚里。 等晚上夏景行回來之后,他同樣向女婿表達了自己的意愿,夏景行十分愧疚:“都是我連累了爹爹跟芍藥?!?/br> “你這是說什么話呢?”夏南天責備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咱們是一家人,你榮耀時我們與有榮焉,芍藥也跟著你做了官夫人,沒道理有了危險只讓你一個人擋在前面,我們倒縮起來,或者避的遠遠的,這哪里算是一家人呢?” 夏景行被他這幾句話給說的心里暖意融融,幾欲哽咽。 二皇子就藩之時,燕王還感嘆:“二哥算是解脫了,他好歹保住了性命。咱們想脫身就太難了,太子跟晉王是不會放咱們離開長安的?!?/br> 那是放虎歸山。 太子與晉王也不傻,燕王在燕云十六州聲望極高,若是他帶著手下的得力悍將夏景行離開長安,回到幽州,恐怕他們就會失去對十六州的掌控。 別有路都堵死之后,有些路就不得不走了。 他與燕王別無選擇,只能迎難而上了。只不過最后的結果沒法強求,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在這種境況之下,他身后還能站著老父妻兒,何其難得! 夏景行再去尋燕王的時候,眉目之間全是堅毅之色,“若是殿下不反對,萬不得已的時候,末將想行非常之法!” 燕王露出沉思的目光:“其實……咱們也可以逼對方行非常之法?!?/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表姐已經入土為安,又送了奔喪的mama回鄉下,終于可以回到我的電腦前面坐下寫稿了. 這次出事,遠在廣東做律師的小表姐回來了,與肇事者一方斗智斗勇,才將這件事協商解決。這么多年過去了,原來溫柔的小表姐終于成長為了一個獨擋一面頂天立地的女漢子,四個表哥都不及小表姐能干。 滿腦子胡思亂想,最近心不定,更新不穩,很抱歉!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皇子就藩之后,經過新一輪的彈劾,鄭安和的官職也沒保住,成為了庶人百姓。就連他的幼子鄭明孝也被剔除了恩蔭生的資格,離開了國子監。